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魔女屋的魔女小姐，

雖然我不知道您叫什麼名字，或是您年齡幾何，但還是請原諒我如此冒失地給您寫下了這一封信，並且以“魔女小姐”來稱呼您。如果您能看到就再好不過啦，畢竟我也是沒抱什麼希望。假若您確實如傳言中所說每天都在觀察榕樹城裏的情況的話，那麼我想您應該是已經認識我了。雖然我身為驅魔隊的一員，但我其實並不特別認可自己的工作。我認為您和其他人之間可能有一些誤會。正如我看到的，在榕樹城發生的許多災難並不能歸罪於您，而民眾的仇恨也不應該全都指向您。大家一聽到魔女這個詞，就都聞風喪膽了，因此人們和您缺乏行之有效的溝通。其實呢，我是能聽到的，您或許就住在這榕樹城裏，但是大家都看不到罷了。作為獵魔人的我沒有被您視為敵人直接攻擊，我已經當作是莫大的恩惠了。我想您其實是一個善良的人，這其中有太多誤會需要解開了。我想要找一個好的方式和您對話，但礙於種種原因實在困難，所以我便把這封信藏在了樹上。這封信被藥水浸泡過，理論上絕不會被普通人發現。如果三天後這封信已經不在樹上，我就認定您已經讀過啦。

為了建立起您對我的信任，我會告訴您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讓?尼古拉，是拉姆城的琴匠。琴匠當獵魔人似乎很奇怪，但這世道就是這樣。雖然我並不很相信教會那一套，但我願意首先對上帝發誓，我絕對不是為了從您口中套出什麼消息而寫信的。我寫的這封信並沒有其他人知道，就連我最好的朋友菲耶子爵都不曉得。如果我給您寫信的事被發現了，我也是要被當做異教徒燒死的。但是我可怕的好奇心驅使着我提筆，有一些問題是非問您不可的。再次請您原諒我的無理與冒失。

我是一個普通人，所以對於所謂魔法的事情不甚了解。我有幸拜讀過多年前康奈大圖書館遺失的巫師史。巫師史的作者稱魔法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潛能，當人沒有開發和使用過魔法時，他便可作為普通人一般活着，一旦接觸了使用魔法的技巧，便會成為短命的巫師，被無源的力量汲取生命。這似乎是我們這個年代所特有的，在遠古時期，魔法幾乎並不存在，直到許許多多的新發明出現以後，強大的魔力才逐漸被開發出來。對此我感到無比好奇，每一位假正經的法師都會像教科書一般地對我講解：開發魔法是多麼正常而又有價值的工作。但我並不想知道這些。在歷史中所記載的巫師們，都曾經歷過身體與心理上極大的痛苦，作為魔法的代價，他們往往不得善終，或是英年早逝。巫師的歷史看起來壓根就是一部遊離於正史之外的傳說故事，但我現在確確實實親眼見證了魔法的存在。為何巫師們總不為人所接受呢。魔法並不能完成多麼偉大的壯舉，神祇能夠分隔山海，而巫師至多能橫渡河流罷了。有權有勢的人們總宣稱巫師們會依靠法術破壞安定、奪取權力、屠戮生命，可法術做不到那些事。傳言中您殺害了許多百姓，破壞了城外的田地，偷竊了許多財寶，但我知道法術是無法達到那種程度的。那些死去的人們，分明是受了武器的攻擊；那些毀壞的農田，分明佈滿了焚燒的痕迹；那些寶庫中丟失的錢財，我相信，它們一定是流入了某些人的口袋。魔法並非破壞的工具，巫師也並非邪惡的敵人，為何人們自古以來都在迫害魔法的使用者呢，僅僅是出於恐懼？

我實在難以理解。但作為魔女的您，或許有着更高明的見解吧。他們對您進行了多年的造謠與迫害，可是他們甚至不認識您。那些村民們平時看假裝成馬戲的魔法表演可開心着呢，現在卻想把您綁在十字架上當牲畜一樣焚燒！貴族老爺們把天災人禍歸因於您，卻私下雇傭着巫師和獵人裝模作樣地討伐您。為此，我感到噁心，和萬分的迷惑，以至於在親眼見證了窮人們的苦難后，又重新懷疑起您來。我十分希望您能告訴我——只告訴我也好，如果能讓所有人都知道就更好了——向我證明：您真的有製造過傳言中的災害嗎，那些針對於您的謠言，究竟又有哪些是真實的？

您可能懶於理睬我，畢竟您自證清白以後，我又能怎樣呢，難道我會拋棄這待遇不錯的工作，轉頭公開反對大人們的驅魔“事業”？不。我只想得知真相罷了。如果我能夠因為真相而徹底打消對您的誤解與仇恨，那麼我相信所有人都可以，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人們都是善良且寬容的。您承受的痛苦也許太多了，而我想，我能夠以公正為名，替您消解。

望您回復！

獵魔人

讓?尼古拉，無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