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失憶了?
略帶沙啞的聲音。
容芷一驚,低頭就撞見夏雲霆的目光,裏面充滿好奇和疑惑。
「你感覺怎麼樣?」
「無事。」
夏雲霆繼續問:「你有什麼事求我?」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殷勤,一切的好都必有所求。
他不知對方目的,就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對方的幫助。
容芷有些激動,她終於能說出來了!
突然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我要回藥王谷!」
「回?」
夏雲霆抓住了關鍵字。
藥王谷在15年前已經歸順朝廷,朝廷派人看守,不許任何人進出。
這姑娘要回藥王谷,那她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呢?
「你多大了?」
「18歲。」
其實容芷也不知道自己具體幾歲,生辰名字一概都不知道,那就勉強算十八歲吧。
「你和藥王谷有什麼淵源?」
「我娘曾經是藥王谷的弟子。」
她是萬萬不敢說什麼重生借屍還魂的事情的。
過去天闕國皇帝注重道教,民間多有道士算命卜卦,驅邪除祟。
但是自她重生以後,天闕國開始極力打壓鬼神之說,甚至大國師程亦辰都以閉關為理由,處於隱居狀態。
一旦有人提起鬼神之說,無論是誰,都會立馬被抓進牢房。
「你娘?」
夏雲霆顯然有所懷疑。
容芷點頭。
「我娘四處行醫,不方便帶我,所以把我託付給皇城裏的一個朋友,但是那位朋友後來去世了,我找不到我娘,一個人流浪長大,山高路遠,回不去藥王谷,而且藥王谷有你的人駐守,所以我才來找你。」
她看向夏雲霆,真誠地道:
「我可以盡我所能幫助你,作為交換,你要幫助我回藥王谷。」
「我的醫術不錯,這個交易不虧。」
夏雲霆沉默了,藥王谷確實歸順朝廷了不錯,不過……兵權並不在他手中。
他點了點頭:「好,我會幫你。」
他重新閉上了眼睛。
耳邊是容芷明顯變得輕鬆的聲音。
「山下有個村莊,我們去找一家人借宿。」
容芷恢復了體力,她將夏雲霆搭在肩膀上,重新出發。
大概因為有了夏雲霆的承諾,容芷也有了動力,一鼓作氣走出了那片山。
村莊在山腳下三里開外,此刻夜色濃重,沒有一家點燈。
容芷心中還有顧慮:
那群刺客已經追到這裏,必定會向附近村民打聽。
萬一村民說出去,他們很快就暴露了。
她思前想後,還是將夏雲霆藏在一邊,自己扯開身上的一節布料蒙住了臉,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口。
這是離大山最近的一座房子,普普通通的泥土房,獨立於村落之外,似乎是被隔離出來的。
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容芷猜想這裏可能沒有人,如果是這樣,他們正好住進去,再借裏面的鍋灶給夏雲霆熬藥。
此刻她已經筋疲力竭。
她一天一夜沒休息了,此刻腦中昏昏沉沉,雙腿還有些發軟。
她推開門,恍惚中,只看見一張扭曲的臉鬼魅一般飄了出來,雙眼盯着容芷,似乎要追魂索命。
鬼!
容芷大驚,一瞬間氣血沖腦,加上勞累過度,軟軟倒了下去。
容芷是被陽光晃醒的。
她看着茅草房的屋頂,短暫的空白后,大片記憶湧入腦海——火海,刺殺,逃亡,鬼……
鬼!
容芷猛然坐了起來。
轉過身,發現夏雲霆正躺在他的身邊,一身紅衣破破爛爛,面無血色,呼吸也十分微弱。
這是一座土房,門很窄,透過門的縫隙,能看見外面一個很瘦的身影,正拿着一把斧頭一下一下劈柴。
他側着身子,露出的半張臉滿是坑窪,五官像是被什麼力道拉得扭曲了一樣。
容芷瞬間想起昨天看見的鬼影。
原來只是一個普通的村民。
容芷緊繃的心放鬆了下來,看樣子這裏是安全的。
那個人突然回過頭,目光和容芷相撞。
容芷推門出去,打了聲招呼。
「多謝大叔收留,敢問大叔貴姓!」
「我叫於成,你叫我於叔就好了。」
大叔笑了笑,五官立刻扭曲了起來,看起來更恐怖了,但語氣卻是和善的。
「多謝於叔。」
容芷見怪不怪。
她行醫兩世,什麼樣的病人沒見過,這樣子明顯就是中什麼毒了。
於成望着房間裏面。
「你們是哪來的?昨天你們小兩口倒在我家門口,還嚇了我一跳。」
「我們是南邊鎮子上的,我丈夫是習武的,結果得罪了人,新婚當天被人追殺,不得不逃到這裏。」
容芷的瞎話信手拈來,說得情真意切。
於成有些唏噓:「原來是這樣,真是不容易,你們餓了吧?我去給你們端點吃的。」
說完,於成丟下手中斧頭,往廚房走去。
趁着這個機會,容芷打量一眼四周。
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整整齊齊,各種工具都堆在牆角,牆根一個棚子,里是整整齊齊的木柴。
一看這位大叔就是個細緻的人。
後院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
容芷一怔,順着聲音來源的方向走去,一匹黑馬映入眼帘,正悠閑吃草。
「小黑!」
容芷又驚又喜,沒想到小黑居然在這裏!
她還以為小黑會被那群刺客發現……
等一下!
容芷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
她回到房間,發現於成已經將飯菜放下,正看着夏雲霆。
發現了容芷,於成還咧開嘴笑了笑。
「城裏人長得就是俊,姑娘,你可真有福氣。」
容芷回了個笑容。
「你們吃飯,有事喊我。」
於成很識相地出去了。
他出去之後,容芷將目光放在了那個粥碗上。
她拔下頭頂的銀簪,放進裏面攪動了兩下。
銀簪沒有任何變化。
容芷將銀簪擦乾淨,又插回頭頂。
看來是她多慮了。
「夏雲霆,吃點東西吧。」
她晃了晃夏雲霆,夏雲霆緩緩睜開眼睛,容芷舀起一勺粥,正要送到他嘴邊,夏雲霆突然皺眉開口,語氣疑惑。
「你……是誰?」
吧嗒,勺子突然又掉回了粥碗裏。
對上夏雲霆茫然的目光,容芷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不記得我了?」
夏雲霆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你自己是誰嗎?」
還是搖頭。
「你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嗎?」
繼續搖頭。
得,失憶了。
容芷的心理防線好像被大水沖了的堤壩,轟然倒塌。
蒼天啊,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她好不容易等到夏雲霆還朝,好不容易和他建立了聯繫,又好不容易讓他答應幫助自己回藥王谷,結果前腳剛答應後腳就失憶了。
容芷懷疑,是不是自己出門沒看黃曆。
「你到底是誰?」
看見容芷苦大仇深的表情,夏雲霆對兩個人的關係產生了懷疑。
容芷深吸了一口氣:.
「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這是我們的家嗎?」
夏雲霆低頭看了一眼,果然自己穿的是一身喜服,但是已經佈滿刀口,下擺還缺了好幾塊,滿布漆黑的痕迹。
他更加茫然了。
「不是,我們剛成親,結果被人追殺了,是於成叔收留了我們。」
「何人追殺,為何要追殺我們?」
「因為你刨了人家祖墳。」
容芷說得咬牙切齒。
她怎麼知道為什麼?她只知道,自己走了霉運了!
沒想到,她隨口編的瞎話,夏雲霆卻認真思考了起來,片刻后,他認真反駁:
「我不會做刨人祖墳的事情,這一定是個誤會。」
噗!
容芷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
「……沒錯,是誤會!先吃飯吧,吃完還得給你治病呢。」
「我生什麼病了?」
「霉運傳播症。」
容芷一本正經地回答,在對方問出下一個問題之前,一口白粥堵住了他的嘴。
吃吃吃!
容芷心中有氣,手上的動作就缺乏了點溫柔,喂飯的過程也缺乏了點耐心。
夏雲霆皺着眉頭咽下一口一口還未晾涼,有些燙嘴的白粥,臉色漸漸黑成了炭。
末了,他舔了舔嘴角的飯汁,表情凝重。
「我應該是被你逼婚的?」
「為什麼?」容芷怔住。
「你這麼粗暴,若不是被逼迫,我才不會娶你。」
「……」
不生氣,不生氣,對方是病人。
容芷真的很想給他一拳,不過短暫的崩潰后,容芷作為大夫的第一反應還是擔心。
按理說一個人失憶,可能會有三種原因,一種是藥物反應,另一種是嚴重的外傷,還有一種就是受到了重大刺激,內心抵觸過去的記憶,會選擇性遺忘。
但是夏雲霆所中的七日煞毒並沒有讓人失憶的功能,夏雲霆作為久經沙場的大將軍,也不可能因為一點刺激就失憶。
所以只有可能是外傷。
「你起來。」
她伸手將夏雲霆扶了起來,摸上他的頭。
「你幹什麼?」
夏雲霆想要掙扎。
「別動!」
容芷語氣微怒,瞪了夏雲霆一眼,只是這一瞪着實沒什麼威懾力。
容芷算是清麗的長相,一雙杏眼,兩道秀眉,不做表情時,滿臉都透着單純無辜。
就算髮怒,也不過像炸了毛的小貓,完全嚇不到人。
看她一本正經地發怒,夏雲霆的心突然快了兩拍。
這是,真生氣了?
他突然產生了幾分興味。
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有着不屬於這個年齡的老成和淡定,這本身就十分可疑。
他還在想,如何發掘她的另一面呢,原來惹她生氣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