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捷足先登

龍江鎮說大也不大，每天來來往往的人群也就是那麼幾千號人，尤其是上層人物，諸如龍裕淳、夏明軒、康友財等這樣的名人更是粒粒可數，聚在一起也不過就幾桌。人說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成老朋友，這些龍江鎮上的名人何止只見過三回，起碼也“百轉千回”了，所以，他們之間彼此便都熟悉。

龍裕淳與康友財也算是老相識了，儘管沒有什麼正常的交往，但各人的朋友與朋友之間，自然都會有些照面，少不得彼此間在背後悄悄地議論一下對方。然而今rì相見，情況可就大不相同了，康友財是帶着目的而來的，且打的是人家女兒的主意，自然要對龍裕淳客氣一番，不再只是朋友的朋友了。

只見康友財一抱拳，chūn風滿面，笑容可掬地衝著龍裕淳招呼道，“龍掌柜，好久不見，神采依舊，看來是越活越年輕了！”

“噢，是康家三少爺，一年半載不見，三少爺也還是一如既往地威風八面，銳意不減當年！”龍裕淳也客套道。

也就只客套了這一句，康友財便將注意力轉向了龍儀清，指了一下龍儀清，明知故問地問龍裕淳道，“這位美貌小姐是……？”

“哦，是小女龍儀清，閑來無事，出來散散心。”龍裕淳答道。

“喲嗬！這龍大小姐可真是嬌艷無比，貌若天仙啊！”康友財一邊誇着，一邊便拿眼睛如饑似渴，從上到下地呆看起來。真可謂是“秀sè可餐”，康友財恨不得即時就上前去摟抱親吻一番。

龍儀清被康友財這一頓賊審，心裏頓時便生起一股厭惡，夏掌柜說得沒錯，果然是一個惹不起的無賴。龍儀清下意識地將頭扭向了一邊，全不理睬。

一旁的龍裕淳便解圍道，“哦，康少爺，小女尚幼，很少出門，怕見生人，不懂禮節，還望見諒！”

康友財連忙擺手，眼睛卻始終不離龍儀清，嘻皮笑臉的，就想跟龍儀清套一下近乎，先應了龍裕淳一聲，“不妨事，少女嘛！害羞！”真是經驗老成。

見此情景，龍裕淳便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於是，對夏明軒說道，“夏掌柜，飯錢先記在我賬上，來rì再來一併結付。”

“不妨事，龍掌柜請便！”夏明軒也不想惹是生非，希望早些散場為好。

接着，龍裕淳還是向康友財客套道，“三少爺，家中還有事情要料理，就不奉陪了，龍某先行一步。”說完，便要攜帶龍儀清出門而去。

“好走，康某送送你。”康友財應承道。

龍裕淳不置可否，示意龍儀清離開。龍儀清則回頭看了一下江鵬飛，見江鵬飛也正在注視着自己，便沖江鵬飛莞爾一笑，這才轉身隨同父親向大門走去。

這一切當然被康友財和衛福善等人盡收眼底。江鵬飛被龍儀清那一回眸，便想出門去送一送，卻被衛福善搶先攔住，要跟江鵬飛結賬。

夏明軒便示意江鵬飛停步，對江鵬飛說道，“你跟客人結一下賬，我去送一下龍掌柜和大小姐。”說完，便陪同龍家父女一起來到大門外。

康友財看了一下江鵬飛，便也緊隨夏明軒其後，來到龍家父女的馬車旁。

龍儀清見江鵬飛久久不出來，心裏微微有點不快。龍裕淳則知道其中的緣由，提醒道，“走吧，大堂倌忙着呢，沒空出來。”說完，便拉着龍儀清一起上了馬車，坐好后，探身對夏明軒與康友財一抱拳，說道，“告辭了！”

夏明軒與康友財也同時一抱拳，說道，“慢走！”

龍裕淳的夥計聞聲揚起馬鞭，吆喝着催促馬車向前而去。

康友財這才帶着眾人離開了隆興酒樓。

隨後，夏明軒便跟江鵬飛談起了提親之事，催促江鵬飛儘快請媒人到酒坊向龍家提親，把這段姻緣確定下來。

晚上，回到家，江鵬飛便將提親一事向父母稟明，請父母選擇媒婆到龍家提親，心裏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妙，擔心康家三少爺也有什麼舉動，於是，催促父母儘快辦理，省得節外生枝。

江福瀚與沈碧蓮自然也急，他們急的是兒子的婚事，對康家三少爺這一節並不知情，江鵬飛也沒有跟他們說明。好在沈碧蓮討兒媳婦心切，次rì一早便去請託了媒人，並準備提親的禮物，打算第三天便隨同媒婆一起去龍家提親，也看看未來的兒媳婦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品。

再說，康友財自那rì見到龍儀清之後，便下定決心非要把龍儀清娶到手不可。但一想到龍儀清對江鵬飛的那回頭一笑，便感覺到龍儀清心有所屬，對自己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於是，康友財便想阻止江鵬飛成其好事，自己要捷足先登。康友財的年齡也不大，也就二十幾歲，長得也還可以，又有錢有勢，故，康友財很自信，覺得抓不住龍儀清的心，卻可打動龍裕淳的心，至於江鵬飛，康友財覺得不過是個破落弟子，以此便毫不放在眼裏，但也不敢掉以輕心，當時便讓衛福善派一個人盯着江家人的動向，以防萬一。

沒想到，第二天，派去盯梢的人便回報說，江家人已選定媒婆，要到龍家提親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康友財當即讓衛福善想辦法阻止媒婆的行動，自己則向父親康壽魁稟明了情況，要求要娶龍家的大小姐為妻。

這康壽魁是個jīng明之人，他知道龍裕淳就一個女兒，過繼的兒子是龍裕淳的侄子，畢竟不是親生的，將來龍家的傳承沒準還得落在女兒女婿身上，是個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美差事，聽說自己的兒子要娶龍家的小姐為妻，覺得甚是划算，自然是一百個答應，便趕緊幫着張羅。

很快，康壽魁便幫兒子康友財準備了彩禮，並重金聘請了一個能說會道的快嘴媒婆。這媒婆姓白，人稱“白舌嫂”，能將黑的說成紅的，苦的說成甜的。

第三天，“白舌嫂”便坐上康家準備的馬車一路飛奔龍家而去。

而江家聘請的媒婆張嫂這天突然跟江家人說家裏有事，去不了，需要改天再去。江家人就有點急，但臨時換人也是來不及了，這沈碧蓮便想自己親自去一下，又覺得甚是不妥，只能再等張嫂了。

龍家是一個四重三院的宅子，坐北朝南。第一重是大門，大門兩邊各有一個廂房，現在作為雜物間；第二重是兩個房間，夾在中間的便是會客廳，東邊住着龍裕淳的侄子龍志清，西邊則住着女工柳媽；第三重是兩個套房，中間隔着一個過廳，東邊住的是龍儀清與女伴秋香，西邊則是龍裕淳和康美蓉夫婦倆；第四重便是廚房與用膳廳及洗浴室。兩重之間各有一個小院落，院落兩邊由簡易游廊連接，既是通道，又是院牆，方便安全。宅子的西邊是牲口棚，東邊便是酒作坊。

只一個來小時，“白舌嫂”便趕到了龍家。龍裕淳不在家，在酒作坊忙着，康美蓉熱情地接待了“白舌嫂”，並讓柳媽去找龍裕淳。龍裕淳聽說有媒人到來，自然是很高興，沒想到江家人如此迅速，便和柳媽一起回到家裏。

龍裕淳與“白舌嫂”見面后，賓主雙方在客廳里依序落座，康美蓉在一旁陪着。龍裕淳讓柳媽準備點心。柳媽便去廚房，順便將媒人的事告訴了龍儀清。

龍儀清聽柳媽說有媒人到來，自然是喜出望外，興奮得又刻意打扮了一番，在閨房中專等父親的消息。

龍裕淳以為“白舌嫂”是江家請來的媒人，但也沒有主動地詢問“白舌嫂”是為哪家人來向女兒提親，便等“白舌嫂”自我介紹，當聽到“白舌嫂”口若懸河、夸夸其談地吹噓的是康家的三少爺時，很是震驚，但龍裕淳並沒有表露出來。

“白舌嫂”是康美蓉接待的，但康美蓉並不知道江、康兩家的事，也沒來得及告訴龍裕淳情況。而在沒有確定事情前，龍裕淳也不好向康美蓉透露江、康兩家的事。因此，康美蓉並不知情，以為龍裕淳選擇的就是康家的人。康美蓉也是康家村人，跟“康舉人”雖不是近親，卻也同是一個族下的人，是本家，且康家有錢有勢，這是巴結都巴結不來的事，這樣，康美蓉自然便很贊成這門親事。

沒辦法，龍裕淳一邊應付着“白舌嫂”，一邊想着解決的措施。好在龍裕淳並沒有答應過康家什麼，還有推辭的餘地。但自己是不好當面向媒人作出拒絕的，只能讓女兒出面找理由推辭或者龍裕淳自己打着女兒的旗號向媒人推卸了。

本來康家條件那麼好，有錢有勢，康友財的長相也過得去，按理說龍裕淳應該知足了，但龍裕淳就這一個女兒，他首先得考慮女兒的終生幸福，康友財的個人人品那是有目共睹的，女兒龍儀清絕對接受不了，若讓女兒嫁到康家，用不了幾年便會受到冷落，這如何讓女兒受得了，且康家向來勢利眼，眼睛盯住的是女方的陪嫁和家境，勢必引來賊心，自己人單力薄，大有被兼并的危機。這是龍裕淳經過深思熟慮，全面衡量江家與康家的利弊的結果。

於是，龍裕淳便假意順着“白舌嫂”的意思，極力誇讚康家及康家三少爺，說這是一對好姻緣，他龍裕淳個人沒有異議，但得徵求一下女兒的意見再作決定。

“白舌嫂”說這個自然，這是人之常情。龍裕淳便讓康美蓉繼續陪着“白舌嫂”，自己則要到後面跟女兒商量，尋求對策。

龍裕淳憂心忡忡地來到女兒的房間。

龍儀清正滿心歡喜地等着父親的好消息，聽到父親的腳步聲，便趕緊迎了過來，卻見龍裕淳正苦着一個臉，大為詫異，問龍裕淳道，“爹爹，怎麼了？”

龍裕淳在外間桌子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漫不經心地對龍儀清說道，“那媒人是為康家的三少爺來提親的。”

龍儀清一聽，更是驚嘆，“什麼？康家？那江家呢？”

“江家可能沒這麼快，要不被什麼事耽擱了。”龍裕淳應了一聲，又自言自語道，“怎麼就被康家的人盯上了呢？那天康家三少爺好象就是衝著你而來的。”

“怪不得鬼鬼祟祟的！？”龍儀清說道。

“你覺得是康家的好，還是江家的好？”龍裕淳還是徵求一下女兒的意見。

“爹……”龍儀清就有點不快，嬌聲道，“我們一直都在跟江家來往，關康家什麼事啊！？”

“女兒說得也是，爹也覺得江家的人更穩實可靠。那就還等江家的人來。”龍裕淳說完又問龍儀清道，“只是怎樣回絕康家的人呢？”

若按龍儀清的意思，就說不同意就是了，但龍儀清此時也考慮到父親的難處，且康美蓉也是康家村人，跟康家是本家，總得顧及點康美蓉的面子。

於是，父女倆商定，就說龍儀清這幾天身子不太舒服，沒有心情考慮終身大事，想過一段時間再說，讓康家知難而退，也給江家一點時間。

這樣，龍裕淳便回到客廳跟“白舌嫂”說，女兒龍儀清身子不太爽，想過一段時間再來考慮這個終身大事。

“白舌嫂”覺得康家條件這麼好，居然有推辭的，就說，兒女婚姻，歷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憑父母作主，哪有任由女兒任xìng的，這康家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上好人家，可不要錯過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

龍裕淳則說，自己就這一個女兒，總得順着點女兒，給女兒一點考慮的時間，若是怕耽擱了康家三少爺，那就請自便了，省得大家擔脫罪責。

“白舌嫂”說，那倒不是，我也是為你們龍家小姐着想。

龍裕淳便多謝了幾聲“白舌嫂”的美意，便留“白舌嫂”吃飯。

“白舌嫂”見是這種情況，站腳都沒地方，哪還呆得住，趕緊告辭。

龍裕淳也不強求，便與康美蓉一起送“白舌嫂”出門。

“白舌嫂”帶着一股羞辱與惱怒，頭也不回地登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