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進化、異化
克若尼市的貧民區與商業區嚴格來說只有一牆之隔，金碧輝煌的法身寺將城市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一側在為了溫飽和生活掙扎，另一側則是無盡的紙醉金迷，這時李安正站在法身寺的牆頭，背對着燈火點點的棚屋，向著霓虹閃爍的夜晚遠遠眺望。
想要快速橫穿危險的曠野到達塔沙市，僅憑雙腿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火車已經停運的當下乘坐輪渡是最好的選擇，但城市內明面上所有的合法渡口已經全部停運，老哈肯附送的消息是想要坐船離開，去商業區的酒館碰碰運氣是李安最好的選擇。於是李安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十分鐘之後，出租車停在了一間名為“蠟燭”的酒館門前。這件酒館燈牌暗淡，似乎生意並不是很好，酒館的門是仿西部風格的兩扇活頁門，老舊的木質結構上似乎還有酒客嘔吐的痕迹。
李安推門走進酒館，原本嘈雜的大廳出現了短暫的安靜，只有電視裏的解說員在激情四射的播報着一場足球比賽。酒館內瀰漫著廉價的脂粉氣息和酒味，昏暗的燈光下零零散散坐着喝酒的男人們都將目光對準了這個闖進來的小子。李安卻視若無物，徑直走到吧枱前，對着酒保不耐煩的甩出一張五元紙幣：“傑克，給我來一杯該死的啤酒。”也許是李安表現的太像一名走岔路的酒鬼，酒保警惕的神色稍緩，收起了紙幣推來了一杯泡沫滿溢的啤酒“你的啤酒，還有，我是喬治，在這裏不要惹事。”
仰起頭猛灌了一口啤酒的李安只是哼了一個鼻音表示知道了，隨即便興沖沖的端起酒杯湊到電視機附近不再搭理酒保，隨着球賽的進程像個真正的酒鬼一般大呼小叫起來，酒保對着某個方向隱晦的點了點頭，低下了頭繼續擦拭着酒杯。
這一切都被李安用餘光看在眼裏，走到吧枱前點了一份今日的菜單，烤的吱吱作響油汪汪的紅腸用餐叉叉起來便會有油花滴落，一口咬下去大塊的肉粒伴隨着黑椒的香氣直衝口腔，令人胃口大開，而添加了菠蘿的抓飯里每一口都吃的到酥脆香甜的堅果仁，令人回味無窮並生出對下一口的期待。李安吃下三分套餐這才要了一杯冰鎮威士忌，一邊懶洋洋地抽着煙一邊小口輕啜着冰飲，而酒保似乎也徹底放下了對李安的戒心——不會有任何幫派分子和條子會在動手前先消費足足300元來吃喝——只是那張臭臉似乎是天生便有的。
李安一口喝乾杯里的威士忌，將冰塊也倒入口中咀嚼着，用空杯子輕輕敲了敲櫃枱，示意酒保過來。
“什麼事？”酒保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欠揍模樣。
“我想坐船離開克若尼市，哪裏可以找得到船長？”李安嘴裏含着冰塊，含糊不清地說。
“你想坐船應該去官方的碼頭問問，而不是在我這裏里白白浪費時間。”酒保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話，轉身要走。但李安注意到他針對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回答起來並沒有半分思索，便覺得有戲。
李安擺手示意酒保先等一下，隨即“咕嚕”一聲咽下了冰塊，呲牙笑了起來，露出一嘴雪亮的白牙“我甚至都沒說我願意付出什麼代價，你就這麼拒絕我？”說著李安將一大疊錢丟在桌面上，酒保遲疑了一下拿起來點了點數，足足有5000元，因為每一張都是十元面額，所以林林總總看上去有很大一摞。
“不夠。”酒保盯着李安的眼睛“現在外邊的局勢你也清楚，沒有人會為了五千塊冒得罪所有大人物的風險……”
又是一疊鈔票摔在酒保臉上打斷了他的發言，
怒氣沖沖的酒保剛要發作便聽見李安開口說道“這一千是你的辛苦費，我只要出城去塔沙市而已。”
酒保的臉色緩和下來，生硬的擠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說：“等我五分鐘。”便匆匆走向了後門，過了不久便再次回到李安面前“六小時后，凌晨四點，水手街114號，敲門時說燃燒的蠟燭，會有人帶你上船。”說完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得到消息的李安也不多廢話，起身便走。
水手街是在克若尼市靠河一側的一條街道，這裏居住着靠河吃飯的絕大多數人，他們有的是修船匠，有的是走私船上的打手，有的是賣苦力的勞工，有的是廉價的妓—女。魚龍混雜的住戶決定了這裏的治安條件極其差勁，在李安走下出租車的那一刻，他便感覺到有好幾道目光注視着自己，他冷哼一聲，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小心”露出了腰間的匕首，窺探的目光這才散去。
李安就在街口的一家旅店開了一間房間，在婉拒了老闆娘極力推銷的上門服務后無視了這個肥婆的臭臉，從容躺在吱呀作響的床上開始閉目養神，靜待凌晨的到來。
但自從來到水手街他就一直有種心神不定的感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越發煩躁，最後李安乾脆坐起身，點燃了一支香煙，在裊裊煙霧裏開始思索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直到……凌晨兩點半，一聲慘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來了！”李安的眉毛陡然皺起，濃密的雙眉像是兩把刀對斬了一記！窗外的那聲慘叫還未等落下，隨即便是此起彼伏的哀嚎！李安衝到窗口將窗帘挑開一道縫隙向外望去，數間房門大開，衝出了十幾個或赤裸上身或穿着衣服的人影，有的撓着胸口，有的掐着自己的脖子，更多的是雙手胡亂揮舞着，彷彿正在受刑一般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李安的隔壁也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他抓起背包快步沖向房門，無論發生了什麼此地絕不宜久留！薄薄的木門被李安兇狠的撞碎，衝到街上的李安宛如來到了等活地獄！周圍儘是嘶啞的哀嚎，地上的人類肢體扭曲不斷抽搐着，有的人皮膚下已經滲出了點點血跡，有的人額頭開始出現不自然的隆起，似是有什麼東西將要破體而出！
不等再等了！李安簡單辨認了一下方向，狂奔向酒保說的114號，直接破窗而入，在皎潔的月光中只見一個紅鼻子老頭兒抱着酒瓶在床上睡得正酣。李安抓起桌上的水壺就倒在了老頭兒臉上，伴隨着一句怒罵老頭兒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冷着臉拔出匕首的李安。老頭兒縮了縮脖子，抬手一指床邊的柜子：“柜子裏還有75元，我就剩這麼多現金，全都買酒了，廚房裏還有半條麵包和兩根熏腸，請不要傷害我！我沒看到你的臉！”說著將身下的被子朝腦袋上一蒙便不動了。
李安沒好氣的扯下被子，朝他吼道：“你是不是和蠟燭酒館有合作送人出城？現在情況很緊急，我要現在就走！”
老頭兒一聽，馬上擺出了一副臭臉，毫不客氣地開口便罵：“你個王八蛋會不會看時間的？說好了四點四點你現在來催催催催個臭嗨！死撲街要不要出城的？”
李安也懶得和他廢話，拎起老頭兒的衣領就將他按在窗邊，老傢伙這才聽清楚外邊此起彼伏的慘叫，窗外瘮人的情景令老頭兒打了個寒戰，二話不說掙脫李安的手便一把掀起了自己的鐵架床。在拖開床底的一個皮箱后，一條黢黑的洞口出現在兩人眼前，老頭兒又翻箱倒櫃找了一支手電筒，招呼李安一起跳進去。
李安輕巧的落地，濺起了一片污水，下水道獨有的臭氣撲面而來，而水溝邊上便停了一條常見的衝鋒艇，兩人跳上小艇，隨着發動機的轟鳴，小艇沖向了下水道深處，在經歷幾次變向後，前方隱隱有光亮傳來，老頭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帶上了風鏡，怪笑了一聲“坐穩了！”便將油門推到最大！李安緊緊握住扶手，在一陣劇烈的顛簸后，衝鋒艇騰空而起！
這條下水道竟然直接直接開在烏倫納河上方五米處的懸崖上！
小艇重重的拍在水面上，激起漫天水花，隨即在老頭兒荷荷怪笑中漸漸遠去，而城區內的異變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