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碎鏡者
似乎沒有了往日的俏皮與活潑,克里夫和麥克白皆是如此。
就好像隨着已故之人的到來,將本屬於她的冰冷拋向了身邊的每一個人。
而通過“分享”,她竟然好似多了一絲帶着嘲弄的輕佻。
“嗯······”
兩人相互注視着對方,不知所措的楞在了原地。
“怎麼?進來吧,這裏沒人。”
麥克白說完,示意他進屋說話。
“莉娜去哪了?”
“我讓不二子陪她去散散心,放心吧,我讓人盯着她們的。”
她漫不經心的點燃了一支煙。
“真是個可憐的女孩呢。”
“她知道了,對吧?斯蒂芬尼婭還活着。”
“有些時候,我寧願她不知道這事,或者說,讓她親自當面告訴她好了,作為大學時她最好的朋友,就連我都有些難以消化的事情,更何況她唯一的家人,她的妹妹,她甚至沒有去找過她。”
麥克白輕輕的吐出了一縷煙,煙霧之下,是一張心事重重的臉。
“開門見山的說吧,你來幹什麼?”
克里夫同樣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幾秒鐘。
“那間被毀掉的倉庫,你知道些什麼不是么?”
“你懷疑是我乾的?條子,我犯不着!”
“可那是你的地盤!難道你就什麼都沒有發現嗎?”
她沒有回答他。
“警方的調查報告很快就會出爐,如果跟你扯上關係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我可幫不了你。”
呵。
她冷冷的笑了。
“那不如你來說說,警局死了人,還被孤然那小子搞得亂成一團,現在他們狠不得把他給剮了!你們又該如何庇護他呢?還需要那個被燒死的警察告訴你‘他無罪’嗎?”
“那要是你早點告訴我們那個倉庫的事呢?”
“看起來,你失蹤這麼些天的秘密調查確實找到了不少東西,可既然已經一把火燒了,問我這些還有什麼價值呢?”
克里夫非常不情願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那是斯蒂芬尼婭乾的,不是我!”
“哦?”
夫人有些疑慮的盯向了他。
“那你這麼些天·····”
“她有她的方法,我有我的路子。”
“你這是怎麼了,羅斯探員,看起來,你們之間的默契好似出問題了。”
“我只跟你說一件事,夫人,至於她知道些什麼,我還不得而知,可是我相信一點,哪怕到現在,因此連命都丟了一條,她也沒有懷疑過你,或者說,她寧願相信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麼照片呢?照這麼說,莫非是她憑空變出來的嘍?”
羅斯搖了搖頭。
“這東西是肯定有來頭的,不讓對他的通緝是不會下的如此草率,關於那個叫山崎的傢伙,我們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罷了,只不過,這樣戲劇的暴露,的確讓人摸不着頭腦。”
“你又知道些什麼呢?”
“我什麼都不知道,夫人,坐在你面前就是最好的證明。”
“是嗎?”
麥克白說完,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
每當這個時候,作為刑偵人員的克里夫,總是能從她的眼神里讀出她那張微笑的撲克臉背後所隱藏的,作為她面對所謂的灰色地下世界時,展現出的那種老江湖般的狡猾、殘酷以及站在叢林法則頂端的威懾力。
顯然,她察覺到了什麼,以至於她的瞳孔發生了細微的縮展。
“那好吧,我暫且相信你,僅限於你!”
僅限於你?
嗯······
“既然這樣,我們可以談談了么?”
“先回答我的問題,在這之間發生什麼事了?我從來沒見過,你與斯蒂芬之間會有如此大的信息差,一定是哪裏出問題了,不是么?”
她的眼神依舊犀利着,彷彿不將克里夫的心刺穿之前就不會罷休。
“其實你所謂的問題從來沒有得到過解決,夫人,只不過,現在好像比以前更難迴避了而已,但介於你與斯蒂芬之間的關係,我還是不說為好。”
“我說了,我暫且相信你,還玩這一套嗎?”
她用手點了點桌子,擺出了一副不屑的姿態。
“那好吧,就讓我們倒個帶吧,這些事情,如果排除斯蒂芬的話,本質上你知道比不知道更有幫助。”
隨後,他便擺出了一副準備娓娓道來的姿態。
在回溯到那個名叫昆西·史密斯的倒霉蛋還沒有被一把火獻祭掉之前,他似乎已經在人們的眼中出現過了。
他租借了一所倉庫。
“在你的地盤上,夫人。”
“難道警方的報告上不是他嗎?”
“是他,沒錯。”
“那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問我?”
但蹊蹺的是,在獻祭發生之後,作為已知的與《黑色秘典》現世有直接關係的人,調查的焦點似乎沒有放這一處本來就遊離在市政廳管轄範圍內的地方,因此,也沒有太多的人過問這間倉庫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跟沒有人過問為什麼在他死後,那裏為什麼沒有再次的荒棄掉。
而或許唯一注意到這件事的,只有在自己地盤上巡視的印斯茅斯人,況且在這之前,麥克白與斯蒂芬尼婭之間親密的關係,讓這件事情變得愈發的惹人懷疑。
為什麼偏偏是這裏,而不是像之前一樣靠近北部的那些舊農舍?
“你真是可笑,羅斯,談論這些問題,最後是想把鍋往我身上甩嗎?”
“可就這樣看,斯蒂芬的死,你也有責任不是嗎,如果一切是真的,那麼黃水應該比黑書還要早的就出現在風城了。”
“也就是你懷疑我故意的?”
於是,克里夫的牙關發出了一陣不安的咔咔聲。
“不!我現在懷疑整個事件裏面的所有人!包括斯蒂芬本人!這就是問題所在!”
“繼續!我在聽!”
“好好想想吧,麥克白,自從黑書出現,斯蒂芬還從其他地方撈了奇怪的男孩過來開始,一切就越來越奇怪了,她好像每次都比我們先一步知道所有,那個魔術師也好,倉庫也好,山崎也是,可最後呢?”
“線索都斷了,全部不了了之。”
“那她的回應呢?”
“我有我的辦法,天機不可泄露······”
“這便是問題所在,自從她住進了那棟孤零零的洋館,開始擺弄那些超自然之物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包括那棟房子本身!”
“等一下!你剛剛說,山崎?”
“是她放跑的山崎,至於原因,還有那天晚上孤然的事情,就連我都還蒙在鼓裏!”
“可消息上說的······是你在追捕山崎······”
她似乎正式開始了某種試探。
看見她不同平常的驚訝,克里夫心裏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如果我說,她那時可能已經以某種方式回來了呢?”
麥克白終於有些恍然大悟的皺起了眉頭,心中一直有的某些疑惑也隨之水落石出。
“真是活見鬼,我本以為,她又一次安然無恙的出現已經夠驚人的了。”
其實克里夫也是這樣想的,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自責與不甘一直反覆的折磨着他,在知道了一切之後,再次見到斯蒂芬應該是一件普天同慶,令他感到無比開心的事情。
可在大門打開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一切想說的話都化為了冰冷的沉默。
生死對於他,或者所有人來說,雖然難以接受,但比起一個親眼看着化成灰的死人再一次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時,那種令人戰慄的驚愕遠比對生死的恐懼更加的難以接受。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但······”
無名之城。
每當他的腦海里閃過關於祂的一切時,大腦便會像死機一樣的讓其他部分失去控制。
向祂鞠躬!
可他使勁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好像這樣的離心力能把那些東西扔到九霄雲外。
“你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我的判斷是對的,儘管是斯蒂芬,你也得承認,她真的極度的危險和可怕,照這樣下去,恐怕連老威爾伯都得嘖嘖稱奇了。”
他故作輕鬆的點上了煙,開始了指向麥克白的注視。
“你今天也算沒有白來,我也沒白費什麼口舌,還解答了我疑惑的事情。”
“這下,我們能談談關於倉庫的事情了嗎?”
“你猜錯了,克里夫,我對那事情真的一無所知,畢竟出於某些原因,就連我手下的人也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會允許他們知道,這也算是我的默許吧。”
這下,克里夫真的有些惱火了。
“但是,我做事向來萬事都留一手,換句話說,我可是一直在等,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去找一個人。”
“誰?”
“賈森·格里芬。”
好傢夥。
他差點沒有當面這麼說,於是快速的起身離開了。
印斯茅斯人依舊處於停業狀態,往日熱鬧熙攘的酒吧,桌台上都已經落上了薄薄的一層灰。
看着克里夫穿過了蕭瑟的大廳離開時,抱着玩具兔的諾拉快步的跑到了麥克白的面前。
“媽媽!鏡子!”
又開始了嗎?
她悄悄的轉過了身,拿出一瓶褐色的液體喝了下去,隨後轉身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在一旁,靜靜的豎立着一面鏡子。
而鏡子裏的世界,雖然什麼都沒有,但卻在劇烈的顫抖。
她將女兒的臉深深的埋進了自己的胸前,死死的盯着那面詭異的鏡子。
“別害怕,諾拉!媽媽會保護你的!媽媽會保護每一個人!”
一陣滲入了骨髓的戰慄正如暴風驟雨般的席捲她的全身,可她依然惡狠狠的看着那面顫抖的鏡子,就像要直面背後隱藏的東西一樣。
在那股戰慄的慾望逐漸化為無力的酥軟之後,鏡子的顫抖逐漸停止了。
“媽媽會保護每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