第十六章 盛世有多輝煌,末世就有多凄涼
末代君王的下場不會好是一定的,不僅如此就連所處的環境,還有遭遇基本上也都十分的悲慘,真正是“盛世有多輝煌,末世就有多凄涼”。
皇帝李曄此刻站在孔廟大殿的台階上,面向橋陵的方向遙望着,想着陵寢下面躺着的睿宗李旦,不僅生出了同病相憐之感,都是終日活在惶惶不安之中,擔心自己的皇位、性命不保。
只不過“霸凌”睿宗的不是老媽就是妹妹,一輩子活的窩囊,但人家畢竟還有個好兒子,玄宗李隆基呀。
開元盛世就不必說了,即便大唐亡了,人家作為梨園行的老祖,那也是香火不斷呢。
可自己呢,能夠保全一家大小無恙都算是萬幸了,哪裏還敢期望什麼盛世啊!李曄嘆了口氣如是想到。
即位之初的皇帝,正是年輕氣盛荷爾蒙爆棚的年紀,認為只要自己勵精圖治,縱然達不到太宗、玄宗那般的功業,至少也要像宣宗一樣,做個“小太宗”吧。
可惜願望總是美好的,但現實卻很殘暴,皇帝想要裁抑宦官,結果卻不得不再啟用一批新的宦官,想要編練新軍以震懾藩鎮,可新軍堪堪成型便被各藩輪流毆打。
總之他是屢次雄起卻又旋即跌落谷底,曾經讓四夷賓服的大唐,在他的治下如今已是起....然後不停地落落落落了。
平胸而論,李曄並不是個昏君暗主,但奈何才具中等而疑心極重,這樣的皇帝放在承平時期,雖不至於有多大的作為,但做一個守成之主總還是可以的。
只可惜他是在大唐搖搖欲墜的時候,接下了話事人的龍頭杖。此時手下的一班小弟們,早都已經自立門戶,並且把自己的檔口經營的風生水起,哪裏還會有人鳥他這個皇帝啊!
不過沒人搭理也不一定全是壞事,至少李曄還能做一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可他天生就是四處漂泊的命,在長安城內沒有安頓幾天,便又有人打上門來。
乾寧二年鳳翔節度使李茂貞又一次的兵犯長安,李曄也只得重操自己最擅長的“舊業”,帶上文武百官和後宮嬪妃跑路了。
哪知夜路走多了終會遇到鬼,這次竟然被李茂貞的小弟,華州刺史韓建給追上了。
韓建一通的軟硬兼施便將皇帝“請”了去,並將華州當地的孔廟清理了出來,權且作為皇帝陛下的“行在”,把李曄一家往裏面一塞,然後就向大哥李茂貞請功去了。
李茂貞指使韓建劫持皇帝,無非就是效仿漢末董卓的故事,如果說其他藩鎮一門心思只想擴充地盤,那李茂貞相比起來,就要多了那麼點意思了。
此人久領鳳翔、隴右兩鎮制霸京畿,因此比別的藩鎮更加近慕天顏,如果能夠挾天子以令諸侯,倒也是在如今藩鎮林立的局面中,給自己增添一些特色。
其實很多事情道理都是相同的,“差異化”這玩意並不僅僅適用於商業產品。相對於權謀、機變,嗯,還有無恥,李茂貞自認比不上樑王朱全忠。
論戰力他又無論如何也打不過李克用,如果再不搞點特別的,出門就真的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了。
不過漢末距今已經過了五、六百年,客觀環境、主觀因素早都沒了可比性,如今再玩那套老把戲卻沒有新花樣的話,就成了東施效顰不僅惹人恥笑,而且還極易給自己招來麻煩。
如今李茂貞就落入到了這種進退維谷,十分尷尬的境遇,本以為假皇帝之口號令四方,可有實力的藩鎮早就不鳥朝廷了,而實力稍遜的也都是睜大眼睛看着那幾家強藩。
大家心裏都明白的很,皇帝老兒的聖旨,真的還不如朱全忠、李克用的廁紙管用呢。
所以李茂貞強迫皇帝頒下的幾道聖旨,不僅絲毫沒起到他想要的效果,反而讓李克用知曉了皇帝已經被他攥在手中。
一怒之下李克用便傳下號令,準備帶兵勤王,誅殺這些膽敢挾制皇帝的奸佞。
李茂貞得到消息也是相當的鬱悶,知道你李鴉兒(李克用的外號)不好惹,我也沒讓皇帝給你下聖旨啊,接到聖旨的藩鎮還沒啃聲呢,人家本主不說話,又挨到你哪兒疼了!
李茂貞也是越想越怒,極度的恐懼就會升華成憤怒,在得知李克用即將起兵的消息后,他便寫信給自己的好基友,邠寧節度使王行瑜。
信中的大意就是:他李鴉兒的手伸的太長了,這次咱們聯手跟他掰掰手腕,雖然這廝很能打,但也不能因此就被嚇到,事情總要試過才知道能行與否。
王行瑜回信也很簡單:“大哥你說咋辦就咋辦,試試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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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茂貞那邊緊鑼密鼓的到處“搖人”之際,李嗣源也將後續的事情簡單的安排了一下,留下李存審與劉仁恭鎮守幽州,便與李存勖帶隊星夜兼程趕回了晉陽。
在城外李存勖與李嗣源分手作別,自己帶着親衛趕着一輛圍得嚴嚴實實的馬車,直接回了王府。
一進大門李存勖便吩咐親衛,先找一處僻靜的院落,將述律平關押了起來,並且叮囑關押的地點一定要遠離內宅,而且要加派雙崗嚴加防範。
這個丫頭雖然說是在幽州求學,但被擒住后便暴露了本性,一路上連踢帶咬的,最後不得不把她捆起來扔進馬車裏。
安排完這些后,他便趕到了李克用的書房,一進門就見暴躁老爹正在跟蓋寓,還有大哥李落落商議事情。
晉王殿下今天倒是一點也不暴躁,相反見到幼子凱旋還十分的高興,大笑着上前,不住的拍打着李存勖,口中連聲不斷:“亞子回來啦,前線發回的奏報,說你們這次打的很順利啊,你也立了不少戰功,這上過戰場就是不一樣,人也變結實了,瞧這胸肌.....”。
李存勖被老爹拍得尷尬無比,唯有咧嘴苦笑,蓋寓在一旁看着這一對“父慈子孝”的也就不便打擾,瞅準時機就起身告辭了。
望着蓋寓的背影出了門,李存勖轉頭看了看老爹和大哥,頗有些疑惑的問道:“老爹,幽州那邊初定人心還不穩,為何如此着急將我和邈佶烈調回來啊,勤王這種事嘴上說說就好,難道您還真的打算親自帶兵入關吶?”。
此時都是自家人說話,李存勖也就按習慣,直呼李嗣源的沙陀名字了。
坐在椅子裏的李克用聽他說完,並未開口說話只是笑而不語。
一旁的李落落替他解釋道:“皇帝在被韓建挾制前,派人化妝躲過追兵,給父王送來一份詔書,要父王儘快趕去救駕,詔書的言詞很懇切,希望父王能放下過去的宿怨,總之就是‘萬方有罪,罪在朕躬’,皇帝都這麼說了父王還能怎樣?”。
“可這種事皇帝做的還少嗎,難道我河東真的就是擦腳布,用的時候拿來不用就....”。
“閉嘴!我李家世受國恩,皇帝縱然虐我千百遍,我....都不會計較的,正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李克用爆喝一聲打斷了兒子的怨念,然後起身負手做慷慨陳詞狀。
“行行行,你丫忠義、你丫牛掰....”,被暴躁老爹叱責了幾句,李存勖很是無語於是低頭嘟囔道。
李克用:“對,我李鴉兒就是....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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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唐昭宗李曄是唐朝倒數第二的在位皇帝,至於最後的唐哀帝李柷說是傀儡都很勉強了。所以真正算來大唐的末代皇帝應該就是李曄吧。
其實想想很有意思,大唐和大明的末代皇帝,竟然有着很多的相似之處,一樣的兄終弟及,而且他們皇兄還都是特別的會玩。
崇禎的皇兄天啟皇帝,一手的木匠活自不必說了,李曄的皇兄唐僖宗那也是騎射,劍槊,算術,音樂無不精通,據說馬球技術堪稱大唐“馬勒當拿”。
做哥哥的荒唐,但入承大統的弟弟卻都有着一番雄心,勵精圖治努力奮發,但奈何大勢已去,終究是無力回天,最後只落得一個被權臣弒殺,一個自縊於煤山,真的是夫復何言!
另外一個巧合就是,李曄與崇禎的對皇兄所議的廟號,讀音還完全相同,分別是唐僖宗和明熹宗,可見冥冥中也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