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獨處的夜晚很甜蜜
為表誠意,少年把自己多年浸泡在實驗室里的研究數據全都交給了佐天,而且是原版,這才換來二人的取保候審。
等辦完手續,走出監獄,已經接近傍晚。
喪屍戰大約在兩個小時前結束,街上有士兵正在進行戰後清理,一邊把殘屍集中焚燒,一邊進行無人機噴殺消毒。空氣渾濁難聞,像在硫磺血水裏泡過的臭豆腐,刺鼻又噁心,輕輕聞上一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俞溪聞慣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在鼻孔里塞上兩團衛生紙就完事了,少年卻實在受不了,塞上鼻孔后,還得帕子沾上肥皂水,捂在口鼻處,這才能勉強止住吐。
一路軍車顛簸,俞溪看着街邊被喪屍破壞的簡易活動房,以及站在房前,滿身血污眼神空洞的男男女女,心裏五味雜陳。
房子倒了,意味着他們今夜要露宿街頭,零下三十四的溫度,身體強壯的或許能熬過去,身體贏弱的大概率就要長眠於此了。
城中人口稠密,物資缺乏,為保證桃源城的整體抗災能力,軍方會優先救助能為城鎮作出貢獻的年輕人,抓鬮式救助普通人,剩下的人自生自滅。
這就是人類唯一棲息地目前的運作方式,殘忍而又現實!
少年順着俞溪的視線看過去,一路走下來,只見成年人,卻不見小孩,好奇地問道,「這裏沒有孩子嗎?」
俞溪舔了舔嘴唇,「孩子歸軍方統一撫養,軍方會根據每個孩子的特異性進行定向培養,避免人才的浪費。」
「你也是被軍方養大的嗎?」
俞溪點點頭,「當然。」
「有飯吃,有衣穿,有人管,還有小朋友可以一起玩,那一定過的非常開心吧?」
俞溪笑而不語,因為她的童年裏沒有「開心」這兩個字。
「你怎麼長大的?」俞溪反問少年。
少年吸了吸鼻子,「我運氣比較好,三歲的時候被一對在昂宿星際大學工作的夫妻收養了。」
「那對夫妻對你好嗎?」
「有什麼好不好的,給口吃的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
「寄人籬下,過得十分辛苦吧。」
一句簡單的猜測而已,俞溪並沒有多想,但少年卻怔在了那裏,被刻意遺忘的辛酸逐漸清明起來,他沉悶的胸口像被什麼攪動着,鼻腔酸楚,淚腺崩塌。
街道坑窪,軍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淚珠從少年的眼眶裏蹦出來,沿着臉頰滾落下來。
俞溪看的真真切切,忙在袖子上挑了塊乾淨的布料,幫給他抹眼淚,「氣味很沖嗎?眼淚都嗆出來了。」
少年用力點點頭,淚水撲簌簌的流下,「沖,太沖了,以前沒聞過這麼猛的味兒。」
俞溪摘下鼻塞,用力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立馬乾嘔不止,「沖,太沖了,你趕緊把眼睛閉上,別再嗆出什麼毛病。」
「你傻不傻……」
少年指着俞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俞溪重新塞上鼻子,也跟着笑了,「我才不傻,你傻……」
此刻,天地萬物皆虛無,兩人眼中只有彼此,笑的無拘無束,像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歡笑中,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東方,想到了黎明時分的那朵血雲,或許那是吉兆吧。
天快黑的時候,軍車停靠在一座外表斑駁的白色彩鋼房前,周邊房內都亮起來了燈,唯有這間白房子黑漆漆的,灰濛濛的,好像很久沒住人了。
這裏距離戰場較遠,建築基本沒有遭受破壞,一切看起來還算安逸平靜。
俞溪從軍車上跳下來,「佳婿,這就是我們的家了。」
「看起來很寬敞,也很舒適。」少年勉強誇讚了兩句,覺得俞溪一定是在考驗自己。
擁有兩顆私人星球,好幾座金礦的小富婆怎麼可能會住在這間破鬼屋裏,憨丫頭就憨啊,連考驗都能弄得被人一眼看出來。
少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小丫頭古靈精怪,可愛的緊。
「小溪?」
有一個胖鄰居來到了俞溪的家門前,疑疑惑惑地打量着俞溪與少年。
俞溪看了他一眼,忙拉着少年進屋,像躲瘟神一樣躲着他。
「小溪,我知道是你。他是誰?你怎麼能趁着哥哥不在,隨便帶男人回家?」胖子不死心地跟在他們,被俞溪無情地關在門外后,就賴在門口不走。
俞溪把燈打開,屋裏的傢具全都用白布矇著,她胡亂地扯掉其中一塊白布,露出一張淡藍色的真皮沙發,然後拉着少年一起坐上去。
沙發軟軟的,很舒服,有大戶人家的味道了,少年忍不住偷樂。
俞溪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揭其他白布,「我跟我哥基本都住在軍部宿舍,很少回來,就把傢具全罩起來了。」
「以後就住家裏吧,我每天給你煮飯。」少年跟着幫忙。
「我明早想吃蛋炒飯。」
「行,給你做。」
兩人一唱一和,好似一對新婚夫妻。
家裏很快收拾的乾淨了,兩人躺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裏,望着天花板賣獃,彷彿對突如其來的安逸感到無所適從。
「你渴嗎?我去給你倒水。」俞溪忽然想起少年還是第一次來家裏,自己光讓人幫忙幹活,卻不給水喝,好像有點失禮了。
「你會燒水嗎?我跟你一起去。」少年看着俞溪,才不相信這個憨憨會幹家事。
俞溪果然搖了搖頭,「水還要燒嗎?不是打開水龍頭就喝嗎?」
「那是生水,喝多了容易禿頭。」
少年從床上爬起來,俞溪跟着爬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從狹窄的樓梯走下去。
等走到最後一階時,俞溪猛地跳到少年的背上,少年似早有準備般穩穩接住,但片刻之後,卻是腳下一軟,向前打了個趔趄。
「我是不是很重?」俞溪擔憂地小聲呢喃。
「不重,一點都不重,剛才是我沒站穩。」
少年背着俞溪,一步一個腳印,十分穩重地向廚房走去,每走一步,地板都發出沉悶的「咔吱」聲。
「真不重嗎?」
「不重,一點都不重,應該是地板質量不太好。」
俞溪笑了,少年也笑了。
曖昧親昵的氣氛就在一聲聲「咔吱」中逐漸蔓延開來。
到了廚房,俞溪要下來,少年偏不讓,「我樂意背着,你別下來。」
「你不好打水。」
「怎麼不好打水,你摟緊我,我就能打水了。」
俞溪像□□一樣手腳並用的纏住少年,少年解放雙手,洗了洗閑置多年的水壺,打滿水,放到灶台上燒。
俞溪全程像小狗狗一樣乖順地趴在他肩上,一動不動。
等水燒到「呲呲」作響的時候,俞溪的腦袋在少年肩上蹭來蹭去,最後埋進他的頸窩裏。
「家裏被子薄,夜裏可能會冷,我們今晚睡一起好不好?」
少年一不留神鬆了手,俞溪從他背上慢慢滑落。
「你不願意,我就自己多蓋兩床被子。」
俞溪以為自己被拒絕了,一臉的落寞與尷尬,
「我願意。」
「我也願意。」
俞溪高興的從後面抱住少年,像狗皮膏藥一樣粘着不放,少年羞答答地笑着,臉頰潮紅。
從窗外看,是一對恩愛夫妻的剪影,男人高女人半個頭,時不時地轉頭蹭她,纏纏綿綿,像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
水燒開了,少年找不到杯子,轉身問俞溪,「丫頭,我們家杯子放在哪裏?」
俞溪墊腳起,湊過去親了他一口,「我不知道。」
少年繼續翻看柜子,「碗呢?碗在哪裏?沒有杯子,也可以用碗喝水。」
俞溪又湊上去親了他一口,「我不知道。」
少年關上櫃門,轉身把她摟進懷裏,氣呼呼地在她額頭上回親了兩口,「這不知道,那不知道,你還知道什麼?」
「嗯……我知道我們家被子薄……」
俞溪依偎在少年的懷裏,仰頭看向他,四目相對,似有電光火石在兩人眸底閃動。
少年垂眸,鼻尖碰着鼻尖,摩挲了好一會兒,才十分克制地在俞溪的唇上落下試探性一吻。
俞溪墊起腳,回吻。
少年像得到了某種允許,將俞溪逼到身後的牆壁上,痴纏地吻住她的雙唇,並大膽地探入其口腔,肆意掠奪。
「俞溪,你回來了。」
門外突然傳來哥哥俞勇的聲音,少年立馬放開俞溪,暈頭轉向地摸到櫥櫃邊,慌慌張張地胡亂翻找。
俞溪連忙摸了摸嘴,去迎俞勇,「哥,你怎麼回來了?」
「聽軍部的人說你回來了,我就回來了。」
俞勇帶着一身寒氣進來,那個胖鄰居還守在門外,試圖擠進屋子,被俞勇一腳踹了出去,「不想挨揍,趕緊滾。」
關上門,俞勇忽然聽見廚房裏有動靜,連忙提槍走過去查看,俞溪慌慌張張地跟在他身側。
少年恭恭敬敬地站在灶台邊,十分禮貌地沖俞勇笑了笑,故作鎮定道,「你好,我是佳婿。」
俞勇依靠在廚房門口,仔仔細細打量着他,「原來你就是佳婿。」
少年畢恭畢敬地點頭。
「倒長着一張標準的女婿臉。」俞勇收起槍,轉身回客廳,「不過我不喜歡你這種人,以後離我妹妹俞溪遠點。」
廚房裏所殘留的甜蜜,隨着水壺裏的熱氣飄散而去,少年靠着灶台邊,望着氤氳熱氣,陷入沉思。
獨自存活的艱苦都快讓他忘了,仰人鼻息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
童年的經歷就是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