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偶遇貴人
這天中午,掌柜夏明軒領了一個貴客進到隆興酒樓。什麼人?沈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大名孫佛鼎,也是龍江鎮人,老家在孫家村,那是一個比較小的村落。孫佛鼎早年在外求學闖蕩,如今已過了不惑之年了,現在是駐防在江川里的新軍顏慶山顏師長的一個幕僚,歸來省親,被沈家接洽,中午便來隆興酒樓一聚。
陪同孫佛鼎而來的有鄉公所里的姜楚雲姜鎮長,緝私隊的尚德海尚隊長,小學堂里的魯毅銘魯校長以及一些跟班幹辦。
一行人進來后,堂倌江鵬飛趕緊過來笑臉相迎。夏明軒便向江鵬飛介紹孫佛鼎道:“鵬飛,這是顏師長部下的大紅人孫佛鼎孫大人,也是我們龍江人。”
江鵬飛微微哈了一下腰,滿臉堆歡地笑道,“孫大人好!”
孫佛鼎摘下禮帽,交給隨行,抬眼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江鵬飛,不露聲sè地問了一句,“是老江家的人吧?”
夏明軒夏掌柜趕緊答道:“對,是當年江家二少爺江福瀚的公子。”
“嗯,有家傳。”孫佛鼎點了一下頭,然後又鼓勵江鵬飛道,“好好乾!”
“承蒙眷顧,多謝孫大人的抬愛和鼓勵!”江鵬飛叩了一下首應道。
孫佛鼎的那一聲鼓勵是一句結束語,夏明軒聽后,便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同時招呼道,“孫大人,樓上準備了一個包間,我們上樓吧!”
“請!”江鵬飛也盡了一份堂倌的禮節,招呼着眾位貴客。
孫佛鼎又稍稍看了一下江鵬飛,便在眾人的簇擁下向樓上走去。
江鵬飛因為是堂倌,其職責是守住大廳,便不好跟着一起上去,只能是站在大廳里目送着眾人上樓。
眾人來到二樓的一間寬敞僻靜的雕花窗欞雅間,依序分坐圍成了一桌。相互寒暄了一陣后,美酒佳肴便上擺齊整了。眾人於是便邊吃邊聊。
談論的話題免不了要涉及一下時政。袁世凱死了之後,北洋軍閥的那些生死弟兄也就開始分家了,大家各自為政,自成一體,分成了許多派系,什麼皖系、直系、奉系。除此之外,還有與北洋軍閥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的晉系軍閥和西北軍閥。但就江川地區而言,當時的人們只知道皖系和直系的軍政人物,也不去分他們什麼派系。這黎元洪、馮國璋、段祺瑞、孫傳芳等首長級人物那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了。大家便說,下屆的總統非段祺瑞莫屬了,孫傳芳督軍沒準也可以當個副總統了。這孫傳芳與孫佛鼎可是同姓,五百年一家,沒準就是孫家村人,孫佛鼎孫大人到時也可以走走親戚,套上點關係,那官運到時自然便非常亨通了,最起碼可以沾點光。孫佛鼎當即否定了孫傳芳是孫家村人,說不可隨意與督軍長官們攀親戚,辱沒了長官們的名聲。於是大家便談到了顏慶山,他是孫佛鼎的頂頭上司與主子,那自然是要吹捧的一號人物。孫佛鼎說,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管他誰當總統誰執政,他只知道顏慶山顏師長。
談完了國家大事,接着大家便要談周圍的小事了,於是便談到江家,談到江鵬飛。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敘述着,把江鵬飛一家的陳年往事談得個底朝天,孫佛鼎在一旁默默地聽着,記着,並不參加評論。
江鵬飛的曾祖父,也就江福瀚的爺爺江雲彤在河州任知府時,因河道決口,導致洪水泛濫成災,造成民怨沸騰,而被言官彈劾監管不力,失職失察失政,被刑部判了個斬監候。一家人為保住老爺子的命,每年都要到處求人,四處打理,把個本來就不怎麼富裕的家庭弄得是一貧如洗。幾年後,因朝廷大赦,老爺子才被從大牢裏釋放了出來。江雲彤就一個兒子,因為江雲彤的這場官司,不到兩年便憂鬱成疾,憤恨離世,留下江福瀚與他的哥哥江福海兄弟倆苦撐局面。後來,江福海兄弟倆在母親的cāo持下先後成了家。哥哥江福海留在江家村守着幾畝薄田,種桑養蠶,紡絲織布,侍奉着老母,弟弟江福瀚便帶着家眷搬到了鎮上,先是打了幾年零工,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勉強度rì。實行了新學制后,在江雲彤的一些門生故舊的幫助下,江福瀚被小學堂聘為教員,從此便有了一份穩定的收入,家境逐漸恢復了起來。這些,孫佛鼎作為本地人,也是略知一二,尤其是江雲彤的那場官司,孫佛鼎似乎比別人更了解明晰其中的內幕與因果。由於孫佛鼎老早便在外求學闖蕩,很少回家,尤其是近十年來更是忙得三過家門而不入,故家鄉近十年來的變故孫佛鼎知之甚少。於是,孫佛鼎仔細地聽着。
當年的江家二少爺江福瀚在遭受家庭這一重大變故后,xìng情與生活方式自然要隨着家道而改變。人說從糠籮里跳到米籮中的rì子好過,沒有知覺,但從米籮里一下子換到糠籮里,這種rì子是最難熬的。怎麼辦?沒有任何法寶,只能是“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了,只能是自己默默地去承受,去改變。生活的艱難磨就了江福瀚一副深沉、穩重的xìng格,在娘子沈碧蓮賢慧勤儉持家的幫襯下,夫妻倆將三個兒女漸漸拉扯chéngrén,兩個女兒也相繼出了嫁,兒子江鵬飛也很爭氣,夫妻倆甚是看好,覺得一定很有出息。大女兒江雅欣嫁給了當地的一家開當鋪的財主少爺,成了財主家的少nǎinǎi。小女兒江雅靈則嫁給了當地的丹青手陸靜之的大兒子陸詩昆為妻。陸詩昆老家在龍江鎮的陸康村,很早便獨自一個在外求學,后留學rì本,回國后,便在江川城謀了一份公務員的職務,結婚後,便將江雅靈帶去了江川城一起生活。這便是江福瀚一家人現在的概況。
孫佛鼎聽說江福瀚有個女婿留過學,且現在在江川城謀了公職,有點興趣,稍微打聽了一下。眾人見孫大人關注,便將陸詩昆的大概所在告訴了孫佛鼎。
掌柜夏明軒自始至終都陪伴着孫佛鼎這位貴客,其他的客人那也是得罪不起的人物,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自然要盡心儘力,即便明知被宰,那也得伸長脖子笑着去迎接。至於以後要採取什麼措施去應對,那是以後的事,今天你得笑臉相迎。況且,今天是皆大歡喜的,你情我願,沒有任何怨責夾雜在裏面。孫佛鼎的到來,自然是讓沈家、讓隆興酒樓蓬蓽生輝了,夏明軒明白,今後在生意場上他將會更加應對自如了。
這頓飯自然是掌柜的自己做東了,真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自然是心甘情願的了。其他陪伴的人也是各得其所,一來吃飯不要自己掏錢,二來結識了貴人,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辦事好方便,大家互相關照。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吃飽喝足后,眾人便一個個打上飽嗝,在掌柜夏明軒的陪同下,簇擁着孫佛鼎走下樓來。
江鵬飛正在兢兢業業地算賬結賬,見掌柜夏明軒陪同着孫佛鼎等人下來,便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走了過來,滿臉堆歡地沖孫佛鼎微微哈了一下腰,招呼道,“孫大人,散席了!酒菜還合口味吧?”
這回,孫佛鼎略帶了一點笑容,點了一下夏明軒說道,“有夏掌柜親自作陪,那還錯得了,說句實在話,今個兒還確實是吃飽喝足了,謝謝你了,二掌柜的。”
孫佛鼎的這一聲“二掌柜的”似乎叫得有點出格了,讓江鵬飛感覺有點惶恐,於是趕緊開脫道,“不敢當了,孫大人,還是叫江夥計吧!大家吃好了就好,孫大人的到來,讓我們隆興酒樓非常地榮幸,我們夏掌柜也是萬分地高興。”
“欸……老江家的人錯不了,今天叫你二掌柜的還只是怠慢了你,用不了多久,你在生意行上便會有大出息,這掌柜那還不是一件隨手的事。”孫佛鼎說完,又沖夏明軒說道,“是不是,夏掌柜?”
夏明軒見孫佛鼎今天很是賞識江鵬飛,便也順水推舟地應承道,“孫大人所言極是,鵬飛在小店一向謹言慎行、踏實本分、jīng明肯干,將小店打理得有條不紊,生意興隆,讓夏某十分地放心,就讓鵬飛做個掌柜也不為過。”
雖然是奉承,但夏明軒說的這番話也確實合乎實情。沈家自夏金山帶着大爺沈文軒去了江川之後,便少了許多幫手。夏明軒也是成家立業之人,既要照應酒樓,又要管理家務,確實忙不過來,好在江鵬飛是個實沉人,夏明軒也就放心地讓江鵬飛幫着料理酒樓。夏明軒每天不過來巡視一下,了解一下賬目,把好一進一出這兩個關口就萬事大吉了。當老闆嘛,總得相信一下夥計,若萬事都要自己cāo心,那生意如何做得大?事業如何能夠得以發展?關鍵是要選好人用好人。
“這完全是孫大人與夏掌柜的抬舉,想鵬飛不過是個破落子弟,仰仗夏掌柜的器重和提攜,賞了鵬飛一口飯吃,將鵬飛收容在酒樓,不敢有所圖謀,自當奔波cāo持,效犬馬之勞,以報答夏掌柜的知遇之恩。”這是江鵬飛的心裏話,說的也是實情,所以能夠不需思慮,脫口而出。
“說得好,不愧是老江家的人,有理有節,知恩圖報。”孫佛鼎由衷地讚賞了江鵬飛一句,轉身又對夏明軒說道,“夏掌柜,好福氣啊!可得好生善待人才。”
“那是,即便孫大人不提醒,夏某也一定是賞罰分明,自不會虧待了鵬飛,不虧待了老江家的人。”夏明軒也是一番肺腑之言。
龍江鎮因為是江川的南大門,自古以來便是商業重鎮,往來商賈頻繁,加之隆興酒樓的地理位置優越,生意向來都是紅火。沈家經營隆興酒樓的歷史並不久遠,只是在沈碧娟的爺爺手上才接管了過來。由於歷來都是一個好買賣,眼紅的人自然很多,因此,要守住這一份家業絕對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夏金山是完全能夠體會到這點的,知道其中的兇險,但又捨不得放手,只好讓小兒子夏明軒打理,自己則帶着大爺沈文軒躲在外圍幫襯着。
江家因為那一場官司,而將家道敗落了下來,但因為江雲彤為官比較清廉,有一定的人緣,門生故舊也不少,多少還是有點影響力,因此,沈家人才會同意和選擇江鵬飛到酒樓里幫忙,並委以重任,這裏面有這一層緣故。
孫佛鼎點了一下頭,沒再接着話頭說下去,帶着一眾人走出了酒樓。江鵬飛也隨着夏明軒跟了出來。
於是,孫佛鼎告辭,說酒足飯飽了,該走了。夏明軒和江鵬飛自然客氣地表示挽留。孫佛鼎說,來rì方長,自有再相見的rì子。
隆興酒樓緊靠着碼頭,航船早已準備妥當,等候多時。於是,孫佛鼎帶着隨從登船,揮手告別眾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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