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墮心印
園庭里，林木葳蕤，茂葉蒼蒼，在蜿蜒小徑揮灑下零碎的幽光星影。
鮮紅的鶯尾鳶花於長廊兩旁爭相怒放，一簇簇依傍於少年身旁，更襯得他一襲白衣勝雪，纖塵不染。
枕命看見來人，沒有分毫亂神。
她早就知曉之前卜算的那四人，如今皆在這言府落下了腳。
只見沈輕羽隨手拈了一朵鳶花，面色譏諷，神情似笑非笑。
枕命弓着身，顫巍巍道，「見過公子，不曾料到竟會與公子於此處相逢。是老身體弱不支，於官府外昏了過去。多虧了言大人的相救，將老身收留在府中休養。」.br>
「如此嗎......可是老人家，既然你有病在身，怎麼不好好在房中休憩，跑出來東張西望做甚？」
「豈非是……」
沈輕羽側眸，冷幽道，「你，是在尋什麼東西？」
「公子，老身是陳年舊疾發作，只需歇息片刻便可走動如初，並無大礙。
不怕公子笑話，老身孤陋寡聞，平生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般闊落的大府，內心未免激動，便想着隨處看看，長長眼界。
令公子見笑了。」
「原來是這樣......」
聞言，沈輕羽垂了垂首。
他將手裏的鳶花撇下，隨之白靴踏動，抱着手朝老婦人行去。
秋風瑟瑟而來，晃得廊道兩側的蒼木沙沙作吟。
沈輕羽此息在老婦的身側停下，那雙澈目斜斜的睨了睨，悅神道。
「既是如此，老人家你就慢慢看吧，看到你盡興為止，晚輩先行告退。」
說罷，沈輕羽繼續朝前。
凋零將謝的殘花，這時被凍風湧上長廊，漫天交織如火紅雀鳥翩飛不歇。
稍稍回眸，沈輕羽看到老婦還背對着自己，站在原地還未離開，好似在思量些什麼。
沈輕羽心念一凜，便有無數細小如攢動螻蟻的血艷符字，從他垂在身側的瑩白袖袍相繼落墜。
再藏匿於起舞的花陣之中，悄無聲息的傾落到老婦背後滲入不見。
枕命全然不覺，拄杖蹣跚離去。
沈輕羽對她下了兩道詭咒，一道名為鎖身符，一道喚作墮心印。
鎖身符與劍宗的伏蹤劍訣相差無二，依據施咒者的修為以及下咒的力道，可在數日之內感知對方的蹤跡。
而墮心印，則能讓世人的道心受染，淪入泥沼。
此咒一旦發作，中咒者輕則日夜噩魘纏身，受盡折磨。
重則，若是道心不固之人，極易走火入魔，受盡千刀萬剮之痛。
廊亭盡頭，沈輕羽悠然自若的將肩上的花瓣撣了去。
於這言府再次見到這枯槁老婦，沈輕羽並不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回想起這兩日所遭遇之種種，先是在長街上碰到了古怪的老婆子在卜算，令其得知了莫上霜是無命格之人。
接着，沈輕羽於白父白母那對妖祟口中得知枕命的真實身份是白芷月的姐姐白芷蓉，而且枕命還似是被奪去了一隻眼瞳。
隨之，便是枕命御使眾妖祟攻襲，若是沒猜錯，它們應是為了擒住鬼帝而來。
未果的第二日，這盲了一隻眼的老婦，便出現在了言府之中……
沈輕羽思量着，若這蒼老婦人當真是枕命星君的話，屆時便催動墮心印，讓這殘害太多無辜之人的魔頭，也親自飽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回到劍宗四人所落住的閣院，沈輕羽將楚雪暖和莫上霜一塊喚到百里不辭的住處。
沈輕羽將這兩日的所見所聞以及一些猜測，皆十的告知了此次同行的三人。
聞言，楚雪暖掩唇詫異，「阿羽，你是說枕命星君，其實就是不久前我們所見到的那位算命婆婆？！」
沈輕羽回道，「嗯，有很大可能，至少目前為止，她是最值得懷疑的人。」
「並且，她如今身在言府，恐怕是為了莫師兄而來。」
沈輕羽看向站在一側，長相不凡的俊逸少年。
莫上霜目露迷惘，不知自己為何會是身無命格之人，更為自己有可能會被枕命認作了白鬼帝這一事感到很荒唐無奈。
「莫上霜，往後不可在言府輕易現身，暫且待在你的房裏何處都不要去。枕命那宵小能命動妖魔邪祟，不好對付。」
百里不辭負着手，沒有對沈輕羽的言辭提出異議，囑託莫上霜。
莫上霜點了點頭。
......
暮晚，霞光沉沉。
枕命已在這偌大的官衙周遊了一圈。
雖未見親眼見到黑衣少年，但卻是向下人打聽到了他居於府中的何方。
剩下的，便是伺機而動。
為了不讓白芷月起疑心，枕命回房躺好。
吱呀的一聲，門扉這時被打開。
白芷月小心翼翼的抬着幾道熱煙騰騰的佳肴走入了房中，螓首上的珠釵叮噹作響。
將其置於床榻邊的檀桌上，白芷月坐於床邊，柔聲對枕命道。
「老婆婆，你身子好些了嗎？老婆婆......」
枕命緩緩的睜開眼，「咳咳，托白夫人的福，老身已經好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
白芷月將枕命扶了起來，半躺在床沿上。
再自玉盤上端過一碗香味撲鼻的濃湯。
枕命見之，卻是神色滯了一滯。
那是......青魚豆腐湯......
是枕命還是白芷蓉之時，最喜歡吃的一道菜。
再側眼看向玉盤上所剩下的菜肴，鴛鴦炸肚、櫻桃山藥、韭菜炒肉......全是自己愛吃的菜。
覺察到枕命的目光定定落在玉盤上，白芷月解釋。
「老婆婆，這些呀，都是我今日花了好大的功夫，親手做的呢，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白芷月此時舀起一勺豆腐湯，遞到小嘴邊吹了吹，待到涼了些，便小心喂枕命喝了下去。
「我呀，看到老婆婆與我許久未見的姐姐長得如此相似，便心裏高興激動得很，只想傾盡一切的對老婆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