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勝五敗論
程鴻盯着周立。
冷冷一笑，「不是怕死是如何，堂堂八尺男兒，只因吃了敗仗便龜縮於此，你二人豈不聞大帥不惑之年尚在奮進，想要攻入雲夢大澤，自立稱王？」
周立憋得臉上黑里透紅，紅里發紫。
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蔣歆長嘆一聲，苦澀道：「少帥，非是我二人怕死，單單是我的主意。」
「願聞其詳。」
蔣歆突然起身，將后腰的一卷兵書取下，雙手捧着交給程鴻，「某自新野一敗，立下誓言，兵法不通，此生不再論戰領兵，若有朝一日兵法略有所成，某自會去千霧島面見大帥，其時，大帥斬去我這顆項上人頭又如何？
須知，某二人這條命，本是程大帥給予的！」
他欣然一笑，雙膝跪地投地，「今大帥已故，歆這條命，任由少帥處置！」
「某也一樣！」
周立聞言，跟小山一樣粗壯的黑大漢嗵的一聲跪在地上，以頭搶地。
「……」
程鴻盯着手中這一卷不知蔣歆從何處搶來的《六韜》，跟匍匐在面前的二人。
沉默無言。
他不知道該如何說。
今日短短一天，鬼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摯友」的背叛讓他懷疑人生。
老爹舊部的氣節，卻是震撼人心。
楊再興也傻眼，他雖年少，但走南闖北同樣經歷豐富，何曾見過此等人物！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
程鴻終是長吁口氣。
一手扶着一人手臂拉起來。
「有人慷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某深敬之，但言以為你二人同樣值得敬佩。
知恥而後勇，用在你二人身上正是應有之意，你二人非賣主求榮之輩，又早生死志，非貪生之徒。
且能七年如一日誌向不改，心念舊主之恩，您可以做鴻的老師，是鴻失禮了！」
話畢，程鴻長身作揖。
周立和蔣歆大驚，口中連稱不敢，長揖及地，比程鴻彎腰彎的更狠……
程鴻再彎。
他倆再再彎。
直到彎無可彎。
楊再興見二人又有下跪趨勢，忙制止，「主公你再多禮，這二位好漢又得跪下！」
這夯貨！
程鴻心中暗罵，打擾我禮賢下士。
但程鴻也知道過猶不及，且此般看起來像極了三個大傻子，於是起身。
一手拉着一個，親昵的道：「鴻今日方知何為義士，家嚴已逝，紅巾已散，過往當不究。
況年少本該輕狂，馬上縱意取封侯爵賞，人之常情，勝敗更是兵家常事，非爾等之過。
依鴻看你二人不如放下心中執念，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如此當不負家嚴提拔救命之恩。」
蔣歆跟周立二人對視一眼，齊齊看向程鴻緊握着他們二人的手，沉默良久。
正當程鴻忐忑的時候，蔣歆卻是撥開程鴻的手，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歆，拜見主公！」.
「立，拜見主公！」
見二人此狀。
程鴻十分驚訝，「我說了，你二人大可放下執念，去過自己的生活，何必如此！」
蔣歆眼神堅定，「主公，誰言大帥已故，救主之恩便不得報，跟隨少帥建功立業，此生護佑少主周全，我所欲也，亦我二人之志向執念也！」
周立，「某也一樣！」
蔣歆鄭重道：「主公，大帥給了我兄弟二人第二條性命，我們無以為報，此生定要跟隨少主左右，縱使刀山火海，十八層煉獄，亦不旋踵！」
周立，「某也一樣！」
蔣歆再拜，「主公，請允許我二人為主公牽馬墜蹬，為馬前驅！縱馬革裹屍，亦九死無悔！」
周立，「某也一樣！」
程鴻聽着這二人一唱一和，神奇的既視感再次充斥腦門，但周立顯然不是演義「莽」張飛，他是會戰術，有腦子，且能積極聽取別人意見良將。
良久，程鴻嘆息一聲，「我何德何能啊！」
蔣歆微微一笑，「如此，主公可是答應了？」
程鴻將二人攙扶起身，拍了拍各自的肩膀，「如此勇士，誰不愛呢？說句真話，鴻的確想讓你二人放下執念去活過，以你二人的本領，亂世求存不難。
但鴻同樣糾結，如此勇士，卻不能為我同袍，並肩戰鬥，實乃平生大憾！」
蔣歆和周立是真的被程鴻的花言巧語感動，「主公，我等更是何德何能，得主公如此盛讚啊！」
「勿要多言，鴻實則還在逃亡！」
「逃亡？」
程鴻點頭。
將一路上發生的事情簡略的敘述一遍，着重將二十騎如何一步步斬殺三百騎的詳細過程解釋給二人。
蔣歆和周立同時肅然。
「主公和再興真神勇也！」
「主公深諳兵法，更是深得騎兵作戰精髓，此般襲擾……妙不可言！」
程鴻微笑，「正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十六字要訣。」
蔣歆琢磨片刻，大驚，「主公大才！只此十六字要訣，當成就一當世名將也！」
程鴻輕笑搖頭，「當然，實際作戰，要根據戰時的天時地利人和來制定和靈活改變策略，方乃取勝之機。」
「主公，如何說？」
眾人出門。
周立去收攏船隻準備渡江。
程鴻則向蔣歆簡單舉例：
「比如今晚，敵人行軍，我軍戰馬勝過他南方矮腳馬，此乃勝機之一；
敵人長途奔襲，我軍以逸待勞，暗中窺視時機給與雷霆一擊，此乃勝機之二；
夜晚天色昏暗，將士目不能視，唯有點起火把，我軍見火把而得敵之所在，輔以強弓射術，一一射殺，給予敵軍壓迫慌亂，此乃勝機之三；
敵軍慌亂聚眾，箭不能射，唯有沖陣，我軍有連弩可無差別射擊三次，給敵軍精神毀滅一擊，此乃勝機之四；
敵精神已潰早生退意，不敢再戰，若是尋常時機我軍當掩殺，但敵軍將領得人心，能激勵士氣。
於是結陣衝鋒，我軍又取投矛，以衝鋒之勢擊之，敵魂喪膽破，此乃勝機
敵軍既以喪膽，呈潰散之勢，我軍當沖陣以雷霆擊之，則此戰勝矣！」
程鴻說完，扭頭看向思索的蔣歆，「可有遺漏？」
蔣歆一臉感嘆，「主公名將之姿，歆拜服！」
程鴻謙虛了一句。
又看向楊再興，「再興你可懂？」
楊再興確有改變，他懂得思考了，沉吟片刻，抱拳道：「主公，某懂了！」
「甚好！」
正當此時。
周立的聲音傳來，「主公，船隻已備好，隨時可渡江！」
程鴻點頭。
正欲問蔣歆村舍如何安排。
蔣歆聞言，卻道：「主公，此村寨不可遺棄，當留之以惑人心，若江北事不可為，我可從容渡江，也可順流而下，一日而至龍澤大湖，進退有據！」
程鴻長嘆，「有蔣歆在，我無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