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龍澤湖好窮

一個月來。

蕭珺和蕭閑在千霧島上的生活，過的有滋有味。

所謂的有滋有味，不是享受，而是他們融入了千霧島熱火朝天的建設大潮。

蕭珺很享受這一切。

除卻剛來時修了半個月廁所，餘下的時間可以說是她二十年來，過的最舒適的一個月。

每日早早起床，無需梳妝打扮，無需擦脂粉，梳頭髮，穿華服，無需出門入府便見人假笑行禮，保持着一個世家大族女公子的禮儀和端莊。

不知從何時起，她喜歡上了千霧島的節奏。

下田插秧除草；

跟個市井潑婦般一手掐腰，一手凌空指點着那些笨手笨腳的大頭兵。

軟糯輕聲的呵斥。

呵斥他們太過粗笨。

仗着有一把子力氣，扛着圓木直接就往剛起的城牆胚子上砸。

砸壞了怎麼辦。

不知道城牆地基也是其它人一點一滴蓋起來的嗎？

真是蠢到家！

同時，她作為那一百多名蜀中舞女的「老師」，教授她們一點粗淺的學問和謀生本事。

其中，不乏有像楊再興的「婉兒」一般，蜀中落魄官宦人家的貴女，大家閨秀。

程鴻並不打算讓她們繼續「賣藝」，而要她們去靠雙手創造更好的生活。

比如養蠶桑絲，織布。

刺繡，都可以。

有的舞女本就出身貧寒，帶着一些技藝。

比如會做醪糟，便夥同三個女子，一起在軍營外不遠處開了個醪糟鋪。

醪糟加上炊餅便能將一個攤子支起來，麵餅圓潤輕薄，醪糟香甜，是軍營糙漢的最愛。

事實上，他們最愛的是四位「醪糟西施」，想想那嬌滴滴的美嬌娘用如蔥玉指幫他們擀麵餅，便喜不自勝，做夢都能笑醒，都是光棍漢。

身在軍營，刀口舔血，扔幾個錢算什麼。

說起來，只因在少帥的治下，他們明白了為何而戰，心中是有信仰，是有希望的。

否則，若是在其它諸侯麾下，搶個女子算什麼。

不過，少帥仍舊鼓勵他們跟那些舞女自由愛慕，作為不能隨意「搶掠」的補償。

但手段卻柔和很多，是「自由愛慕」，而不是不顧女子的同意反對，直接分配，像所有諸侯一般。

其實，程鴻覺得他很矯情，這完全是多此一舉的事情，因為此時做此等事情根本毫無意義，社會形態就擺在這裏，如果程鴻願意分配，那些居無定所顛沛流露的舞女，甚至會對他感恩戴德，感謝他給了她們一個歸宿。

可程鴻還是如此做了。

對此，哪怕是蕭珺作為一個女人，都表現出了不理解心態，程鴻還能說什麼？

總之，一個月來蕭珺見了很多新奇的東西，做了諸多從未設想過的事情，生活自由而充實，現在千霧島上幾乎沒有人不識得這位女公子。

楊再興丁言等人，隱約都認為蕭珺會是他們的未來主母，但無人點破。

只因程鴻看似並無此等意向，分毫都無。

對於蕭珺而言。

她甚至都不想回襄陽了。

只是放不下商會。

也不知這近兩個月，商會有沒有什麼變故。

不消片刻，一襲皂黑粗布襦裙，青絲隨意潑灑，看似剛剛洗浴過的蕭珺便走進來。

見到比之一月前愈發有無形威勢，身材愈發挺拔雄壯的程鴻，微微一怔，唇角勾起，盈盈下拜，「見過少帥。」

心中思忖：小傢伙，倒是長大的挺快，唇角都有絨毛，可稱作是男子了。

「蕭姐姐，快坐快坐，你我二人之間何須此等虛禮，島上住了此些時日，莫不是蕭姐姐還尚未習慣自在？」

程鴻見連忙起身，作勢要走出桌案相迎。

蕭珺卻盈盈一笑，素手微抬，止住他的動作，「少帥可不敢如此說，如今少帥下轄龍澤湖四島，十數萬百姓，戰兵近萬，且有楊沂中，楊再興，韓飛熊，阮小七等將領，如何就受不得我一個柔弱女子的拜見？須知禮不可廢，少帥也是威震江南的大人物了，往後不得如此隨意。」

程鴻嘴角抽了抽。

一月來，這女人沒少說他是個小狐狸，可瞧瞧她此時模樣，豈不正是個狐媚子，「蕭姐姐欲置我於死地乎？」

蕭珺驚嚇，指尖輕掩櫻唇，「少帥何出此言？」

「唉。」

眼見前往襄陽在即，程鴻實在沒有往日跟蕭珺鬥嘴的心思，一撩衣袍坐了下來，「蕭姐姐莫要再戲耍鴻了，鴻是水賊，龍澤湖攏共沒有七萬百姓，島上更是沒有能養得起諸多將士的糧秣，只堪堪夠兩千人吃用，尚都是烏合之眾。

再言楊沂中，楊再興，韓飛熊等人，則更非是能領軍之將，甚是不成器，蕭姐姐莫不是想要此等消息傳出去，惹人忌憚，龍澤湖擇日便傾覆嗎？須知我身在江湖。」

程鴻說與蕭珺知道的，其實就是龍澤湖的「真實情況」，是蕭珺了解的真正情況。

在志同道合的十萬庶人閉口不言，一同隱瞞之下，十萬人，變作了不到七萬人。

三千戰兵，預備役青壯足有七千的兵力，則化作堪堪兩千人，且不夠糧秣吃用。

總之一個字：窮！

楊再興，楊沂中，韓飛熊等人的能力，是實打實的，做不了假，是個正常人都看得出來，此時說出，蕭珺便只當程鴻謙虛。

不過，她雖明白楊再興等人有些能力，至少她弟弟蕭閑是對楊再興讚不絕口，但他們終究是賊，能有多厲害呢。

於是。

蕭珺也不再打趣尋程鴻的開心。

她故意噘着嘴說了句「無趣」，便於程鴻桌案下首靠近的位置屈膝，款款坐下來，「父親回信了。」

程鴻心中一凜。

「景恵公可有說什麼？」

蕭澤，字景恵。

景恵公，則是程鴻對蕭澤的尊稱，卻是對他本人的尊稱，而不是對其地位之尊稱‘蕭荊北"。只因如今，程鴻跟他的子女已算得上「好友」，對長輩尊敬，故有此稱。

若將來蕭澤跟蕭珺、蕭閑再進一步，引為知己，是能夠同出同住的朋友，那便可稱蕭澤為「叔父」了，當然，前提也是蕭澤自己認同這個晚輩。

畢竟二人的出身地位相差太大。

說來，此等禮道均是蕭珺一月來陸續教給程鴻，為了荊北一行的順利，她是絞盡腦汁，好生將其「包裝」一番。

至少如今的程鴻，倒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對人箕坐的「不雅」姿態了。

讓她頗感欣慰。

微微一笑，蕭珺將額前青絲撩至耳後，取出一封信箋，放置在桌上，推至程鴻面前：「我與父親說了這兩月的經歷，均是依照你之所言，事無巨細。父親回信說，想要親自會面，見識過你這位少年英雄才好定論。」

程鴻按着桌面的手微微一頓，臉上適當的露出一抹欣喜。

「果真？景恵公願意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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