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照燒滋烤鰻魚披薩。
不過紀之國寧寧用的是「意式」而非「日式」。這讓所有人感到好奇。鰻魚作為日本料理中常出現的魚類,具有鮮甜濃稠的滋味。在披薩這種料理形式傳入日本后,鰻魚與披薩的融合便組合為最經典的日式披薩。
水原冬美將披薩夾起來,和前面其他披薩相比,切成段的鰻魚分量極大,去骨切開后鋪滿披薩餅皮。厚重的照燒汁在烤箱高溫中,融入到餅皮與芝士當中,成為極為出眾的粘合劑,雙雙疊加在一起,光厚度就比其他學生多了一層。
「她只選用中間的鰻魚段,不愧是紀之國。」一色慧僅僅是看,便看出紀之國寧寧的巧思。
與他這個略微叛逆的天才不同,紀之國寧寧深受日式文化影像,具有傳統花道思想,此時餅皮上,鰻魚形成一圈外圈,其中點綴了秋葵等蔬果,每一圈都用不同顏色勾住,形成一副視覺上由深到淺的享受。
若論料理之顏色,紀之國寧寧當為這一場披薩研修中的狀元!
測試完披薩的餅底,水原冬美開始品嘗這道不同凡響的意大利式鰻魚披薩。
「等一下。」紀之國寧寧出口道:「您可以從卷邊開始吃。」
水原冬美看着紀之國寧寧,接受了她的提議。她輕輕地咬一口,酥脆的餅皮邊中一股鮮香涌動,類似芝士的粘稠液體緩緩流淌入咽喉,水原冬美細細一嗦,其中細密的土豆泥徹底綻放開來。
一魚兩吃!
這在料理界十分常見,特別是肉料理舞台上,一物多吃更是作為經典烹飪課題出現。鰻魚作為魚料理中肉質細膩,廣受好評的一種,自然也有經典的吃法。比較常見的一魚兩吃,將鰻魚尾巴拿去做盤龍,腹部去骨做照燒,最大程度發揮出鰻魚各部分肉質的優勢。
紀之國寧寧順其道而行之,她將腹部魚肉作為披薩的主要素材,將邊角料下鍋煮出濃厚的魚湯,去除魚骨殘渣后,混合土豆泥及各種香料,填充到披薩卷邊中。
水原冬美眼睛一亮,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迎來一場不同口味的盛宴。紀之國寧寧的設計好不掩蓋她的野心,作為廚師,不同的吃法也會導致口味前後發生變化。
她咬下第二口,厚實的鰻魚肉伴隨濃厚的芝士在口腔中翻滾。水原冬美收緊牙關。鰻魚表面經過兩次烤制,變得酥脆無比,柔軟的芝士層破皮后,形成奶黃色的汪洋大海,溫和廣闊的味覺中,鰻魚肉所吸收的照燒汁慢慢釋放出自己的滋味。
水原冬美沒有忘記自己的「意式」要求。
她皺了皺眉。
照燒汁。太過明顯的日式料理元素。這種醬汁因味道醇厚,光澤亮感明媚,猶如太陽般耀眼,獲「照燒汁」的名稱。如果紀之國寧寧只是這種水平,水原冬美肯定要因為風味大相逕庭的原因,給對方不及格的分數。
下一秒,濃厚的番茄味從鰻魚中冒出,醇厚中帶着一絲酸甜,反而極大的沖淡了日式口感。
有點像是意大利經典的番茄肉醬……水原冬美心中盤算。不過和番茄肉醬不同,肉被替換為鰻魚,而番茄則用醬汁調和。對方也是為了獨創性費盡心思,使用不同的替換手法。
水原冬美道:「手法很像是傳統的薩登納拉披薩,為了保留鰻魚的風味,將醬汁和配料上下了功夫。」
對方絕對是借鑒了這道傳統意大利披薩的手法。只因這是意大利披薩中比較經典的魚肉為主披薩,多數使用鯷魚,配合了洋蔥、大蒜、黑橄欖。麵餅也會比常見的意大利披薩更厚一些。水原冬美自己在製作時,會根據情況,適度添加奶酪,配合大眾口感做出調整。
她願意給紀之國寧寧一個通過的分數。
前提是,對方真的有很好的保留意大利風味,將日式與意大利風味融合在一起。水原冬美咬下第三口,蔬菜的甜味與奶香混合在一起,雖然不是最質樸的意大利風味,但地中海氣候下甜蜜作物的口感騙不了人。
「15分!」
這是目前得到的最高分。如果乾十字文拿不出更加有趣新奇的披薩,紀之國寧寧將在「獨創性」上佔據鰲頭。
所有人將目光落在乾十字文的披薩料理上。有電飯煲的體積做掩蓋,他們始終都無法窺看乾十字文披薩的全貌。
「紀之國,恭喜。」一色慧道:「拿到十五分。」
「我知道。」紀之國寧寧推高眼鏡,冷峻地說道:「一色,這不是你擅長的料理。」
一色慧苦笑道:「這和是否擅長沒有關係。」
「論天賦,你比我強太多了。」紀之國寧寧絕不相信一色慧只有這種水準,她見識過這個男孩的本領,也見識過他的隨性,明白不到緊要關頭,他鮮少用處自己全部力氣。
「不要再繼續了。」紀之國寧寧苦口婆心道:「早點搬出那件宿舍,和那些孩子們住在一起,你怎麼可能爭奪十傑。」她眼神瞄向乾十字文,平靜地闡述事實,「他是不是不會做披薩。」
一色慧冒出兩滴冷汗,幾乎可以想到紀之國寧寧的內心戲,還想幫乾十字文解釋兩句。一股焦味從乾十字文的料理台上傳來。
乾十字文不動聲色將披薩剷出鍋,安靜地放在盤子上,好像那股味道從始至終都不存在。
「哈哈哈哈哈。」睿山枝津也忍不住大笑,「你燒焦了?」
其餘學生被點燃般哄堂大笑,笑得最開心的便是那些退學者。只要知曉自己不是最後一名,他們的心多多少少會好過一些,藉此蒼涼的笑聲嘲笑乾十字文,「沒事,沒事,反正都要走了。」
「給遠月留下傳說噗哈哈哈哈也是很厲害的。」
「不會吧,難道你沒有學過做披薩嗎?很簡單,只要打開社交平台搜索披薩哈哈哈,你真的沒有做過披薩嗎?」
乾十字文將披薩端到水原冬美面前,誠實地回應道:「沒有。」
其他同學:……
睿山枝津也:……
已經猜到事情是這樣的紀之國寧寧、一色慧和水原冬美:……
「等等!」睿山枝津也大喊道:「你到底是怎麼考進遠月的!」披薩已經是極為簡單的西餐料理,只要家裏有烤箱,按照定額材料和時間製作,味道都不會特別差。
睿山枝津也絕不相信勵志做廚師的人,還不會做披薩。
他的腦子已經構建出無數商業交易,教學黑幕。
乾十字文對此十分奇怪,他道:「正常考進來啊。」
睿山枝津也還想繼續揪出乾十字文的話頭,水原冬美冷冷地瞥一眼,凍得他渾身不敢動彈,焉巴巴縮在角落,不多言一句。
場面終於安靜下來了。
水原冬美看向乾十字文,並沒有覺得他與日向子有任何相似之處。在她的印象中,乾日向子是眉目溫和的學妹,常年梳着低馬尾,笑眯眯跟在四宮的身後,好像對方的小尾巴。
眼前的男孩卻長了一雙菜刀眼,無論是誰初次見面都不會感到所有的溫和。
他有一股野蠻不受到馴化的兇悍。
「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用電飯煲製作披薩料理。」水原冬美重重拍着桌子,站起來,與乾十字文對視,「光靠這一點,我就可以判斷你不合格。」
「是嘛?」乾十字文將盤子推了一下,「請品嘗。」
很囂張,他好像沒有把水原冬美放在眼中。紀之國寧寧從乾十字文身上感受到一種令人討厭的天才氣質,她扭過頭,餘光落在一色慧身上,悶哼不作發言。
「我對傳出焦味的食物沒有興趣。」「焦味也是料理的一部分。」乾十字文道:「如果你一口都不吃,便判斷我失敗,那我只能說。」
他重重拍在桌子上,聲音蓋過水原冬美的敲擊聲,「您,沒有資格淘汰我的料理。」
嘗過,才有發言權。
任何事情都是如此。乾十字文深知在華夏大地上有諸多其貌不揚的美味,看上去令人後退三步,實際上驚為天人。甚至因為地域導致的飲食習慣割裂,導致很多東西聽上去都很可怕,在第一步就嚇退了無數人。
例如毛雞蛋……
不過乾十字文自認為,自己的電飯煲披薩沒有毛雞蛋的外觀那麼具有殺傷力。他還是將擺盤做的很漂亮的。
當然,當一個男生表示「好看」,大概率只能說明這東西在他的審美中是好看的。
乾十字文的擺盤在所有作品中最多叫做普通,和紀之國寧寧那種真正的視覺享受完全不是一回事。水原冬美很難不猜測,這個學生弄出這一出到底有沒有他姐姐乾日向子的指示。
別看乾日向子每天都眯着眼,像個鄰家妹妹般可愛,實則完美闡釋了「眯眯眼都是變態」這句話。
她可是在遠月被稱為「霧之女帝」的女人。
「好吧。」水原冬美不情願地拿起一塊披薩,「如果讓我不滿意——就算是你姐姐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乾十字文嘴角有點綳不住了。
他感覺自己要是輸了,滾出遠月還挺好的。最多就是有家不能回,被遠在華夏的外公嫌棄,只能繼續被姐姐按在霧屋后廚削胡蘿蔔。
簡直是暗無天日的人生。
他絕對不要過那樣的生活,不僅僅不要,還要贏得漂亮,堂堂正正前往華夏進修!
乾十字文看向水原冬美,對自己料理的自信重新湧上心頭。水原冬美正進行照常的測試,她輕輕地夾起餅皮,將披薩摺疊成皮夾狀。
麵餅微微有點焦殼,卻不影響整體的柔軟性。水原冬美聽到幾聲清脆的咯噔聲,在仔細端倪后沒有發現任何破裂處,便作罷。
也許是燒焦的地方破裂。水原冬美心中想道。
下一步,她緩緩將披薩送入口中,咬下的一瞬間,熟悉的「咯噔」聲音再次響起,而不同於考驗麵皮時的茫然,水原冬美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牙齒與麵皮之間,有數塊小小的酥脆物質爆炸開,濃厚的油脂香味迅速透過薄薄的餅皮滲透到舌尖。
「唔!」水原冬美想到一種名為「跳跳糖」的存在,她感覺自己應該吐出來,披薩里奇怪的設計讓她一時間無法招架,可是美味已經逐漸瀰漫開來,伴隨着芝士、奶酪、蔬菜與肉,水原冬美怎麼捨得放棄口中佳肴。
她努力咀嚼,牙齒似乎被芝士黏合在一起,只剩下爆炸般的油酥胡亂蹦跳。隨着唾液分泌,慢慢地將其舒緩。
「這是!?」水原冬美忍不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