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丁言之謀
一路走來。
蕭閑直皺眉頭。
整個龜甲島到處死氣沉沉,除遠處軍營時不時聽得到呼和聲,昭示着還有些人氣,龜甲島的百姓簡直如同行屍走肉一樣,令人觸目心驚。
煩人的是。
前面帶路的,阿里柯那個跟班小賊,居然還滔滔不絕,大言不慚的跟他介紹龜甲島「美景」!
美景在哪?
蕭閑很想指着他的鼻子問一句,但想到姐姐還在千霧島受苦,不可肆意妄為,便忍了下來。
一想到千霧島。
蕭澤下意識皺眉,不知為何,他竟生出比較千霧島和龜甲島的心思來。
千霧島的田地,就像是縱橫的阡陌,井井有條,一眼望去像一片綠色海洋,令人心胸開闊。
千霧島遍地都是新建的糧倉。
前段時間豐收之季,庶人黔首竟拖家帶口,一家人推着一個奇怪的獨輪車往糧倉送糧!
千霧島的庶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身上能看得出近乎化作實質的「希望」。
千霧島的軍營殘破,前段時間庶人黔首竟一起幫助修葺,幹得熱火朝天。
一群新兵居然幫庶人送水送飯,其樂融融。
儘管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修建廁所的時候看見的。
但蕭閑不能理解。
蕭閑不懂那種「希望」從何而來。
不知道他們在期望着什麼,不知道軍民一心這種盛景,為何會出現在千霧島……
那種驚人的精氣神,第一次驚訝到蕭閑。
曾經,他從很多人的口中得聞,沒有戰亂的荊州是樂土,是亂世凈土,是庶人黔首的天堂。
可蕭閑卻從未在荊北凈土,樂土中,見到像是千霧島一樣的「希望」。
他們終日面朝黃土背朝天。
滿身泥污。
日出而作,日落卻不息。
見大軍過境,會躲得很遠,枯瘦的臉上,會浮現驚恐慌亂和深深的憂愁。
他們雖不是行屍走肉。
但蕭閑見過千霧島的景象后,卻覺得荊州之民,比之龜甲島差不了多少。
瞧瞧龜甲島這糟糕的民居,臟污的環境,滿是污穢的地面,衝天的臭氣,跟千霧島完全雲泥之別。
「使者,到了。」
「嗯。」
蕭閑點頭,望向一位從氣派的朱紅大門外,快步迎上來的頗像莊稼漢的中年人。
其人身後,簇擁着一群凶神惡煞之人。
「大當家!」
「大當家!」
蕭閑心中微動,這位便是那蔣勛了,「蔣大當家的,我終於見到你了!」
「使者這是?」
蔣勛臉上仍舊掛着和善的笑容。
連忙將其扶起。
蕭閑苦着臉,大聲訴苦,「大當家的!我乃蕭閑,家嚴荊北牧,諱澤,此次我同家姐,聽父親之命,前來千霧島拜謁蔣大當家,共商大事。
卻不想,七天前在那荒廢無人的千霧島過夜,第二日啟程竟下起了大雪,雪后又下大雨,湖面起了風浪,迷失方向,竟朝着東北而去了!」
蔣勛不動聲色,仍舊笑呵呵,龍澤湖之大足有一小州方圓,各島嶼天氣並不一致。
他並未生疑。
只是,迷失方向朝東北去,豈不是進入***地盤?
如此之巧?
「蕭郎君莫急,且先入府一敘!」
「好,好!」
蕭閑也不知道怎生回事,一番話說出,想到這些日子在千霧島的遭遇。
竟是悲從心來。
眼淚自然落了下來。
蔣勛看在眼中,原先的疑慮散去大半,暗自點頭,此人說的倒不像是假,但仍需探查,且留他幾天。
蕭澤啊,惹不起!
只是,當蔣勛和蕭閑交談的時候,卻未發現,徐猛正死盯着蔣勛身後,面帶驚喜。
於是。
第一天。
蕭閑控訴了***的種種罪行和他的逃生慘痛經歷。
其中,着重添油加醋的描述他們商船上被擄掠,原本準備跟蔣勛達成合作的「誠意」。
蕭閑說的話,除千霧島之事外無半句虛假,全部從心而出,蔣勛聞之,大為驚訝。
最讓他震驚的是關於「江東」和「荊北」的恩怨。
原來他蔣勛,本能夠在這次改變江南大局的事件中,扮演一個重要角色!
不過。
蔣勛不是傻子。
他好言相勸,將蕭閑滯留一日,耐心等待前往千霧島和臨澤島的探子回報。
第二日,蕭閑「坐不住」了,他大聲吵鬧着,如果蔣勛不發兵攻打臨澤島救出姐姐蕭珺,他便要返回襄陽,帶大兵壓境,將臨澤島徹底碾碎!
蔣勛仍舊笑呵呵。
只是推諉。
蕭閑臉上憤怒,心中暗自驚訝,來之前,千霧島的那個胖胖的軍師告訴他:
蔣勛絕對會滯留你們至少四日。
第一日,你便說出你的目的,讓蔣勛攻打的臨澤島,但不可過於逼迫。
你要讓他覺得,不立馬返回襄陽求救,只因是個紈絝子弟,擔心因完不成外交大事而被荊北牧責備。
如此,蔣勛會讓你住下,他需要時間來探查,探查事情是否真的如你所言。
他跟***截然相反,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
小胖子又說:
第二日,你便略顯急躁逼迫蔣勛發兵,他不會發火,只是會讓你繼續等待一日,他將依舊好酒好菜招待你,你安心住下便可,並無不妥。
原因,是探子快船來回往返千霧島和臨澤島的路程,差距不大,均是需要一天時間,但想要探查島嶼上的情況,則大概需要時間更久一些;
小胖子又說:
第三日,若無意外龜甲島將生變,你二人可見機行事,徐猛會護衛你的安全。
若三日未變。
則你二人靜觀其變!
小胖最後說:
第四日,乃是最關鍵一日,言之計劃能否成功,都在這一日,若是龜甲島發生戰爭,你二人立即退出!
房間中的蕭閑回想丁言的話,暗自心驚,一個其貌不揚的小胖子,竟能如此洞悉人心。
如今。
是第四日的凌晨,蕭閑有預感,丁言的計劃要成功。
昨日是他上島的第三天。
龜甲島上出現大規模喧嘩,徐猛被禁足,蕭閑同樣被軟禁在府,無法探查清晰。
但蕭閑知道。
龜甲島大概在舉兵聚將。
盤膝而坐的蕭閑神情萎靡,龜甲島氣候比之千霧島更加炎熱,尚未到卯時,已有熱氣。
昨日又被蔣勛灌酒了,但他作為荊北牧的兒子,酒水於他而言並不是稀罕物,斷無喝醉的道理。
只是腦袋有些昏沉。
幾日來。
他倒是對龜甲島愈發失望。
他本以為龍澤湖的水賊,都像千霧島一般「高素質」,結果卻令他大失所望。..
荊州士人圈子,二代才俊圈子,都知他蕭閑是一個廢物。
但蕭閑廢不廢物。
只他自知。
至少,他對於一個地方的治理有獨到理解,他這位紈絝,曾經走遍荊州的每一座城池。
只是。
如今的蕭閑,尚未思索出荊北和千霧島治理上差別。
正當他低頭沉思之際。
門外有人敲響了窗戶,「蕭郎君,島上有變,當早做準備!」
「好!」
蕭閑一個激靈,瞬間清醒,將長劍持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出。
眼角餘光卻發現一抹異常高大的,極具壓迫感的黑影,他的心臟猛地一縮。
一股下一秒就會立即死亡無法抵抗的恐怖氣息,撲面而來,讓他心神戰慄!
「誰!」
嗆啷!
長劍出鞘!
砰!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力當胸襲來,如同被八匹馬同時撞到,蕭閑堂堂八尺男兒,昂藏君子,足足有一百六十餘斤,竟像是破抹布一般,倒飛出去!
砸壞門板不算,又直勾勾飛進屋內,撞在牆壁上,徹底昏死了過去!
此時,一道聲音才姍姍來遲,語氣急切,「自己人,自己人!啊呀!
你這臭小子,惹了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