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010：考試②

這可以說是獵人協會十分特殊的一天。

第282期獵人考試舉辦得頗有些波折，兩年前發生的冤死案和來自流星街生人的炸彈人復仇事件在這個廣泛和平的社會引起了廣泛關注，那起案件立即成為了聯合國與獵人協會周旋不休、強行施壓的借口——他們要求獵人協會的獵人傾注更多精力在「社會□□」上。

於是分配給獵人協會的任務和要求愈來愈多，獵人的人數就顯得捉襟見肘。統共幾百個人的組織里沒一個人是好伺候的，不是在失蹤就是在滿世界亂跑，剩下的協專獵人雖然能幹活，但前提是錢要到位，於是能讓協會放心選做當主考官的，可以說寥寥無幾——

在這次被甄選的幾位獵人中，最讓人放心的就是諾布，這個和莫老五搭檔多年的老獵人一向沉穩可靠，做事冷靜細密，很得尼特羅的心，所以當對方提出借用獵人協會大樓的食堂和倉庫連接會場的時候，他並沒有多想。

這個無論是實力還是年紀都稱得上是長者的老人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在這裏——

豆面人愁眉苦臉地站在會長身後，手裏拿着一疊一中午遞交上來的投訴信，比如食堂倉庫被搬空、協會食物存儲量低過警戒值，比如附近外賣癱瘓、城市物流系統故障，而之前說好提供餐飲服務的食堂，今天竟然只提供了不到一百份菜品。

「連審查部的人都不夠分。」豆面人說道。

話是這麼說，身份獵人協會會長的尼特羅桌子上還是擺了一份的。那是一份頗具熱帶風情的……水果沙拉？一股香蕉味撲鼻而來。

尼特羅拿起旁邊的湯匙，挖了一口送入嘴中，濃郁的香蕉氣息混合著水果的香味充斥口腔，滑進喉嚨、進入胃裏，而後一股熱流想着四肢的血管發散，直至淌遍全身。

「吼吼，這是……」尼特羅覺得許久沒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了，彷彿找到了當初朝朝暮暮練拳的感覺。

「這也是我第二個想跟您說的，」豆面人說，「協會的人不放心考場過來的食物，美食獵人門琪剛好路過，就請她做了評判……大部分都是普通料理，但這五份菜品卻有點與眾不同。」

「比起「「纏」變厚了」，我這份倒是更像是「氣」的量增加了。」庫洛洛忖度道，他拿起林克給他的另一份食物，一份烤蘑菇，咬下。

俠客有些驚訝：「……團長，我感受不到你了？這個能讓人在不特意控制「氣」的情況，瞬間進入「絕」的效果……？如果是這樣……」

「是的，這樣的話即使對他人來說是在「絕」的狀態，也依然可以使用「氣」，就像是把「氣」隱身了。」庫洛洛接著說着的同時抬起手指，在俠客看來，庫洛洛依然處於「絕」的狀態，但如果用「凝」去看，便可以發現對方身上那層流暢而堅固的「纏」，以及在他指尖被刻意擠出的、如同魔術的道具紙牌一般靈巧翻動的「氣瘤」。

話題點到即止，兩人的小聲交談並沒有刻意避開林克，但後者似乎對此並不怎麼感興趣，少年似乎對自己的料理信心十足。他此刻已經換了一身綠色衣服，戴着個尖帽子站在那邊無所事事。

就在這時，已經恢復成初始狀態的房間的門開了——第二場考試的考官終於姍姍來遲。

那是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一頭長發壓在一頂鴨舌帽下。他穿着高領毛衣，表情被藏在了帽檐投下的陰影里。他似乎是在用目光估測留下來的考生，然後嘆了一口氣。

「唉，三十六人嗎？比我預想的要少一點。不過也沒什麼大問題。」他彎了彎嘴角，微微抬頭，一雙犀利的眼睛終於露了出來，「大家好，我是第二場考試的考官，凱特。現在請跟我到第二次考場。」

說罷，他便轉身從這間屋子的其中一扇門離開，合格的考生們分分跟在身後。

「吶，團長……」

「嗯，我也感覺到了。」庫洛洛身上的食物效果還沒有消失，整個人的存在感近乎於無，「是個和剛才的那個人一樣，不，甚至可能還要更強的高手。」

名為凱特的獵人雖然渾身散發出一股稍顯懶散的氣息，但是舉手投足間卻毫無破綻。而且從他一進屋開始，目光就鎖定了俠客和庫洛洛這邊，似乎是在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被威脅了呢。」俠客頗有些輕鬆自在地評論道，好像遇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一樣，「獵人協會裏還真是藏龍卧虎。」

另一方面，帶路的凱特不由得又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他這個考場本來是為至少一百個人準備的，沒想到諾布居然一上來就在十二分鐘裏淘汰了四百五十個人，現在這些考生只能自求多福了。而且……他又用餘光瞄了一眼後面的俠客和庫洛洛……唉，看來今年也有讓人不省心的考生啊，真是……

考生中有不少人出了門之後都發出了驚嘆聲。此時他們早已不在報名考試的那個城市，而是身處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裏。

「可能有的考生聽說過，這片森林叫地獄森林，也叫暮色森林。因為常年沒有陽光照射，形成了一種及其奇特又殘酷的生態系統。由於熱量的匱乏，這片林地的土壤極其貧瘠，資源稀缺，生活在這裏的動物堪稱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最難以馴服的物種。」

聽到凱特解說的俠客挑了挑眉毛，他知道這個森林，但是這個森林距離他們一開始參加考試的城市有十萬八千里遠，這顯然是第一場考試那個考官的能力。

想到這裏，俠客不由得往庫洛洛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看倒還好，一看俠客就感覺到了不妙。團長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表情波動，一片淡然。

不妙，這下真的有一點不妙了。

也許帶團長來參加獵人考試並不是一個英明的決定。

「從昆蟲到走獸，」凱特繼續解說道，「這裏的動物為了生存都進化出了驚人的攻擊性。而你們的考題，就是在今天太陽下山前找到其中一種，將其馴服，並帶到我面前。任何物種都可以，但必須是在這個森林裏找到的。動物受傷和死亡皆視為失敗。那麼，祝各位好運。」

離開之前，凱特壓了壓帽檐，又露出了一個微笑：「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們沒有成為野獸的盤中餐。」

不少考生聽完解說后就信心滿滿地闖進了森林，庫洛洛一行人又被落在了最後。

有人似乎用敵意的眼神盯了他們一路，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連俠客這樣的非戰鬥人員都被弄得有些躁動了起來。

不，如果只是人類的目光的話，他們在流星街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是來自那個森林深處。

那是無數掠食者飢腸轆轆的目光。

俠客掏出了手機，這裏沒有信號，庫洛洛也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那個考官給考生設下了一個陷阱呢。」俠客拿出手機，看看天空，又在屏幕上點了幾下，「這個森林裏看不到日光，所以無法確定何時日落，聽說人在這片森林裏會喪失對時間的感受能力，很容易就會迷失。」

「現在距離日落大概還有五個小時。」俠客晃了晃手裏的手機，「你們也定個鬧鐘吧，別錯過了截止時間。」

庫洛洛想了想，也用手機定了一個時間。

「走吧。」庫洛洛說，但是邁出去的步子卻又停住了，他回頭問身後的兩人，「你們要……分頭行動嗎？」

俠客聽到這句話之後在心裏苦笑了一下。團長很少在團隊指令上徵求團員的意見，大家也都信任團長的判斷。所以這句話並不是以團長的身份問的，而是以庫洛洛的身份。

團長大概是想找個地方平復一下心情吧，這些天這麼多隻到了嘴邊又飛走的鴨子，俠客表示非常理解。

於是俠客大方地表示：他分頭行動完全沒問題。

另一方面，林克還是一副認真又好奇的樣子到處亂看，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們團長內心複雜的心理活動。

面對兩位同伴詢問的目光，林克點點頭：「那就分頭行動吧。」反正希卡石版也能看時間，而且自己行動萬一遇到遺迹，也方便他進去探索。更何況曠野於他而言，大概比起城市和鄉鎮都更要來的熟悉——畢竟從蘇醒後有意識起，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奔跑在廣袤的天空下、穿梭在叢林和湍流里。沙漠、雪山、雨林和火山是他最常去的地方，也正是在那裏，他遇到了他在海拉魯大陸的朋友。

然而剛剛抬起腳就要進入暮色森林的林克卻被俠客按住了，綠眼睛青年一副好笑的樣子壓過來，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還抬起手戳了戳少年晃來晃去的綠色帽尖。

「別急別急，我跟你一起。」俠客說，「我可不是戰鬥人員，不會像團長一樣耍帥的，組個隊總會穩妥一點呀。」

「……」林克嘗試着掙脫對方的壓制，然而無濟於事——他雖然有很多奇怪的能力，但力氣一直不算大，有時候扛個大劍都要兩手一起——於是只能在力氣很大的非戰鬥人員·俠客無動於衷的微妙注視下，妥協了。

看到已經達成一致，庫洛洛也不再多言，三人一同進入森林。森林的外圍依稀還能感受到外邊世界的光亮，但越往裏走就越是昏暗，配合著偶爾傳來的慘叫聲，倒是顯得有些恐怖起來。然而這邊的三人依舊以彷彿在公園散步似的步伐前進，直到鄰近森林外圍的盡頭、一個岔路口前，庫洛洛才開口道：「那麼就在這裏分開吧。」

說罷，庫洛洛轉身走進左側的岔路，背影看起來有些難以言喻的陰冷……那個身着白襯衫的影子很快就淹沒在了暮色森林深處的黑暗中，卻留下一股似有似無的殺氣，盤繞在這片野地里。

「看來那些人要倒霉了。」俠客看起來完全沒有惋惜，他給了林克一個十分燦爛的微笑，「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