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四十一)

《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四十一)

花語外傳(41)

2010年10月27號晴

花語:

中秋節母親非要回北方庄過,原來是想着見陳老師,沒想到我母親的形象讓陳老師一陣驚嘆,世上有這樣巧的事,莫非真有前緣後世?

第二天王向新回來了,難道母親在躲王向新?

這段日子,在城裏北方庄兩頭來來回回的跑,竟遇到許多親戚和熟人,王向新姐姐姐夫來過幾趟,姚文慷這人俗不可耐,難怪好好的工作幹不成,都是自己惹的禍。

外傳:

中秋節前的一天晚上,姚文慷夫婦前來串門,本來姚文慷妻子王向輝是王向新的大姐,串門不足為奇,但想着以前他們夫妻很少去北方庄,劉桂花記不清他們到底去沒去過她家;只記得,每逢比較隆重的節日或是春節前後,見過他們幾次面,雖然他們吃住在鎮上,劉桂花不知道他們家門向哪個方向開,所以感覺生疏。後來聽說姚文慷出了事,兩人在城裏有房子,便從張庄鎮消失的杳無蹤影,不知道他們的下文。十幾年過去,再見他們,看姚文慷變化不大,臉黑了些;王向輝胖了,胖的很臃腫,五十齣頭的人,頭髮發白,臉上鄒紋很細,一臉白粉,不仔細看發現不了。

劉桂花問姐夫現在做什麼,姚文慷說,他在一家朋友開的企業上班;王向輝說,哪裏是班,整天跟人家東跑西顛,做外貿生意。劉桂花說,我姐夫是個精明的人,到哪裏都能吃上飯。王向輝說,你就誇他吧。劉桂花聽出王向輝的不如意,卻不知道那原因,又不好意思問。姚文慷說,跟着他們混口飯吃,我這人好吃懶做,幹不了大事,這幾年掙的錢少了。劉桂花說,別這樣說,聽說你在城裏有兩處房子,誰家有這樣大的魄力和產業。王向輝說,他不買房子沒辦法啊,三個兒子都等着他買房子娶媳婦呢。黃芸英問,老大老二不是考上大學在外地上班了嗎?王向輝說,在哪裏還不都要爹娘給他們掏腰包買房買車。姚文慷說,小的明年考大學,兩個大的還行,自己能獨立生活,沒給我要過錢。王向輝說,你別打腫臉充胖子啦,那些首付不是你出的,銀行那十多萬貸款你兒子貸的嗎?姚文慷笑笑,端起茶杯喝水。劉桂花說,憑我姐夫這身本事,十萬八萬的貸款算什麼,再說,孩子們過好了,總有天會幫助爹娘。王向輝說,這年頭,兒子不如女兒,兒子是上輩子的債主,女兒才是娘家的銀行,等我這仨兒子過好了,我和你姐夫該見閻王去了。黃芸英說,她大姐,話可不敢這樣說,好日子在後邊呢。

王向輝夫妻走後,劉桂花問母親,聽大姐這口氣,很不滿大姐夫啊。黃芸英說,原來他們在鎮上,姚文慷那錢往家乎拉的跟流水似的,你這大姐日子蜜罐一般的甜;你沒聽姚文慷說,現在掙的錢少了,又貸款,那日子恐怕不如往日了,姚文慷那身板是作威作福逛窯子聽戲的,跟人家前後跑腿的活,干不到哪裏去,你看他臉,又黑又黃。劉桂花說,看着讓人不放心說不定有病。黃芸英說,他自己身子自己知道,聽說還要天天喝酒,但一喝就醉。劉桂花說,這境況活不幾年啦,大姐又不知道體貼照顧他。黃芸英說,你這個大姑子是個圖快活日子不知束手節廉的主,你看她那身打扮,五顏六色花枝招展的,哪像個過日子的女人!劉桂花說,我光注意大姐夫了,沒看到大姐的穿戴,好像她脖子上掛着一圈金項鏈,兩個手腕上都有玉鐲。黃芸英說,還有那臉,一層粉,

跟個民國時的雞一般。劉桂花說,我的老娘,您老人家嘴下積德,人家怎麼穿是她的自由,你急什麼,又沒借你的搶你的!黃芸英說,我看不慣這種女人,你姊妹三個哪有這樣的。劉桂花說,我三姐妹要穿成這樣,不被你打死也被你罵死。黃芸英說,女人就有女人的樣子,穿衣不在華貴,整齊乾淨就行;化妝不在濃淡,保持自然最好,整天把自己抹的花妖狐怪似的,跟誰看?劉桂花說,我老娘這審美,讓陳教授聽了也會伸大拇指。黃芸英盯着劉桂花看了足足半分鐘,把劉桂花盯的發瘮,不知那句話說錯了,轉過臉去看電視。黃芸英說,你腦子裏都是陳教授,王向新幾天就回來了,把他忘了吧。劉桂花說,剛才你那眼神把我嚇着啦,就知道你要說這話,好了,忘了忘了,把什麼都忘了。黃芸英又說,我算日子了,八月十五那天咱們回北方庄過節去,我也見見陳教授,聽他說說話,這年吧竟沒見上他真人,你也不領他來我那邊坐坐。劉桂花說,他想去拜訪你呢,都讓我攔下了。黃芸英說,你攔他幹嘛,不是心裏有鬼吧。劉桂花說,這話從哪裏說起,我只告訴他,你喜歡靜,不想讓他打擾你。黃芸英說,不提他了,八月十五第二天姑爺就回到泗城,你不是讓他直接來新家嗎,我回了北方庄不再回來啦,你們過你們的小日子,王誠傑還沒見過他爹吧。劉桂花說,過幾天你再過來。黃芸英說,等你們生活安頓了,有了新工作,我胳膊腿的還能動,再幫你伺候三個孩子上學。劉桂花笑呵呵的攔住母親的肩頭,親昵地說,還是我老娘疼我。

黃芸英心疼地看着劉桂花,說:“我這五個孩子,就你既讓我省心又不讓我省心。當年你連着考了三年大學,每次回家看你低頭耷腦的,我這心就揪的緊,不敢和你多說一句話,就怕你受不了,知道你心高氣傲,等你下學了,又捨不得你出去打工,就想把你攔着身邊,咱娘倆憑那幾畝地過平淡的日子,即使粗茶淡飯,沒人打攪你就好。誰知道你跟王向新這個混小子走一塊去了,後來看你倆走南闖北,以為不管你們生活甜也好苦也好,兩人在一起就好,誰又知道王向新後來在城裏學壞了,打打殺殺的讓人心慌不說,竟做出那種下三濫的事;等他出國了,這個陳教授一來,我才知道你那個夢想又浮出來了,那股心氣勁又上來了,就知道你喜歡過這種詩書耕耘西窗紅燭的瀟洒日子,我又擔心又高興,擔心你陷進去出不來,高興你心裏舒暢。別看你穿戴說話和原來一樣,但你神情里裝着愜意暢快;其實吧,這個陳教授為人很好的,自第一次他讓你帶上王誠傑去他那邊,知道他是為你好,為了避人的口舌,可是,他越為你考慮得多,我越不放心,怕你執迷不悟,怕你鄙夷王向新,你們有三個孩子啊。若是孩子大了,或是一個孩子,讓你隨意去,你只要心情好,別說這個年月里,舊社會,還有三妻四妾老少配,你跟他遠走高飛又怎樣。今天我把話挑明了,說中了你的心思,你掂量着看,可不能做出讓人家笑話的事來,孩子栓着你就是你的命;我說錯了,當我錯怪你了。”說畢,去看劉桂花,劉桂花已經淚花婆娑,黃芸英便嘆口氣,站起來走到卧室去。

劉桂花跟在母親身後,對母親說:“當娘的哪有不了解自己女兒的,當女兒的更懂母親的心,老娘你這話說對了一半,我對陳老師沒有非分之想,不錯,陳老師一來,喚醒了我的那個夢,但我知道,我的身價卑微,跟他學習照顧他,讓我看到一個不同的世界,您知道我跟一人熟悉了,就不自覺的愛和他說話,可能還調皮點,我是把陳老師當做父親看的,他很親近沒有架子,又知道疼人,所以走的近一些,外人看不出,你當娘的卻看出來了。”黃芸英坐在床沿上,拉着女兒的手說:“有你這話我放心了,可是他總有一天要走人,你這幾天就離開他,你和王向新的日子以前怎麼過現在還怎麼過——你不會嫌棄王向新吧。”劉桂花說:“不是我嫌棄他,他在國外不老實,他那個網友就在附近,兩人說好了,他一回國就過他們的日子去。”“這麼說,是王向新無情在前了,可網上山誓海盟管什麼用,他回的是你的家,看到孩子和你,那些胡說八道一文不值。”黃芸英希望這是真,殷切的勸說女兒,“你們在城裏再找工作,一安頓,日子還是你們的。”劉桂花說:“看他怎麼想怎麼做了。”黃芸英說:“那女的在哪裏住,你上門敲打敲打她。”劉桂花說:“放以前,我早去問問了,現在,我對他死心了。”黃芸英說:“兩口子間,比骨頭筋的親,過了夜,不就風清月朗了。”劉桂花說:“但願像你老娘說的這麼浪漫輕鬆。”

第二天是周末,劉桂花還想着帶孩子出去走走,但王誠穎王誠冉倆孩子吃過早飯回屋做作業去了,劉桂花一陣心動,想,多好的女兒啊,多少家庭的孩子不到開學不知道做作業,可這倆孩子自覺性竟這樣強。眼睛裏不由飄過春節前後在陳方春那邊孩子們坐在火爐前安靜的看書寫字的情景,又想,要是陳老師在眼前不更好嗎,他會幫她把孩子教育成人的。再想到王向新的表現,又是一陣苦澀。跟母親說一聲,我帶王誠傑出去走走,讓穎穎她倆專心學習,隨便買幾樣菜來。黃芸英說,我去吧,你在家和孩子多待會。劉桂花想也是這個理,就答應了母親。

吃過午飯,給孩子洗過幾件衣服,聽到手機響過,一看是花辛玉的電話,打過去問她什麼事,花辛玉說,楊莉娟下午請你們一家吃飯,孩子們方便嗎。劉桂花說,他們吃過晚飯要回學校上晚自習的。花辛玉說,咱們早吃一會,晚不了孩子上學。王誠傑聽了,嚷着說,出去吃飯吧。那邊花辛玉聽了,說你問問孩子方便的話我讓楊莉娟早安排。劉桂花說,她請的什麼客,她又不該我的,再說我老娘在這裏呢。花辛玉說,可能為了他女兒的事有了着落。劉桂花說這是跟我沒關係啊,你給我辭了,一大家子人怎麼吃得起這人情飯。花辛玉說,她早晚會請你的,可能又為你搬家吧。劉桂花說,要為我搬家的事,我該請她的。花辛玉說,我不知道她怎想的,我給你辭了就是。

第二天中午,楊莉娟又打來電話,說我從花辛玉那邊找到的你的手機號,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着你這朋友值得一交,閑着沒事咱姊妹們坐在一起說幾句話。劉桂花說,大姐,你不必破費,哪天見了面聊聊天。楊莉娟說可心的空閑不好找,等你家妹夫來了,你更沒功夫了,就花辛玉你和我三個人,孩子來了更好。劉桂花說,先謝謝你了,再拒絕顯得我不夠朋友了,我給孩子們準備好飯就過去。回頭對母親說,今天中午,一個朋友叫我去玩,我把飯做好了,等穎穎冉冉回來你給她們炒個菜吧。黃芸英問,哪裏的朋友?劉桂花說,花辛玉介紹的,坐着閑聊吧。黃芸英說,你快去快回。

劉桂花過去后,才知道楊莉娟的外甥明年考大學,讓劉桂花幫忙問問陳方春上學的事。劉桂花說,這在哪裏呢,過了年再說。花辛玉對楊莉娟說,大姐,你記住這件事,現在說太早,過年後吧。楊莉娟說,這不是怕臨時找廟見不到菩啥嗎,我先和桂花妹子見個面。三個人上了四道菜,要了一盒飲料,喝到一半,聽到鄰近房間傳來猜酒令的聲音,劉桂花聽着耳熟,再一聽方知道裏邊有姚文慷,等吃過飯,剛走出門口,看到姚文慷從飯館隔壁屋內走出來,看到劉桂花,拱手給劉桂花請安,劉桂花看了好笑,說您在呢。姚文慷半醉半醒地說,和幾個朋友喝了幾杯。旁邊有人問姚文慷行不行,不行送你回家。姚文慷說,我能走路,你們先撤吧,我遇到了朋友,說句話再回家。

花辛玉問這是誰,劉桂花給她和楊莉娟介紹說這是王向新大姐夫,前天還來我家呢。花辛玉楊莉娟就給姚文慷問好,姚文慷說,我請你們喝會茶。劉桂花說,大家都有事,免了。花辛玉說你別客氣,我們走了。姚文慷對劉桂花說,二妹,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您要是有我這個大姐夫,我請你喝杯茶,說句話,您再走。劉桂花對花辛玉楊莉娟說,你們先走,我看他有什麼話說。花辛玉楊莉娟說我們先走了。

姚文慷帶劉桂花走近附近一家茶館,老闆和姚文慷是老熟人,把他們引進一個僻靜處,沖好一壺茶,放在桌面上。劉桂花靜靜的坐在一邊,等姚文慷開口。姚文慷手腳還算麻利滴水不漏的把茶杯斟滿,端端正正的坐好,才打開話匣。姚文慷開始聊的是他落魄的往事,說那兩個陷害我的壞女人早晚毀在我手裏,劉桂花聽了,既替他擔心又替他害臊,卻不好說什麼;再聊是姚文慷最近的買賣,說他想開一家飯店,王向輝不贊同,但不管王向輝贊不贊同,他都要開,聽說大舅子王向新快回國了,就想和王向新一同做這生意,他的場面多朋友多,這回頭客有的是,飯店只掙不賠,有的是錢掙,又問劉桂花若是過去幫助他更好,就看上劉桂花幹練了。劉桂花聽了,不覺有了念頭,想王向新回國正愁沒地方去呢,如果找不到踏實的工作,八成又會和那些狐朋狗友混一塊去,就回應說,等王向新回來了,我讓他找你去。末了,姚文慷哭喪着臉說,你大姐這人,只認錢不認人,我好歹跟她過了半輩子,生過孩子上過床,現在好了,看我潦倒了,連床不讓我上了。劉桂花聽這話粗魯,忙說,王向新後天回來,我讓他直接找你,你坐會,把這壺茶喝了,家裏有事,我回去了。姚文慷說,你走吧,我再待會。

中秋節頭一天下午,劉桂花跟二哥說老娘要回北方庄,你開車來送送我們。劉桂雷開車來了,問王誠穎王誠冉回家嗎,劉桂花正因為放假,所以才讓你來送我們,她們下午上兩節后就離校,劉桂花又交代,後天王向新回到泗城,我讓他找你拿鑰匙。劉桂雷問,你不回來啊。劉桂花說我不一定,盡量早過來。劉桂雷說你最好明天下午回來,王向新剛回國,你要接他去。劉桂花說,有什麼好接的,他不缺胳膊不缺腿,自己人的家門。劉桂雷搖搖頭,說你看着辦。

中秋節下午,陳方春來到劉桂花母親家,終於看到你劉桂花的媽媽。兩人一見面互道安好辛苦,陳方春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以為見到了自己的母親。黃芸英第三次看到陳方春,那兩次都是遠遠地看,看他一表人才,身軀偉岸,臉堂白皙紅潤,聲音洪亮,現在坐在自己身邊,安靜的彷彿一個聽話的孩子,不由顯出一層親切,暗想,不怨桂花痴迷,這是個香餑餑,何況又會說話辦事,可惜了古人那句水風空落眼前花。

第二天一早,黃芸英攆劉桂花帶孩子回城,把王誠傑留下,王誠傑說,我要去見爸爸,黃芸英說,明天姥姥帶你見爸爸。劉桂生把車開到山下,說不能晚了孩子上課.車開到縣城,先把三個學生送到學校,劉桂花才回家。翻箱倒櫃了一陣子,劉桂花才坐下,想剛才找什麼呢,靜靜地喝了一口茶,才想起來把那幅在陳方春房子拍的那張相的畫拿出來,正正規規的掛在卧室牆上,症着眼睛直視了好一陣時間,手機響了了幾次,竟沒聽見,等房門被人打開,才猛然醒來,走出房門,見王向新跟在二哥後面走進來,兩人手裏提着大包小包。

劉桂花沖好茶,給二哥和王向新斟滿茶杯,在一邊坐下,聽劉桂雷和王向新說話,眼睛掃過去,看王向新稍黑一點,還是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劉桂花說,你們聊着,我去買菜。劉桂生說,你在家吧,我給你們買菜去。劉桂花說不用,着話走到門口,打開了門。劉桂雷又坐下和王向新聊天。看看快放中午學了,劉桂花回到家,劉桂生已經走了。王向新站起身,走進劉桂花,兩人接近那一刻,能聽到對方的心跳。王向新說:“桂花,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劉桂花低着頭說:“不走在家好好找個工作。”等心一平靜,正要說“你姐夫要辦飯店,請你去幫忙”,王向新抱住了她,劉桂花的心又砰砰亂跳,王向新已經吻上了她,在陣陣狂跳中發現自己在王向新身下,劉桂花說,孩子快放學了,王向新剛開口說話,門那那邊傳來開鎖聲,急忙起身走出去。

進來的是王誠冉,看到王向新,喊了一句“爸爸”,撲向王向新懷中;王向新撫摸着女兒的頭髮,說冉冉個頭長高了,來,快坐下喝杯水。王誠冉喝過王向新遞過去的茶水,王誠穎又進來屋內,王向新走過去,叫一句“穎穎”,王誠穎伸手抱住王向新,問爸爸一路辛苦了,王向新說爸爸不辛苦,穎穎上高中了,真快。劉桂花看着這一幕,悄悄轉身拭淚,王誠冉說,媽媽哭了。王向新問,你弟弟呢?王誠穎說弟弟在姥姥那裏呢,他明天過來,說完,指着牆上的相框對王向星介紹王誠傑。王向新看着王誠傑的照片,對王誠穎說,我走的時候,你弟弟還沒來人間呢,現在這麼大了,你媽媽辛苦了。劉桂花聽了,又去擦淚,說,你們爺們聊着,我去做飯。等飯菜做好,王向新幫着收拾桌凳,王誠穎和王誠冉幫着端菜端茶,一家人邊吃邊聊,兩個孩子不斷的向王向新發問,都是問的三年來她們爸爸的工作,國外的生活。飯後,王向新打開包,給孩子拿帶來的東西。隨着一件一件的衣物各種用品拿出來,兩個孩子大呼小叫,拍手稱好。劉桂花坐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分明被眼前的氣氛感染了,卻努力控制情緒,怕王向新瞧出。王向新顯然很興奮,給兩個女兒分發禮物,偶爾拿出一件說這是給你媽媽的。女兒便拿給劉桂花看,劉桂花笑着看着她們卻不說話。

很快兩個孩子該上下午學去了,王向新說我送你們去。王誠穎說,爸爸你怎麼送我和妹妹,咱家沒車。王向新說,我打車送你們,明天咱就去買車。女兒們高興地拍手說,我們家也有車了。王向新說我下樓打車去,你們倆個抓緊下去。等女兒走了,劉桂花走到窗前,看到王向新走出小區,在路旁招呼出租車停下,倆女兒一個跟着一個上了車,王向新才走進車副駕駛座上;眼淚又不禁流下,回過頭看着屋內,一時想不起來干點什麼,最後才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沖了個澡。

剛換過衣服,王向新敲開了門,劉桂花問他,二哥沒給你鑰匙?王向新說,二哥走的時候把鑰匙放門這邊櫃枱上了,我忘了拿。說著,走近劉桂花身邊,劉桂花說你去洗洗吧。王向新說我去洗澡了,你把以前的衣服拿過來,等會我換下。幾分鐘后,王向新穿着短褲走出洗澡間時,劉桂花在卧室站着不知所措。王向新走近她,攔着她的肩頭,說桂花你讓我好想。

王向新躺了半個時辰,見劉桂花不說話,指着牆上的那副畫說,在哪拍的,很好看。劉桂花說,才幾天不記得回家路了,那不是北方庄嗎。王向新說,誰給你拍的,背景畫面層次好清楚。劉桂花扯了個謊,說雷圓會拍的,我在一家影印社做的。王向新說,很浪漫啊。劉桂花說,你看着不好看,我撤下來。王向新說,別,這張照片把你的風度全拍下來了,留着她,我天天看。劉桂花說,剛才想給你說呢,你姐夫前天見了我,說要開飯館,讓你回來找他去。王向新說,我姐夫不是在張庄鎮嗎,怎麼回城裏了。劉桂花給他說姚文慷這兩年的遭遇,王向新聽了說,這傢伙不老實,人過半百了,竟栽在男女事上。劉桂花說,不要臉的男人不止他一個,早晚都栽在女人手上。王向新聽了沒言語,半分鐘后才說,他開什麼飯店,就他那身子骨,乾的了這活兒嗎。劉桂花說,你去找找他看,也是一條生財的路。王向新說,我睡一會再找他去。劉桂花說隨意你。

劉桂花起來去擦洗過身子,穿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發獃,心想,我這是怎麼了,那些恨去哪裏啦,難道真如老話說的夫妻沒有隔夜仇夫妻床頭吵床尾和?那些怨恨那些見到他就要扇他的耳光那些一定要和他算賬算到底的誓言呢?再仔細回顧王向新進門來的那幾個小時,似乎明白了,都是孩子惹的禍。王向新和孩子頭碰頭擁擁抱抱的畫面讓她不但失去了警惕,而且拉近了和王向新的距離,甚至產生了几絲溫暖和憐憫。再往下想,竟沒有半點怒意,徹底失敗了。卻不知道,打敗她的不是那些溫馨的畫面,而是她內心深處的善良和慈愛。

劉桂花再不敢多想,便去收拾王向新的箱子,除了幾件衣服和其他的物件,大包小包里已經沒有多少東西,劉桂花又仔仔細細的翻看一遍,竟翻出一張銀行卡,上面寫着幾十萬人民幣,是三天前存入的,知道這就是王向新三年的辛苦的果實。她把存摺放在遠處,靜靜坐下,就恨自己無恥。

兩個小時后,王向新走出卧室,劉桂花遞給她電動車鑰匙,說我給姐夫打個電話,你準備去見見他。王向新說你打吧。姚文慷接到電話后,問向新回來啦,我去看看他。劉桂花說,你在哪裏,讓他去見你吧,等有空你們再聚聚。姚文慷說我在廠里,這就出去,你讓向新在那天那個茶館等我。王向新說,你們還在茶館喝茶。劉桂花說,三天前,我和花辛玉在外面吃飯,遇到的他。王向新說,我去去就回,你準備孩子的晚飯吧。

劉桂花準備好了晚飯,王向新沒有回家,王誠穎拿過劉桂花的手機,就給王向新打電話,王向新接了,說我和你姨夫在一塊,晚上回家,你們吃飯吧。劉桂花說,你爸爸還是那德行,出門就不想家,連個電話不打。王誠穎說,我爸爸剛回來,要見的人多了,你別管他。

王向新和姚文慷聊得很是熱鬧,姚文慷牛氣衝天,吹捧開飯管如何如何掙錢,王向新問姚文慷去哪邊買車好。姚文慷問他,你要買車?王向新說,這年頭大家都買車,做事離不開車了。姚文慷問你買什麼價位的,王向新說,十萬左右的吧。姚文慷說:“要我說,你這車先別買,有這十多萬投到飯館上去。等以後賺了......”王向新說:“原來你開飯館,沒有資金啊。”姚文慷說:“咱兩家合夥開,不行就股份制,......”王向新有打斷他的話:“你容我想想,看看哪個地段容易做。”姚文慷說:“今天晚了,明天上午我領你去看。”王向新答應了。

王向新回到家,王誠穎姐妹倆放學回家了,倆孩子洗刷完,又走到父母卧室跟爸爸聊天,看看十一點了,劉桂花問她倆,有作業嗎,還來得及做啊?兩個女兒才伸了伸舌頭,做個鬼臉出了屋。

上床熄燈后,劉桂花問王向新和姐夫聊的怎樣了。王向新說,姐夫看上我的打工錢了,我說呢,剛回國,他就嚷嚷着和我一起開飯館。劉桂花說,做什麼不投資,你看看有沒有做的希望。王向新說,這飯館最難做,也最容易做,難的是賒賬多要賬難,容易的是找個好廚師,一天三個場就能掙錢。劉桂花說,你跟姐夫再商量商量。王向新說明天跟他看看地面去。說完伸手攔過劉桂花的肩頭,劉桂花眼睛一閉,想,該來的都要來,隨他去吧。王向新輕薄了一兩分鐘匆匆收場,劉桂花說,你莫不是完蛋了,王向新說,可能沒休息過來。劉桂花說你睡吧。

王向新正要沉沉睡去,就聽劉桂花問他,你這次出去拿回多少錢?你給那個叫馮彩麗女人四五萬很大方啊。王向新知道,這筆賬劉桂花早早晚晚會給她算,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又想自己在這一年多和馮彩麗隔山打牛的幹了不少齷齪勾當,把身子熬壞了,不然的話,把身邊這冤家伺候好了,她還追的這麼緊嗎,起碼容他幾天想想怎麼搪塞她吧,既然問了,又想不出搪塞的話,只能裝睡到底。卻聽見劉桂花又說,看你裝到什麼時候,這事你三天內說不清楚,咱們見你爹娘去,讓他們評評理,是我的不對還是你的錯。

劉桂花說畢,回到床那頭,側身休息。她明白,話不用多說,讓他聽到就可以,說多了,顯的碎碎氣氣,王向新再一急,非吵架不可,自己生氣不說,兩個女兒還要上學呢。第二天一早,劉桂花給母親打電話,說她回去接王誠傑來見他爹。黃芸英說,你別來了,讓你婆婆送去。劉桂花說,我公公腿剛好,需要人照顧,你別讓她來了。王向新聽了說,我去接王誠傑,你在家等着吧。等王誠穎王誠冉出了門,劉桂花說,你不是要買車去嗎,王向新說,回來再買,那車沒什麼可看的,先買輛二手車吧,又便宜。劉桂花說,你願接就接去吧,不過,昨晚給你說好了的事,你別忘了。王向新裝糊塗問,什麼事?劉桂花說,你給那個女網友的錢。王向新小聲嘟嚕着,哪有這事。劉桂花斬釘截鐵的說,你要證據我給你,三天內你說清楚了,不然,我找你爹娘問問去。王向新說,我剛回來,你就跟我清賬啊。劉桂花說,你自己做的業自己收拾啊,你快走吧,你爹娘等着你呢。

王向新下了樓,劉桂花給陳方春打電話,說這幾天我在處理王向新的舊賬,一時半時的回不去,你照顧好自己。陳方春說,謝謝你的關心,你們不要吵架動武,要擺事實說道理,能原諒的就原諒。劉桂花說,我觀察他一個月,看他知道改不。

王向新到了北方庄見了爹娘,問過安,說我來接王誠傑。他母親說,王誠傑沒見過你呢,現在在他姥姥那邊,我帶你去。娘倆進了黃芸英的院子,王誠傑去了陳方春那邊,王向新說,我去看看。黃芸英說,你等會吧,他快回來了,說什麼去拿課本筆墨。王向新又說,我去見見這個陳教授。黃芸英說,我帶你過去,剛出院門,王誠傑蹦蹦跳跳的走過來,走到黃芸英跟前,看着王向新,一臉迷惑,問姥姥,這人是誰。黃芸英說,你不是想見你爸爸嗎,他就是你爸爸。王向新走過去抱起他,王誠傑默默地看着王向新,他奶奶在一邊說,叫“爸爸”,誠傑。王誠傑低聲喊了一句“爸爸”,王向新向上舉舉王誠傑,答應了一聲,說快跟爸爸回城裏,看爸爸給你帶什麼來了。王誠傑問你現在沒帶來嗎?王向新笑一聲說,像我的兒子,要東西不嫌早。回到黃芸英屋內,坐下說了幾句話,王向新對他母親說,娘,你帶王誠傑先回去,我給姥姥說句話。

王誠傑和奶奶走後,王向新撲通跪在黃芸英跟前,把黃芸英唬了一跳,問這是什麼陣勢,你有話坐下好好說。王向新坐好后說:“娘,我對不起桂花,三年前被她逼出國,我知道錯了,在國外遇到一個網上的朋友,因為我們兩個聊得開心,她家裏又有急事,我接給她四萬塊錢,桂花知道了這事,正逼着我要回來,可剛借出去的錢,怎能這麼快要回。”黃芸英說:“這事我聽桂花說過,是你的不對。出國打工就是掙錢的,這錢來的不容易,你說借就借,而且借給一個寡婦,你們那些腌臢事,別說我閨女,就是我一個老太婆也能想像的到,你當的哪門子及時雨,你不是說要和我閨女分手跟那個女人過日子嗎?你去去試試!”王向新說:“我那是氣話,我是三個孩子的爹了,昨天看到兩個女兒我差點掉眼淚,桂花也流了淚,我知道這個家來的不容易,我給您保證,和那個女人一刀兩斷,那借出去的錢,確實一時半時的不好要,但我早晚追回來。”黃芸英說:“你也別指望嘴上抹油糊弄我和桂花,要想取得人的心你得辦人事,你回家好好想想。但我告訴你,桂花給你急,你不能急,我的孩子我知道,桂花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她講理;再一個,你們吵架避開孩子,你多承讓桂花,更不可打桂花,你敢動粗,我給你算賬。”王向新低頭說:“我聽您的。”

王向新原以為把話說給岳母,爭取岳母的支持,沒想到岳母這下馬威唬的他一愣一愣的,看來,手髒了,不容易洗乾淨。先帶孩子回城再說,劉桂花再嚴厲也得看在他是三個孩子爸爸份上,早晚會饒他。

王向新回到縣城,放下王誠傑,就去找姚文慷,兩人沒去查看飯館,在城內三家二手車市場轉了一上午,直到下午三點,終於買成一輛開了五年的桑塔納,又去交管所辦理了過戶手續。兩人那車進了小區,放好車,走進家,劉桂花問你們幹嘛去了,一天不見人影,找到合適的飯館了?姚文慷說,給我弟弟買車去了。王向新把行車證在劉桂花眼前一撂,說車在樓下呢。劉桂花說,我給你們做飯去。兩人喝了一瓶酒,姚文慷喝的嘴歪眼斜,姚文慷急忙背他下樓,放進車后,向醫院方向開去。等他再回來,已是凌晨一點。劉桂花翻了個身,問姐夫沒事吧。王向新說,我才出去三年,姐夫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就不能喝了,身體也垮了。劉桂花問,你問你姐去,我哪裏知道。王向新就要上床,劉桂花說,你去洗個澡,一身酒味難聞死了。

劉桂花給王向新三天“自首”時間,三天後,劉桂花忘了這事,再一天才想起來,再追問王向新,王向新把給他岳母說的話重複一邊,要取得劉桂花的原諒。劉桂花說,這事我一輩子不能原諒你,你看看你這幾天乾的事,剛買車,就到處炫耀,又找到你那幫狐朋狗友啦,你放着正事不幹,我看你到底想幹什麼;我明天回北方庄,你在家給孩子做飯,儘儘你當爹的責任,你想好怎麼做事做什麼事了,我再回來。王向新說,我不是在找工作嗎,你走了我怎麼找工作。劉桂花說,你找你的那個心肝女人給你找工作啊,她拿你的錢不替你做事啊。王向新說,你走吧,你真要走,我看這家過不下去了。劉桂花說,你在國外呆了三年,我在國內帶孩子三年,你在外邊花花花世界胡作非為,怎麼著,給孩子做幾天飯不成嗎?王向新說,你走吧,永遠別回來。劉桂花說,這是我的家,我愛回就回;還是那句話,你把錢要回來,我就回來。

劉桂花回到卧室,拿出紙筆,給兩個女兒寫了幾行字,意思是你爸爸剛回國,讓他休息幾天,給你們做做飯,我回北方庄看看你姥姥和你奶奶,你爺爺腿沒好利索,我待幾天再回來。劉桂花把信交給王向新,說你給孩子看看吧,她們通情達理,你要是好人,別把我們的事告訴她們,我給你放着臉皮呢。王向新問,你真走?劉桂花說,我不走,你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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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上:北方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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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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