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投標失利

上海的冬天是真的冷，一般人沒在上海過過冬的都不能體會。北方的冷雖然零下十幾二十度，可人家那是乾冷，多穿件衣服就行；上海（包括江浙一帶）的冷那可是濕冷，穿再多衣服也沒用，一起風，能給你冷到骨頭裏去！

2016年1月1號早上八點半，Eric站在上海中心36層的辦公室里，望着下面來來往往的穿着厚厚的風衣的俊男靚女，心情無比煩躁。因為剛剛泉州那邊的銷售傳來消息，石化項目的標丟了，丟給了老對頭奈德斯通。Eric作為BBA公司的前金牌銷售，三年前出來單幹之前可是和他的上司-銷售總監老袁（香港長大的英國人，本名Stanley，中文倍溜）談好了，老袁給他最大的價格支持，但每個項目他給老袁合同額5%作為分成。這個價值將近1個億的項目老袁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和老闆MrLee（馬來西亞華人）申請了個前所未有的低價。本以為憑着BBA的名頭和超低的價格，再加上Eric早早就和泉州石化負責招投標的副總勾兌好了，此項目想來應該穩穩拿下。

誰知道奈德斯通的銷售串通了設計院和技術部的人，在評標的技術要求裏面加上了幾條帶星號奈德斯通特有的技術條款，也就是必要條款。這樣一來，BBA的價格分雖然高，可技術分比奈德斯通差了一大截，綜合下來BBA比乃德斯通還低了2分！

昨晚十二點半，評分一出來Eric就收到了評標組內線發過來的信息，他氣得臉都綠了，也顧不上已經是半夜三更，抄起電話就打給了正在泉州負責這個項目的美女銷售Laura：“你是幹什麼吃的？技術標裏面有這些條款都不知道？設計院的人購物卡你是不是沒送？還有那兩個專業工程師是不是沒打發好？”

電話那頭Laura委屈得都要哭了，因為她那50萬的項目獎金也雞飛蛋打了：“老闆，天地良心，設計院這幫人是誰的好處都拿，誰家的飯都吃的。那個主設當著我和小趙的面賭咒發誓一定幫我們的，不信你問小趙去！”

小趙是BBA老同事Sam的侄子，特能喝酒，Eric主要是礙於情面才把他招進來，這次派他去給Laura打下手主要就是為了招待客戶方便。畢竟這年頭做項目吃喝玩樂是難免的，尤其是去到小一點的地方，很多人估計一輩子就只有這麼一兩次干大項目機會，每個人都想着趕緊抓住機會撈一票。如果實在管得嚴，錢撈不到，吃喝玩樂爽一把也行！

碰到喝酒唱歌和桑拿按摩這種場合，女生畢竟不方便，所以小趙就是派這種用場的。

電話那頭馬上傳來了小趙的聲音：“是啊老闆，主設和專工都說得好好的，起碼保證招標文件裏面不會有不利於我們的條款，我們哪知道他們會玩陰的呀？”

“那你們怎麼不落實一下？”

“招標文件初稿給我們看了，確實沒有。定稿的時候他們說有紀律絕對不準泄密，所以也就沒有勉強他們了。”

Eric知道事已至此，敗局已定，發火也沒用了。因為任何項目工作都只能做在前面，要把一個通過合法合規的流程評選出來的結果推翻，估計任何一個領導都不敢，那是要掉烏紗帽甚至坐牢的。

“這麼晚了，小趙怎麼會在Laura邊上？”Eric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就怕公司里出現這種事情。因為當初把Laura招進來也是因為她老公Jack是BBA的售後服務部總監，

一來可以接一些BBA外包的服務單子，二來Laura生了二胎，家裏經濟壓力實在太大，婚前曾經是東門子公司銷售的Laura只能重出江湖了。

這種事情早晚要穿幫，Jack可是BBA公司的人精，要想瞞住他可不容易。本來售後服務部是個專干臟活累活的地方，可在他手裏搞了幾年，硬是變成了活少錢多的崗位，搞得很多上了點年紀又爬不上去的人個個都想internaltransfer去那裏。

看起來Laura和小趙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因為Eric堅信：當警察抓住一個小偷的時候，他肯定已經是慣犯了，只是第一次被抓住而已。要是哪天Jack發現了這檔子事情，八成會連帶着怪Eric沒給他管好老婆，這一年兩千多萬的售後服務單子估計也別想做了。

這個時候的Eric已經顧不上這些破事了，腦子裏一門心思只想着一會兒怎麼和袁老闆解釋。因為在外企，每個項目申請價格都要寫明原因和成功率，寫了很高的成功率，申請了很低的價格，中標了還好說，不中標的話那就很慘了，下回就很難再被批准了。這條規矩對於公司的銷售和代理商都是鐵律。

就在這時，Eric的電話響了起來，他還以為是老袁的，可一般來說老袁這種老外上班之前是不會給人打電話談公事的。

他拿起電話一看，是他姐姐。Eric心裏一沉，這麼早打電話，莫非是家裏老人出了什麼事？

“小強在學校把校長的兒子給打了，學校要開除他，怎麼辦啊？”

Eric一聽，腦子“嗡“地炸了開來。這個外甥從小就不讓人省心，古惑仔電影看多了，天天和一幫小混混稱兄道弟，全家人都為了他提心弔膽。好不容易考上個二本，才讀了兩年就弄成這樣。

“你別著急，這種事情道個歉，送個禮給點錢就好了。”

在Eric腦子裏，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點不外乎幾萬塊錢的事情。

聽着Eric胸有成竹的話，他姐也就似信非信地掛了電話。

九點整，老袁的電話如期而至：“Whatthefuck……”

聽了老袁暴風驟雨般發泄了整整十分鐘，Eric心裏叫苦不迭，但也只能強裝鎮定：“老闆啊，勝敗乃是兵家常事。”

“Idon’tfuckingcare……”又是三分鐘地咆哮。

“Stanley，既然大家一起合作掙錢，你就要相信我，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Rumorsareeverywhere，manysuckersfocusonyouandme，includingMrLee。”

“So？”

“Sodon’tmakeanystupidmistakes.”

“EverybodyknowsMrLeeistherealbossofmanyBBA’ssuppliers.ActuallythewholeBBAisworkingforhim！我們只是揩點油水而已，有什麼不妥嗎？”

話音未落，那邊的老袁啪地把電話就掛了。

“干你娘！”，Eric暗暗罵了一句，這一大早的，難道就沒有一件開心的事情？

Eric拉開抽屜，拿出了一根在客戶面前裝逼用的Cohiba，掏出火機，拉着臉，點着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