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姍姍來遲的消息

他是今天到達這個空無一人的小鎮的，路上到處是包裝袋和散落的報紙，顯露出了荒涼破敗的意味。李安緩緩走在街上，小心地觀察着，入眼可見一片狼籍，商店被洗劫一空，不少店鋪和房間內的桌子上還有沒來得及吃完而已經開始腐爛的食物，隨處可見被遺棄的車輛和行李。小鎮外的路上被履帶碾壓出上深深的車轍，似乎是全鎮的人都在坦克和軍隊的的護送下匆匆撤離。幸運的是在搜索中李安撬開了一間超市的倉庫，在裏邊找到了很多可用的物資，還有一台民用的柴油發電機靜靜地躺在角落。

李安終於用一浴缸的熱水洗凈了自己滿身的血腥氣和連日奔波的疲憊，在吃飽喝足后便開始嘗試與整個世界恢復通訊。萬幸的是旅店的網線還在工作，李安一邊吸溜着泡麵一邊了解到了自雪崩后整個世界發生的巨變。

首先便是各國zf針對異化獸的處理方式，總體來說稱得上大同小異，優先捕殺市區內的寵物和流浪狗，再集中軍事力量於城市外圍構建防衛措施，集中重火力消滅獸群；其次是對人類的病毒檢測，目前亞細亞洲預計已有88.6%的人類經過檢測確診體內有A1HN的存在，光輝聯邦更是已經完成兩輪全民篩查，而病毒的表現形式與李安感知到體內的情況略有不同，病毒只是奔涌在人們血液和臟器內，部分人的報告顯示病毒僅僅集中於腦部周圍。

李安心裏開始醞釀著一股不安，他點上了一支香煙，在搜索欄里輸入“山腳鎮”，按下了回車。猶如經過血肉洗禮的教堂，被戴着口罩的士兵丟進福爾馬林里的犬屍，一間間燒焦的店鋪……慘烈的照片映入眼帘，李安夾煙的手開始顫抖，他分明看到其中一間店鋪外有一塊木質招牌掉落在地，上邊用英文寫着“猜巴酒館”，這塊招牌還是李安親手做的，難道……老猜巴和阿琪大嬸已經……

強烈的窒息感令李安扯了扯衣領，他想要張嘴卻發現嗓子干啞的已經發不出聲音，雖是養父母，但老猜巴將跟一群野狗搶食對李安帶回家后，從未強迫李安稱呼他為“父親”，甚至叔叔也不許叫，究其原因竟是這個和藹的老傢伙在年輕時有和尚給他批了命，說他一生搏殺命數兇險，註定無後，李安只能跟其他人一般叫他老猜巴，這是何等愚昧而質樸的親情！幼時的李安叛逆頑劣，老猜巴便將渾身所學盡數傳授給他，帶着李安將每一個罵他喪門神的臭小子一個個打回去，不管酒館的生意再差也從未斷了李安一天肉食，在李安記憶中，酒館確實是經歷過很長一段入不敷出的日子，究其原因是當地人不是很喜歡從寶象省來的老猜巴，直到阿琪大嬸住進來這種情況才大大改觀。

過往如同刀子般割着李安的心臟，他抱住頭無聲地嘶吼起來，腦袋在桌子上“咚咚”的撞着，不住撕扯着自己的頭髮，眼淚如同斷了線般不住的滴落，他的雙手不斷捶打着桌面，直至鮮血淋漓，從始至終李安連半點聲音都不曾出過。

大悲無聲。

狹小的房間裏只有電腦里的新聞播報聲不斷響起。

“日前，光輝聯邦總理就世界範圍內大規模的國土安全事件發表聲明，稱光輝聯邦目前已基本控制生物異化態勢，城市內異化動物已被基本補殺，村鎮人口遷徙正在軍隊的幫助下持續推進……”

“法蘭西總統呼籲國際社會加強合作，針對異化生物開展研究，開發具有針對性的武器共克難關……”

“非洲大部分地區受到獸潮衝擊，

當地武裝無法組織有效抵抗，多地遭受獸潮血洗，剛果共和國總統表示正在加緊調動部隊對民眾提供保護……”

“美利堅公國多地發生聚眾遊行事件，以抵制zf強行入室捕殺寵物的行為，呼聲愈演愈烈，遊行行動已經在十三個州發生……”

不知過了多久，李安終於從木然的狀態掙脫出來，他面色蒼白的關掉電腦頁面，起身拉開了窗帘。桌面吃剩的泡麵桶里塞滿了煙頭，隨着李安打開窗，溫暖的季風才將房間內濃厚的煙味吹散一些。山腳鎮慘烈的現場照片仍不斷的刺激着李安的神經，一閉上眼那些破碎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閃過，令李安變得愈發暴躁。

山腳鎮無一倖免……受難者遺體被送往塔沙鎮……我的病毒和其他人不一樣……1200多公里…橫穿曠野到達克若尼市…沿黃金航線前行……

紛亂的念頭在李安腦海中匆匆閃過，要想從烏倫納高原邊緣，這個在地圖上都難以尋找的無名小鎮獨自前往塔沙市，說出去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般。但他要去，養父母的遺骨還在等待收殮，那個折磨自己的組織還有一大筆賬要算，自己前行的路還需要獵殺並吃掉無數這種到處搞破壞的畜生！一夜未睡的李安雙眼血絲密佈，生生捏碎了還在燃燒的煙頭，披上衣服走出門去。

李安在旅館的雜物間找到了一個鐵皮桶，於是他毫不客氣的從路邊的車輛里放了了滿滿一桶汽油出來，又在鎮子的警局邊發現了一台老舊但保養很好的福特猛禽。李安抱着試試看的心思拉開了車門，只見鑰匙靜靜地插在車上。在嘗試幾次后老舊的發動機發出了低沉的轟鳴，於是李安開着這輛搞不好年紀比他還大的皮卡車在鎮子裏橫衝直撞。他先是到超市庫房把所有能吃的東西和整箱的飲用水搬進車廂，又拆開居民的木門，搜颳了幾套合身又輕便的衣服，他還拆下了一根一米多長的金屬水管作為武器，最後在鎮子邊緣的一座小木屋裏，李安驚喜的找到了一把弩和數十支弩箭，牆上還掛了一把磨的風快的短柄獵刀。

檢查了一下車上的“貨物”，又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位上扔着的數十盒香煙——這都是他敲碎了車窗從車裏摸出來的——李安輕笑了一下，將弩箭也丟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掏出一卷髒兮兮的繃帶將獵刀和匕首分別綁在靴子上，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吸了一口，拉開了車門。

李安將車發動起來，鼓搗了幾下車上的音響，不知哪年的老專輯在音響里飛速旋轉，伴隨着結他的和弦，有個男人低沉地唱道：

“Thedevil'sgoingtomakemeafreeman

（連惡魔都不敢禁錮我）

Thedevil'sgoingtosetmefree

（惡魔都會放我走）

I'vebeendowndeeptexasmississippistate

（我沿路深入德克薩斯去往密西西比州）”

歌聲從敞開的車窗里飄蕩而出，消散於荒野，遠處的少年駕着車，迎着金色的夕陽駛向了未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