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笑面
龜甲島。
此島位於龍澤湖南，靠近長沙城，以形似龜甲而得名，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圓形的島嶼。
今日，島上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面容俊逸，衣袂飄飄，腰掛長劍，卻顯得風塵僕僕的一個青年，登上了島。
他走下小船，踏在陸地上的時候，不由得打了個哈欠，甩了甩腦袋，扭頭望向身側之人。
「你是那個楊沂中的同鄉？」
身側之人蹙眉盯着他，「是又如何？」
「沒什麼，若是你想讓你們少帥的計劃成功，一會兒無論我說什麼，都不要插嘴。」
腰挎橫刀的壯碩青年點頭，「自然。」
「那走吧。」
此二人，自然便是蕭珺心念念的蕭閑，跟丁言派來「保護」蕭閑之人。
一個丁言很看重的穩重之人，是楊沂中的同鄉，二人從小一起長大。
名叫徐猛。
程鴻探查過。
此人藍色三星資質，正是他抽出來那個禁衛精銳，精通戰陣殺伐，拿捏一個只會耍劍術的君子蕭閑不在話下。
「什麼人！」
二人剛剛上島。
便在旁邊的水寨殺出來一彪人馬，為首者是一個紫髯赤發，身高近丈，滿臉橫肉的猙獰巨漢。
一聲暴喝，將蕭閑嚇一跳。
「此人蠻族，名叫阿里柯，能生撕虎豹，力可扛鼎，有萬夫不當之勇，深受蔣勛的器重！」
徐猛見狀揪了揪蕭閑的衣袖，附耳叮囑。
蕭閑吞了口唾沫，他有點懷疑人生，怎的這賊寇當中，有如此多的猛人？
千霧島如此，龜甲島也如此！
大梁從來都優待蠻族，他們就不能拼着這九尺之軀，去報效國家嗎？！
「呔！兀那小白臉，如何不答話！」
又是一聲雷鳴般的暴喝，卻見阿里柯，不知從何處取出來一個足足有蕭閑兩個人高，滿是血污倒刺的猙獰狼牙棒，見狀貌似想要砸過來。
身旁一群破爛布衣，手中缺口刀刃和木棍槍棒，凶神惡煞的水賊，同樣躍躍欲試。
蕭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連忙道：「好漢且住！我們是來找蔣勛蔣首領有要事的！請帶我們去見他！」
「你是何人，要見首領！」阿里柯瞪着銅鈴般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蕭閑。
蕭閑想要拱手，又覺得沒有必要，浪費感情，於是直接道：「我乃是荊北牧派來的使者！」
「荊北牧？」
正當阿里柯還在疑惑這荊北牧是誰，似乎有點耳熟的時候，身旁一個機靈的小賊，連忙道：「阿裏頭領，荊北牧蕭澤是朝廷大員，距離我們不遠，就在荊州，手下握着十多萬精兵！而且，他是當今皇叔，權勢滔天！」
阿里柯哪怕再憨批，都被「十多萬精兵」嚇了一跳，更讓他靈魂戰慄的是。
他居然聽到了惡魔蕭澤的名字！
這個名字，在蠻族當中，相當於死神！
其作用，相當於張遼之於江東，是能止小兒啼哭的那種殘暴惡鬼形象。
況且，蠻族心性本就如此，順風長驅直入勇猛無畏，逆風一瀉千里膽小如鼠。
「啊這！」
阿里柯頓時有點手忙腳亂，忙問：「那這，使者，我帶你去見首領？」
首領，是阿里柯對上司的稱呼，是蠻族稱謂。
一般而言，自認傳承自華夏的「夏人」，大梁子民，習慣稱呼「大當家」。
仍舊是旁邊的小賊，「阿裏頭領，得先確定他們身份，才能帶他們去見大當家，不然的大當家會生氣的！」
「哦哦，對！」
阿里柯一拍腦袋，憨憨一笑，「你們能夠證明你們是荊北牧派來的嗎？」
雖是問詢，語氣卻溫和許多。
蕭閑沉默，虧他之前還被這巨漢嚇一跳，原來是個傻子。
於是，他掏出來原本是應該交給討逆將軍花常的拜帖和禮單呈了上去。
「此乃拜帖！」
阿里柯接過拜帖，左右看不懂，他根本不懂華夏文字！
旁邊的小賊小聲道：「頭領，讓我康康！」
「奧！」
阿里柯從善如流，將拜帖交給了手下。
那小賊接過，頓時一驚。
拜帖上面的名字，當然是改過的，由原本的討逆將軍花，改成龜甲島大當家蔣。
小賊驚訝的，是附帶在拜帖后的長長禮單！
驚爆他的眼球！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尊貴的使者郎君，不知這禮單上的東西何在？可帶來了！」
蕭閑並不擅長撒謊和演技，但為了姐姐的安危，只能硬着頭皮上，「本來是應該帶來的。但是路上出了點意外，我們為了躲避雲夢大澤，走了澤水江陵一線，繞道龍澤湖，結果，唉！」
「結果什麼？」阿里柯一頭霧水，這人怎麼說話說一半，真是奇怪。
蕭閑搖頭，苦澀一笑，「能帶我去見你們大當家嗎？此事我得跟他親口說。」.
阿里柯和他的機靈鬼小賊對視一眼，估摸了一下這二人的戰鬥力，同時點頭。
蔣勛是當年徐州紅巾的一個小帥，跟程遠不是一個級別，並沒有多少本事。
但他有一個特點。
喜歡笑。
無論他人說什麼，蔣勛都笑，作為曾經的黔首，作為一個豪族的佃農。
他每天幹活的時候笑。
被打罵的時候笑。
眾人都笑他傻，被人打罵都笑的跟生兒子似的，不是傻是什麼呢？
於是當他加入紅巾一朝起勢的時候，帶領着佃農，殺死了家主上下百口人，和所有笑他傻的佃農。
但他始終在笑着。
並且自那以後。
他的笑容就愈加和善。
後來隨軍攻破州府，他先登建功，奮勇殺敵，被當時的紅巾大帥看重，任命為小帥。
帶領數千人。
直到紅巾大潮覆滅，他帶人來到江南，匯合南陽紅巾，追隨程大帥的腳步。
他是有野心的。
因此，他攻打的雲夢大澤的時候最賣力。
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能力，同時用他的笑容去感染每一個人。
但是沒有想到，程大帥死的這麼快。
更沒想到，他的部下，居然傷亡過半，潰不成軍……
如今。
他和臨澤島相互掣肘。
誰都不敢冒大不韙先取千霧島，只是像狼一樣，舔舐傷口，積蓄力量，等待爪牙磨利之時。
所以，當他聽聞荊北牧蕭澤，這位似乎永生永世都不太可能跟他有任何交集的大人物，竟派人來拜訪的時候，笑呵呵的陷入了沉默當中。
但他很快調整心情，掛上了一個最符合心情，最燦爛的笑容，走出去，迎接使者的到來。
同時宣佈手下張燈結綵，敲鑼打鼓，開席聚將，大宴賓客，務必要讓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
別人笑蔣勛是傻子，但他不是真的傻子。
他是一個機會主義者。
從來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