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2 章 萬咒皆終22
“真的看見聖者了嗎?”
“他長什麼樣子?他好看嗎?”
“星斗前輩,給我們講講神山裏面的事情吧!”
一群小孩圍靠在殿前,星斗手足無措地按着自己的眼鏡,把袖子從小孩們的手中拽出來,“這,我也不知道,是好看的吧,哎呀我暈過去了,什麼也不知道呀……”
“喂!新人!”日立雙手背後,凶神惡煞,“想知道就自己進去看,別在這兒擋道!”
混亂的聲音立時消失,連星斗也不自覺站直了,跟着一群小孩行禮,“日立前輩!”
等冷麵的少女完全沒了身影,他們才敢稍微松下一口氣。
“日立前輩好凶啊。”
“那也沒辦法,有鱗目前輩的光越來越黯淡,這幾天甚至隱隱有熄滅的跡象了,她肯定着急又難過,心情怎麼好得了?”
“有鱗目要熄滅了?”星斗一驚,“他不是鳥佔大人的候補繼承嗎?怎麼會熄滅?”
“他已經不是了。”一個小星子抬起頭,“他在神山被一個深淵的星子吞噬了星光,不會再亮了,還怎麼當繼承人呀。”
“對對對,他要救那個星子,但是卻被吞噬了,好難過的。”
“那,那個深淵的星子呢?”星斗待在高庭太久,消息閉塞不已。
“死了,被日立前輩一刀攔腰斬斷,留在神山當地基了。”
“深淵的星子無法儲存光亮,他只會碎成一堆黑色的石頭,有鱗目前輩的星光找不回來了。”
“除非可以找到聖者。”
找到聖者?
熱鬧退散,星斗撓着頭步上台階,聖者又不是大白菜,哪是說找到就能找到的?
“怎麼樣?”
“哎喲!”
星斗被站在拐角處的日立嚇得一個踉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什麼怎麼樣?”
日立揚起下巴,狹長的眼睛要闔成一條縫,“帶我去找聖者。”
“找什麼玩意兒?”星斗聲音很大,“我怎麼可能找到那東西!”
“你當然找不到,我指望的也不是你,是樓羅伽。”日立冷聲道,“他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我,我每天都在高庭,離得那麼遠,我怎麼知道他在哪兒——啊”
日立二話不說就把手一揚,一柄金色長刀錚然出現在她手裏,再一揮,已經落在了星斗脖子上。
“別!”星斗雙腿一顫,“他還沒從神山回來,估計馬上就回了。”
誰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幾百個孩童里竟然真的有人能從神山安然無恙地走出來,踩破了神山無法生還的詛咒,徹底打開了山巔與山麓的屏障。
進神山的條件被破除,大批的星者進入神山沐浴星光,希望可以讓自己的力量永駐。
那裏依舊可怕,但若成群結隊地進入時,生還的幾率也能同比增長。
聖殿以六十六星宿星主姓名為基,重新正名為樓羅伽,並將其鐫刻在星壁上。
後來樓羅伽不止一次地進入過神山,他的力量也很強大了,可以獨自來回,但他再也沒見過那個金色袍邊的男人,甚至沒有找到那個隱藏在峭壁縫隙中的山洞,沒有找見石怪盤踞的屍體。
那天經歷的一切就像是幻覺一樣縹緲,若不是聖殿監視下的星斗視角確實出現了那隻山一般的石怪,他都要懷疑那個人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既然是真的,那為什麼找不到了?
難道真的如他們所說,那個男人就是聖者?不,樓羅伽在心中否定這個答案,他不是。
樓羅伽擦乾頭髮,坐在窗邊攤開一張紙,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清楚地記得那金色的袍邊,還有那人抬起手指施展魔法時,空氣中炸裂開的亮色花紋。
“六!”窗口突然被擋住大半光亮,樓羅伽眉頭微皺,卻看見星斗苦着臉,“救命啊。”
日立一把將星斗推進房屋,一記手刀將其敲暈,長刀往地上一插,金色的陣法頓時把整個房間都封印起來。
樓羅伽不慌不忙地蓋上筆蓋,“日立前輩這是做什麼?”
“我要你帶我去找聖者。”日立單手放在刀柄上,“別拿你應付聖殿的話語來敷衍我,你到底有沒有見過他我們都心知肚明,我不要求別的,只要明日讓我跟你一起進山就好。”
“明日?”樓羅伽眉頭一挑,“我今日剛回來,明日不去。”
日立沒有多費唇舌,只是從懷裏掏出一沓占卜紙甩在樓羅伽腳邊,“雲祲大人已經算過了,明日你進山必有收穫,怎麼樣?看在我告訴你這個消息的份上,能帶我嗎?“
“你為什麼篤定跟我進山就能見到聖者?”樓羅伽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驚喜,而是無所謂地癱在椅子上,“見到聖者的不止我一個不是嗎?”
“他?”日立瞥一眼星斗,“不過是沾了你的光。”
樓羅伽不置可否,他雙手合在一起,“若是我不去呢?”
“那我就只能把你的秘密公之於眾了。”日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樓羅伽的反抗都在意料之內。
“哦?我能有什麼秘密?”
“你進山的歷程一次都沒有記錄過。”日立盯着樓羅伽,“若六六加是我和有鱗目臨時起意做的標記,聖殿無法監控還情有可原,可你換了名之後呢?依舊沒有。”
“聖殿無法監控你,為什麼?”日立道,“是因為你強大?不,是因為六六加和樓羅伽都不該是你的姓名,你根本就不是深淵六十六星宿出生的星子,你是個冒牌貨。”
“你早就知道了。”樓羅伽的眼睛黑暗暗地,“但你卻沒有揭發我,反而用你的職權幫我掩飾到現在……就為了明天?”
“進不進?”日立又問。
“進,當然進,我還想看看前輩口中的收穫到底是什麼呢。”樓羅伽笑着坐直了,“日立前輩,你若是在深淵,一定會活得很好。”
少女並不理樓羅伽的調侃,她抽出長刀,封印頓時消散,“那便一言為定,我明日在入山甬道等你。”
日立身姿颯爽地轉身,避開來來往往的星子,回到了有鱗目的高塔。
有鱗目的燼斑已經蔓延到了鎖骨,皮膚不是健康的顏色,連髮絲都乾枯捲曲,灰敗不堪。
往日最富盛望的明亮星子只是進了一次神山,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一步一步臨近深淵。
他已經凝不出咒法來了,外面熾盛的光開始灼傷他的眼球,逼着他只能把窗戶圍上厚厚的帘子,一個人在黑暗中苟延殘喘,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驚恐不已。
門拉開了一條小縫,投進一道光,有鱗目渾身一顫,把自己塞進了柜子裏。
“有鱗目?”
日立走進來,她不敢拉開窗帘,也不敢擰亮星石,只拿出一團散發微光的熒火蕈,勉強照亮方寸。
她站在柜子前輕輕敲,“有鱗目,出來好不好?”
房間寂靜,過了很久,柜子裏才傳來嗡嗡的回話。
“……你不要管我了,到高庭去吧,”有鱗目靠着漆黑的柜子,覺得自己的光明徹底遠去了,“那裏到處都有光,你會更加強大的。”
“那你呢?”日立抿着唇,“去高庭是我們兩個人的夢想不是嗎?你讓我去高庭,你去哪裏?”
有鱗目又不說話了,日立攥着拳頭,“是,高庭特別亮,到處都有光。”
“可你知不知道?有鱗目,”日立壓抑着情緒,說出了埋在心裏很久的話,“我以前以為只要我站在光里,只要和你站在一起,我就能虛張聲勢,就能咬着牙活的特別堅強。”
“那些吞噬法則、深淵之子我都不在意!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受了這麼多的苦,受了這麼多的氣,我覺得我什麼都不怕!”
“可是我還是怕,有鱗目,我特別怕。”她靠着柜子坐下來,與有鱗目隔着一塊木板依偎,“若是你到深淵去,我該去哪裏?”
“我?”有鱗目自嘲地笑了,“我現在這個樣子,連外庭微弱的星光都能灼傷我,日立,我不再是你的依靠了,我是你的累贅。”
“以前還道那些半途熄滅的星子可憐,如今我也成了被人可憐的一份子,除了深淵,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地?日立,你別再來看我了,免得他們因為我而針對你。”
“說什麼混賬話!”越說越離譜,日立一把拉開櫃門抱住他,“我怎麼可能拋下你!”
“有鱗目,你知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有鱗目靠在日立溫熱的胸膛,被緊緊地抱在懷裏,理智告訴他應該遠離,但感情卻無法移動半分。
日立不顧一切地抱着有鱗目,任憑他身上的燼斑爬上手臂,“有鱗目,你不可以死,我還要做你的守護星,你要是死了,我就只能空轉了。”
“不要擔心,我已經找到方法了,雲祲大人說了,明日樓羅伽進山必有收穫,我們跟着他,我們明天就到神山去,我們去找聖者,他一定可以救你,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明日進山必有收穫?”有鱗目不以為然地輕笑,“這如何是能算出來的?”
“不是明日進山有收穫,”日立的面孔透着一種神秘,言語篤定,如一種命中注定的牽絆,“是樓羅伽明日進山,必有收穫。”
她想起雲祲屋中堆得山一般高低的占星紙張,“樓羅伽似乎和那聖者有種奇怪的聯繫,只要跟着他,我們就一定能像星斗一樣見到聖者。”
光線昏暗,有鱗目看不清日立的面容,但熒火蕈的綠瑩瑩的光投射在她的臉上,使得她看起來透着偏執又瘋狂。
但那也無所謂了。
聖者可遇不可求,有鱗目知道日立早就已經走投無路,就算再次進山也是徒勞無功,但萬一呢?
他還是想要陪着日立再放肆一回,賭一賭他生命里最後的一點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