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拓羯軍

第六章 拓羯軍

李承唐的重劍突然變得輕靈起來,當真是靈犀一指,左右揮灑,輕鬆自如。凡劍鋒所指之處,控弦軍或橫飛、或馬翻、或人落,無不一觸即潰,瞬間消亡。

眾人竟看得忘記身在戰陣之中,尤其是兩名女子看到他那般風采,一時意亂神迷。

秦昊天震驚之心不亞於剛才史思遠之戰。剛才李承唐與史思遠之戰展示的是以靜制動,彰顯的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的劍道真理。而這次他則是身形輕靈如飛雪,劍如靈犀自然來,正是「舉重若輕,大道自然」的劍道真諦。一正一反,盡在自然之中,這是何等修為,此年輕人又是何等人物身世。秦昊天內心生出十二分的佩服與結交之心。

而李承唐也存了心想結交收服這幫江湖人。他受爺爺之命入世江湖,就是為了鏟民間不平事,濟天下萬民,察廟堂之昏聵,延國之昌運。嶺南李家之始祖為國為民可禪讓帝位,倘若現下帝君昏聵,為國為民亦可讓帝位禪讓,只要民順昌安、百姓昭明、華夏國祚綿延即可。而做這一切,他需要培植自己的勢力。經過相處,他知道這些人誠懇率真、行必正直,皆是仁人君子,是可用之人。而自己初入江湖,正需要這些江湖高手助力。

李承唐在敵陣之中,左右逢源,殺得控弦軍大亂,箭支停了下來。秦昊天豪氣頓起,「好一個舉重若輕、大道自然的劍法,老朽又受教了!」他瞬間意氣風發,「李娃兒…不,小兄弟,老朽也不能只打甩手看着,且看老朽殺人之劍!」

又對身後眾人說道,「你們一些不用上陣,把自己保護的穩妥些,千萬莫把自己丟翻了。」說完,縱身飛入控弦軍之中。

「無劍門」的武學以氣機做劍,劍意養於心中,劍體養於「養劍池」。武林傳言但凡有所傳承之劍,皆有前世劍主寄宿之劍意,「無劍門」的修鍊法門便是靠這些劍意領悟劍道,提升自身修為。

秦昊天進入陣中,真氣流轉,所藏幾十年劍意勃發。千百勁氣透體而出,幻化成有形有質的乳白色劍體,肆意飛散,勁風凜冽,像颳起了一陣狂暴的龍捲風,直吹到地獄的盡頭。方圓之內,觸者殞命。

殺得興起,劍意附着在散落戰場的武器之上,左砍右劈,如砍瓜切菜般往那些控弦軍頭上落去。

戰場上兩大武學宗師威壓之下,風雲慘變,又豈是這幫控弦軍所能抵擋,不到半個時辰,控弦軍已死去二百人左右。

剩餘幾十突厥人紛紛躲避,即便悍不畏死,也看得如喪考妣,戰戰兢兢。史思遠護着哥舒敦急速後撤,餘下的騎兵也紛紛潰逃。

秦昊天一聲長嘯便欲追擊。這時,呼聽場外蹄聲雷動。眾人抬頭遠望,只見遠處沙塵四起,黑壓壓、灰濛濛一片,一隊騎兵如黑雲壓城,瞬間就到了近處。

史思遠見之大喜。

這隊騎兵幾乎皆着灰衣戰袍,外穿齊腰戰甲,腰纏蹀躞帶,插着匕首,佩劍持矛,盡都是些悍勇之士。尤其是當頭九員猛將,面目兇殘,一身橫肉凸起,一看便知橫練功夫相當不俗,軍旅武夫之中當屬一等好手。

九人身後的騎兵漫山遍野,聲勢浩大,怕有萬騎之巨。

冉斐見多識廣,心頭大驚,高聲喊道:「前輩和小兄弟速速回來,這些是突厥人的主力騎兵拓羯軍,敵軍勢眾,非我等人力所能為之。」

李承唐和秦昊天都回望冉斐,這時,草原上一些倖存的哈薩克牧民都已聚到了他們身後,老弱病殘一大群。兩人心頭微驚,這麼多騎兵,即便他倆放開手腳也要殺到手軟,最終定然被馬踏而死,何況還要保護這群牧民。

兩人對望一眼,戰場上有種壯士一去兮的悲壯,心生忘年之慨。他們以宗師境殺出重圍容易,但若帶着這些人就難了,可放棄這些人不管不顧卻怎麼也做不出來。

李承唐與秦昊天不約而同的說道:「能與前輩(小兄弟)一起殺敵,草原埋骨也不枉此生!」兩人哈哈大笑,震徹雲天。

李承唐笑罷,對冉斐說道:「希望冉前輩護着牧民們快速後撤,以待救援!」

然後,李承唐與秦昊天一老一少,昂首向萬人騎隊迎去,朝陽之下,雖千萬人吾往矣。身後眾人無不動容,壯懷激烈。

阿依依與冉菁菁更是花容慘淡。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適才識君便生離死別。想至此,泫然欲涕。天地一片肅穆寧靜。

突厥軍陣那邊靜默片刻,突聽一聲高喝,「沖陣!」頓時殺聲震天,蹄聲如雷,九名突厥猛將各領騎軍成「雁隊」陣型,如洪水猛獸般衝殺過來。只瞬間便與李承唐他們交織在一起。

李承唐重劍如岳,劍舞輕靈,氣勢如雷霆震怒,長虹飛貫,範圍擴大到十丈有餘。秦昊天則真氣鼓盪,劍意茫茫,萬劍歸宗。兩人縱橫開闔,方圓百米內,那一萬突厥騎兵難越雷池一步。

拓羯軍觸之即死,不一會兒,那戰陣之處的屍體和戰馬已經堆積如山,殘肢內臟和血水四處橫流。突厥人悍勇,依舊不停的衝刺過來。

突厥騎將首領久經戰陣,見此情景怒喝道:「擲矛!」

眾拓羯軍突然後撤,立刻長矛如飛蝗般向李承唐和秦昊天投射過來。兩人均已至宗師境界,立刻心生感應,方丈之內暗藏乾坤,自成小千世界。周圍便如圍了一層看不見的鐵桶。長矛紛紛跌落丈外,一時間他們兩人周邊立刻圍了一層茅山。兩人身形受阻,閃展騰挪之間大為約束。

此時,突然從拓羯軍中閃出六名錦衣華服的老者,這六名老者各自劍舞寒光,身輕如燕,內力鼓盪無儔,竟然都是九段武學高手。不用說,此六人皆是為大唐軍中頂尖武林高手準備。想來此次突厥侵犯唐境絕不是騷擾邊民那般簡單,內里肯定有更大的陰謀。

自太宗皇帝到開元初,歷經大唐數次征討,邊境兩國突厥和吐谷渾已經被打的元氣大傷。吐谷渾被侯君集、李道宗兩員唐朝大將領兵奔襲兩千里,身披黃沙,刺馬飲血,幾乎已將吐谷渾打的銷聲匿跡。而突厥則被大唐追擊圍剿,分化成東西兩個突厥部落,一半歸順,一半叛逆。往常突厥人也就在邊境上騷擾一下,打打秋風,從不敢真的侵犯。可如今看突厥拓羯軍的暗裏配置,卻很不簡單。

六名突厥高手結成一座劍陣,將兩人圍了起來。

劍陣如雷池,攻守相合,密不透風。李承唐和秦昊天經歷長久對戰,又沒有時間調理內息,真氣內力已經大不如前。尤其是秦昊天,他練的武學最耗真氣內力,現在內力一竭,流轉不暢,周邊劍意立刻凝滯,險象環生。

兩人劍意稍淡,威壓頓小,史思遠和哥舒敦以及那拓羯軍的九名武夫猛將也都圍將上來,外邊又圍了一層一層密密麻麻的騎兵。兩人已經是插翅難逃,九死一生。

李承唐和秦昊天一旦被圍困,拓羯軍立刻衝破防線殺向了冉斐及那些哈薩克牧民。冉斐帶領哈薩克人沒逃多遠便被追上,只好讓有限的幾個武林中人圍成半圓,將哈薩克人保護在身後。一些身手好的牧民也加入戰團。

這些人中也就冉斐身手好一點,接近九段高手。但他先前受過傷,劍招劍式大受影響,保護的範圍又過大,一時間捉襟見肘,頻頻遇險。幸好拓羯軍不是江湖高手,不至於有生命之虞。

但這些持矛挎劍的軍旅武夫,也不是普通民眾所能比擬,矛刺馬踏之間,十幾名哈薩克人頃刻殞命,冉斐帶來的隨從和門客也一死一傷。

至此,他此行所帶的人中就剩下他自己和女兒,還有孟朗及兩名門客。雖然五人都還能再戰,但除去一名門客未受傷之外,其餘人都或多或少受了傷。戰力極度受損。

這一會兒功夫,拓羯軍也丟下幾十條性命。但依舊不畏死的衝擊上來。虎背熊腰的孟朗殺紅了眼,狀如瘋狂,護住了冉菁菁和身後。

他一個粗壯雄武的漢子此時邊殺邊罵:「日你娘的突厥狗,殺你娘的番蠻子!」齜牙咧嘴,面目猙獰。他前面才受過傷,此時身上又多了些長矛穿刺的血窟窿,汩汩的冒着獻血,疼的呲牙咧嘴。

冉斐見此情景已知無法善了,強提真氣,劍光暴漲,一條銀龍繞着周邊上下翻飛,左右盤繞。一時間,劍影如江海面上反射的波光。

大道日往,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李承唐看到這迴光返照的劍法也心驚不已。看來冉斐已經做好了慷慨赴死的覺悟。心中對這些人的義氣和勇氣大為感動。

霎那芳華,拓羯軍連人帶馬被斬殺十幾名,迅速後退,被圍住的圈子擴大了一些。這時,兩名被殺落馬下的突厥兵猛地撲在冉斐的腳下,一左一右死命抱住了冉斐雙腿,無數條矛槍又涌過來,冉斐自顧不暇。

戰場劍光一緊,周邊又險象環生。冉菁菁受到兩人保護,受傷較輕,此時不得不奮起解冉斐之圍。陣型一亂,形式更加危急。

突厥騎兵將兩人圍成一團,十幾條矛槍向冉斐和冉菁菁身上扎來,兩人立刻都遭遇險境。不過瞬時,拓羯軍突破阻擋,沖入身後哈薩克人群之中,現場大亂。

危急時刻,突然間兩名冉斐的門客氣勢暴漲,刀劍之中如匹練飛舞,光華大盛,足足有九段高手之威。顯然之前兩人都藏了私。

其中一名門客用一把環首刀,窄身直刃,纖長挺直,狂暴而彪悍。只見他身形詭異,勢如猛虎,一把直刃長刀在前,凡遇者身體兩斷,如海浪般卷到冉斐和冉菁菁身旁,解了兩人之圍。

另一名門客雖然身體受傷,但此時長劍揮動,光如匹練,席捲到場內,硬生生擋住了殺向哈薩克牧民的騎兵。

李承唐和秦昊天遠遠瞥見此處情景,暗自鬆了一口氣。此時他們也都受了傷,強撐着對敵。秦昊天身中一掌兩劍,體內氣血翻湧,灰白的長衫沾滿獻血,身體已是強弩之末。李承唐略微好點,只是輕微受了劍氣擦傷,但真氣也已接近枯竭。

突厥人這邊也不容樂觀,六人劍陣已經不成陣型,六名劍客高手有四人重傷退陣,九名武夫騎將有六人被斬殺,史思遠和哥舒敦更已經無法再戰。

不到兩個時辰,整片草原上風雲慘變,血流成河,哀鴻遍野,遍地都是屍體和戰馬的殘肢。突厥萬人戰騎已經死傷近千人。

慘狀再次激起了突厥人的兇悍狠厲。拓羯軍如洶湧的海浪,不計代價的層層沖向李承唐和冉斐兩處戰場,圍得鐵桶一般。

冉斐這邊的狙擊線瞬間被衝垮,騎兵追殺着哈薩克牧民四處逃散。

阿熱一家被十幾名騎兵追擊,危在旦夕。阿依依奔跑不及,面色哀傷。原本嫵媚靈動的眼睛,此刻黯然失色,那樣的孤單和無助。她對着李承唐方向幽幽地看上一眼,隨後閉上眼睛,任由那騎兵長矛刺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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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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