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上部:北方來信(一十)

《春來花開》上部:北方來信(一十)

北方來信(10)

向明:

今日大雪,山村向著冬季的腳步邁的更深了。聽村中老人言,近十年,很少看到雪,偶爾下一次雪,不過毛毛雨似的,飄過幾個雪葉,地上還沒有印上獸跡腳痕,天就晴了。看今年山下的樹木,有的還掛着片片綠葉,知道雪不會多,又是一個暖冬。

山下暖冬,山中風冷。我幾次去鎮上,進山羽絨服,出山需開領。或許是我的火爐燒的旺,每晚老鄉們到我這裏聊天,坐在室內脫去棉衣,穿着秋衣秋褲已是熱火朝天,大家自由聊天,有的是片段,有的是長篇,有的故事很完整。聽的多了,不少故事記憶深刻,折射出人情世故,如明鏡照物,妍媸畢現。

請聽我一個一個的慢慢寫來。第一個故事,我擬了個名字,叫“兩兄弟爭財,三姐妹讓利”。

你們北方庄有一戶張姓人家,戶主叫張文明,有倆個兒子,老大叫張士才,老二叫張士旺,張文明六十年代走出大山,去了工廠,那時候,教育還未普及,處在掃盲階段,每個村莊,識字的沒幾個。聽說,前去招工的人,拿着一張表格,村裡十六歲以上二十五以下的人只要自己填寫上,算是工人了。張文明當時十七歲,在城裏讀高中,是村裡唯一的一個高中生;他父親聽說有招工的,連夜走着去五十裡外的縣城,把張文明拉了回來。那年張文明成功當上工人。招工的說,上級意見,專門在山內招工,為的是給山村帶去黨的溫暖;但整個張庄鎮只招到四個工人。一個半月後,全村為張文明送行,那些羨慕的眼睛能把張文明射穿,張文明的父親那段時間夢裏都給笑醒。

顯然,吃上公家飯,不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是一件值得燒香的事。張文明父親四個孩子,張文明是家中老二,上面一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姐姐出嫁了,弟弟在鎮上上小學,妹妹最小。張文明父親後來說,他這一輩子很知足,大兒子在工廠上班,小兒子考上了大學,在省城工作,唯一遺憾的是大兒子娶親太早。

原來,張文明在本村有個娃娃親,張家為人忠厚,不少人認為,張文明當工人去了,這門娃娃親估計要泡湯;開始的時候,張文明去青島總廠學習,第二年在那裏參了軍,張文明父親讓人給張文明寫信,讓他回家結婚,張文明以第一年當兵不合適為由拒絕了。於是,村裏有了流言蜚語,那個未婚妻做好了嫁他人的準備。在山村,二十歲不嫁,人言就多,大家經不起背後嚼舌頭。誰知,張文明第二年在部隊主動請假,要求回家結婚;按照規定,新兵第三年才有權利探親。部隊聽了張文明的請示,很感動,說有這樣高品質的兵,是部隊的光榮,上報到師部政治部,師首長特准。

我曾問張文明的父親,你這輩子很知足,怎麼只提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怎麼樣了;他說,女兒是人家的人,不提也罷。後來才有人給我說,她的兩個女兒生活也很好。大女兒張士菊嫁到鎮上,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個個日子過得好;小女兒張士蓮考上醫學院,在外地工作。

張文明複員后,因為參軍前是工人身份,又是連級幹部,轉業到本縣武裝部,在城裏安了家。兩孩子跟着去城上學。張文明後來曾說,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他當年如果不跟着招工的人去工廠,一定會考上大學;即使當了兵也是個好兵,五年義務兵,年年是五好戰士,入黨提干(連指導員),智商能力中人以上,運氣上更是福至心靈;就沒想到兩個兒子倒運,

大兒子張士才小學五年讀了八年,初中沒指望,直接下學;二兒子張士旺好不容易上下高中,第一年差二十分上大學,第二年復讀遇到山東那年坑爹不死的政策——高考初選,老師同學都認為張士旺別說初選就是高考甄選一定榜上有名,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張士旺初選落榜。

但張文明說對了一半,大兒子不是上學的料,卻是干買賣的才。那年頭正趕上改革開放,商貿放開,張士才倒賣衣服賺了賠賠了賺了幾年,積攢下不少錢,竟買了一部解放車,搞起長途運輸,發了一批;可天有不測風雲,張士才有一次酒後開車運回一卡車的青菜,離蔬菜市場一千五百米的地方,疲勞加興奮,把一個老頭跟撞了,也是倒霉,老頭偏偏是管公路局下屬一個站點站長的爹,這個老頭生有七個子女,五個兒子,人稱五虎上將,都在政府要害部門工作,兩個女兒雖然平平,但都是遠近聞名的潑婦。五虎上將不但要張士才賠償而且還要抓張士才進局子,兩個潑婦則天天堵着張文明家開罵。張文明使凈回身解數,找公安局、司法局、法院、醫院各方神仙戰友,好歹壓住苦主的勢力,但兒子張士才幾年買賣的辛苦錢全進去了,自己跟着貼進不少積蓄。張士才車開不成了,辦起小吃,燒雞燒鴨蒸包烙餅,路邊小攤,幾年後恢復了實力,買了門頭房,開起飯莊,生意無盡買賣發達。

張文明才鬆了一口氣,小兒子張士旺又給添亂。張士旺大學沒能上,一輪輪的培訓學習,拿到一張會計證,去老爹戰友的房地產公司當了會計,本是一帆風順的,卻不想,幹了四個年頭,犯了荷爾蒙的錯誤,把公司一個姑娘肚子搞大了,大了就大了,娶回家不就完事?可張士旺死活不同意。據後來街坊的消息,那姑娘作風不幹凈,肚子裏的貨不一定是張士旺的;也許因為如此,張士旺才不同意結婚。但那女子無論如何,就懶上張士旺了。那時刻沒有什麼DNA驗證,女子娘家人找上門,又是一頓婆娘大街上開仗——胡(狐)言亂語,把個張文明罵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張文明含着恨帶着淚四面托關係,擺平這場說不清道不明的齷齪勾當。張士旺公司沒法帶下去,走投無路到哥哥那裏打工,出了這檔子事,正是姥娘不疼妗子不喜,張士旺大嫂說話間夾槍帶棒指桑罵槐的,張士旺只好離開,好在與公司關係藕斷絲連的,經營腳手架,承包挖掘機等等的,年頭忙到年尾,算算賬,除了落下一肚子酒肉,機器本錢仍在銀行里。眼看貸款到期,手中空虛,張士旺估摸着不進局子就進地獄,只好向老爹求救。張文明聽明白兒子的帳,感覺把自己老命買了陪不上銀行的賬,便找來長子,要張士才幫他兄弟還款。張士才一口答應,話說的讓張文明動心動容:“這事好辦,不就三十萬?我出了。我回去看看有幾個存款,不行,買了飯店這忙也得幫。”

張文明張士旺夫子盼這第二天張士才把錢拿來。第二天,張士才沒露面,只打了電話說他老婆不同意。張文明就去見大兒媳婦,苦口婆心的勸大兒媳婦幫忙。大兒媳婦不說不給,只給公公算了一筆她們家的賬,不但一分結餘沒有反而欠着朋友不少錢,末了說:“你家兒子說了,他要賣酒店。行,他賣去吧,把借我娘家的那二十萬錢先還上。”張文明知道,買飯莊門頭的錢是自己幫着東借西挪來的,哪裏有什麼她娘家的事,這兒媳婦明着不想幫忙。出門仰天長嘆一聲,想,還得豁了老臉給兒子借錢填坑。

這世界的規矩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只要路走的正,便天無絕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張文明千方百計找戰友借錢,戰友很給面子,一聽三十萬,不少也不多,一萬兩萬的紛紛慷慨解囊,銀行借款完美收官。張文明狠狠勁,把張士旺送到國外打工去。

雖然聽書的聽着短做事的做着長,可三年打工轉眼走過來,張士旺回國后,三十萬的借款沒少一分的還上,剩下十多萬開了一個小店,小店門頭是張文明的。

張文明在武裝部的房子緊挨着大街,趕上住房改革,張文明拿出一萬多錢把那個公家分配的四合院買了下來。臨街一面的三間廂房改製成商鋪,原來租給一家服裝店,等張士旺回國,張文明便收回給了小兒子。

張士旺稍作裝修,建成一個建材商鋪,媳婦守店,他跑外銷——仍沒離開他熟悉的房產業務。

張士才夫妻對弟弟的無情換來父親的無義,張文明說明白了,不允許大兒子一家上門,大有老死不往來的架勢,張士才翅膀硬了,老爹還沒說斷絕父子關係,他先愣頭愣青的作了聲明:只當我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你沒我這個兒子,我沒你這個爹。

這話說得很絕也很倔,若是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就沒後面的故事了。

可惜是親三分親打斷骨頭連着筋,一時的惱怒跟着話趕話的誓言,再毒毒不過人心翻雲覆雨。張文明可以不見張士才,但老家大大小小的事還需要張士才出面,父子倆見了面還是客氣,該叫什麼叫什麼,兒媳婦的麵皮也很和氣,爹爹爹叫着比他親爹喊的還親。這一方面表明父子間生氣歸生氣,倫理還要講,一方面又表明父子性格里隱着一層並非邁不過坎的良善。

但張士才真就連着幾年沒進過他爹的門,這給後來的矛盾埋下不小的伏筆。

張士才不進父親的家門,但他兒子和他媳婦三天兩頭的去,去的時候,無非送接送孩子上學,店裏忙,他們顧不上;這一顧不上,便來去匆匆,父親這邊家裏的事也就顧不上,直到五年後,一場衝突驚天動地,遠非五年前父子跌入絕情谷的動靜所能比。

五年後,城區改造,張文明的房子要拆遷,拆遷辦給的條件不菲:兩座樓房,六十平米門頭房,七十萬搬遷費。

如果說,張士才對父親家中的大事小事不過問也不想過問,但拆遷這種非一般的事情卻要必須過問的。過問的結果,才知道弟弟在父親的臨街門頭做了五年的買賣,而且沒有一分租賃費。張士才夫妻很震驚很憤怒,更讓他們震驚憤怒的是兩座樓房有一座給了張士旺,那一座據說等張文明夫婦百年後由兄弟兩繼承,平均分配;六十平米的門頭房暫由老爹自用,然而沒說老爹老媽百年後的歸屬。

張文明的計劃是寫個遺囑,兩個兒子誰養老誰送終送給誰,如果兩個兒子都孝順,那就平均分,先不提前說出來。

兄弟倆妯娌倆把孩子送到各自姥姥家,齊刷刷的來到老爹那裏,商量房子善後事宜。張士才跟父親爭辯門頭房為什麼給張士旺免費用,為什麼給張士旺一座房,說既然這樣,那兩座房他都不要了,把那六十平米的商鋪給他。

張文明聽過,覺得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先前琢磨的遺囑霎時拋掉了。

張士旺卻不願意,說這五年,他如何如何照顧父母,買米買面買魚買肉買葯送醫院,全是他乾的;張文明聽了,去裏屋拿出證據,老夫妻住院的單據人情來往的賬單米面肉菜的記錄本,一條一條的讀給張士才夫妻聽;張士才有些啞,他媳婦不認情,說這五年是你們兩位老人不讓我們進家門,是你們病了災了不給我們消息,你們這樣做,明擺着先把家資產留給老二,巴不得撇開我們;你老二用着老爹的房子做買賣,辦這點事是應該的;再說,有你大哥在,爹媽有事你不找你大哥商量,你眼裏還有你大哥嗎,是不是早就想好獨吞。老二發誓,誰想獨吞誰不是人,這不找你商量來了。

於是一家人重新商量房產的分配。

張文明要兒子兒媳們先提意見,兒子兒媳們把話推回父親,要張文明先說;張文明大概覺得分配方案有些不妥,思考了幾分鐘才說:“兩處樓房必須有我和你媽媽的一處,誰也別想;第二座樓房租出去,賃房的錢我拿着,門頭房一樣......”“那七十萬呢?”大兒媳婦打斷公公的話問。

“七十萬剩不下,給的樓房面積小,還要增添幾十平米,還要裝修。”

“都是你的唄。”大兒媳婦又說。

“差不多,沒你們的份。”張文明說的理直氣壯。

“以後呢?”二兒媳婦問。

“聽我說,”張文明聽着兩個兒媳婦插言,不覺有氣,“所有房產都是我和你媽媽的。等我們死了,你們再分。”

“怎麼個分法?”老大沉不住氣了。

“這樣吧,我寫張字據,把以後的事寫清楚。現在沒想出怎麼個分法,我先聽聽你們的意見。”張文明確實沒想清該怎麼分。

兒子兒媳們便不客氣,你一言他一句的開始討論。老大的意思把房產分為兩份:兩處住房歸一隊,門頭房歸一隊。兩個兒子抓鬮;老二的意思把房產分為三份:門頭房為一份,歸父母所有,等父母百年後兄弟倆平分,一處樓房賃出去,一處房子爹媽住着,租房的錢和門頭房一樣歸父母所有,等父母百年後兄弟兩個一人一處。

老夫人認為二兒子的方案可行;好說歹說,大家意見統一到老二的方案上。看着沒意見了,張文明就要寫字據。大兒媳婦突然說:“老二這五年用着爹媽的房子做買賣,必須算清租賃費。”張士旺說算就算,把這十幾年的賬算清楚。

於是從兩個兒子結婚開始算起,看看誰用的父母的錢多。先算老大的,就算到老大當年經商父親出了多少錢,到那次車禍父親又賠了多少錢;老大媳婦給老二算,千不該萬不該,把老二當年那件醜事——搞女人的事給透漏出來,雖然老二媳婦結婚前聽說過老二的醜事,但在這樣的場合抖摟,讓人出醜不說,實在下不來台。老二火了,開口罵老大媳婦。這一罵,引發一場打仗:先是老二和老大媳婦對罵,看看老二敗下陣來,媳婦跟着上陣,然後是兄弟倆開撕,互相指責對方給家裏老人丟醜,最後文攻武衛,男對男女對女女捉對廝殺。父母勸不住,引來街坊,有看熱鬧的,有上前勸說的,有拉架的。這一場文武行鬧劇好不容易平息。

有人給張文明出主意,房子全賃出去,錢自己拿着,回老家生活去,兒子兒媳眼不見心不煩。張文明心就動了,想着自己快七十的人了,那哪裏不是活,不生氣為原則,兒孫自有兒孫福,回老家!房子一拆,果斷回到北方庄。

四年後,城內樓房建好了,老伴想着回城內,一為生活更方便,二為孫子孫女。四年中,兩個兒子沒再和好,這個來那個走,紅白喜事遇一起,互不對眼,小輩孩子喊着大娘大爺二叔二嬸,大爺大娘叔叔嬸嬸到能滿口答應,但人在一個城內,誰也沒去過誰家。怎麼著必須在有生之年,撮合著孩子們和好呢。張文明也想着回城,一來人老想兒孫,二來腿腳漸漸行走不靈,在城內住了半輩子了,不習慣山鄉生活。

打電話給兩個兒子,都答應來幫忙搬家。等房子裝修好后,孩子們跟着搬家公司來到老家。那一年年底,張文明主動給兩個兒子電話,都來新樓房過年。

臘月二十以後,兒子兒媳開始往家裏買東西,臘月二十八晚上全家聚齊,隨着酒宴高潮的到來,兄弟妯娌和好了,相互道歉。兩位老人那個高興,張文明因此多喝了幾杯。孫子孫女們歡欣鼓舞,提前給爺爺奶奶拜年,奶奶就掏衣兜,預備給孫子孫女們發錢。錢沒掏出,張文明起身去卧室拿出一張張的百元大鈔。從年三十一直到正月初二,輪着擺家宴。初三,兒媳們要串娘家,年結束了。

張文明夫妻私下裏說,照着這個節奏過下去,兩口子才算熬到頭,以後才真正是享福的日子。

有道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張文明為著兩個兒子,大半生是鞠躬盡瘁,后小半生要死而後已了。

三年以後,張文明老伴中風,張文明伺候了五年,老伴撒手而去,自己年屆八十,兩個兒子商量着把父親接自己回家住,張文明堅持了半年的獨居,最後跟着兩個孩子輪流過了。張文明聲明,在誰家,工資卡交給誰家。先去大兒子家,再來二兒子家時,張士旺發現老爹工資卡上一分錢沒有了,就問老爹,老爹說去你大哥家時,上面有兩萬多錢呢;老二就要去問老大,張文明不讓去,說我這裏有的是錢,賃房費都給你。老二二話沒說,接過老爹的銀行卡,工資卡雖在手裏,卻沒有花一分錢。等三個月後流到老大家,老大發現父親的工資卡上的工資老二一分沒用,和媳婦一說,兩人高興了一宿,等三個月再回到老二家,老二發現工資卡上的錢又都沒有了。

輪來輪去十多年,張文明老了。喪殯剛結束第二天,兩個孩子的老舅來了,飯後吃過一盅茶,老舅掏出一個紅皮筆記本,紅皮上印着一句***語錄“為人民服務”,裏面寫着張文明生前記的一筆筆賬,又掏出一張紙,是一份遺囑,遺囑寫着,根據十幾年兩個兒子對家庭的貢獻和張文明給兩個兒子的開銷,兩處房子兩個兒子一人一處,門頭房給老二。

老舅的話音剛落,老大媳婦一聲怒喝,走上老舅跟前,就要搶那張遺書。老舅反映機敏,把遺囑裝進衣兜,雙手護着;眼看老舅被老大媳婦推攮的前翻后覆,老二一把抓過大嫂想一邊用力一拉,砰的一聲,大嫂摔到在飯桌桌腿上,頓時,一股血流滿面而下。眾人大驚失色,手忙腳亂的上前扶持,卻發現老大媳婦面色發黃,氣息微弱,老二媳婦跟着撥打120,老大背起媳婦往樓道走,老二去開電梯,走下樓,老二去發動車子,老大背着媳婦趕上車,向醫院奔去。這時光,120還未到。

儘管搶救過程幾乎沒耽擱,但老大媳婦還是走了。

葬禮上,老二沒敢露面;老大媳婦娘家不依不饒,發狠要告發老二。警察來了,要帶老二走,被這場突發事件搞的矇頭轉向的老大看到警察問怎麼回事,才完全清醒明白。他反身拽出守靈的大兒子,讓孩子趕快告訴叔叔跑,孩子說叔叔早跑了,張士才說:“給你叔叔說,警察來抓他了,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別回家。”回頭問誰報的警,媽的你不想活啦,我媳婦的事我做主,哪個王八蛋敢在我家胡作非為!

那些當叔叔哥哥弟弟們的看到張士才這義氣,一窩蜂的跟着打罵,紅着眼睛四下找大媳婦娘家人,大媳婦娘家人,剛看到警察時,尚一陣高興,覺得出了一口惡氣,等聽到張士才打罵,就有人上前高聲理論,張士才揮舞着一張鐵杴,對着那人就拍,那人以便對警察喊救命,一邊向人群里跑,人群里張家的人,這個一腳那個一錘,打的那人亂串;警察被張家人擋在一邊,聽着張家人的解釋,警察覺着大媳婦娘家人多事,半推半就不理睬。再後來,大媳婦娘家人看到張家人同仇敵愾張牙舞爪的派頭,紛紛外逃。

張士才找人跟岳父母家捎信,給媳婦父母十萬養老費,撤回狀告,如果再胡攪蠻纏,滅了你們全家。媳婦父母把十萬養老費給了三個兒子,三個兒子雖然看着錢少,但看舅子和張家那陣勢,不敢造次,撤回了狀告。

張士旺回家,兩兄弟又爭吵這分老爹的房產。老二掏出十萬給了大哥,堅持依照老爹遺囑分。老大堅持重新分。又去找老舅來分財產,老舅說不去了,你們要麼按照遺囑辦,要麼自己提出方案,要麼交法院處理。張士才張士旺哥倆分財方案沒拿出,先算死者的賬,老大說:“你大嫂一條人命不止十萬吧,按照官方規定,你至少拿一百萬;你先拿出一百萬,咱們再說家產的事。”老二說:“美的你,給你三十萬,你愛要不要。”

這場糾紛,擱置了一年,一直未解決;張士才看張士旺橫豎不理的嘴臉,就要請律師告他。一年前為他們料理家產老舅去世了,幾個舅表弟聽說張士才請律師的事後,趕到張士旺家,勸張士旺依照張士才的分產方案做:兩座樓房一份,門頭房一份,兩人各拿一份;給張士才四十萬,原來的十萬算一塊。又去張士才家,把這個方案說了一遍,接着規勸張士才:“你們是親兄弟,這個樣子打下去,別人笑話不說,讓你們的後代怎麼相處?你把你二弟告了,法院肯定判她,可他出獄后怎麼活,你侄子侄女又怎麼過?你們誰都不缺錢,缺的是親情。你去年護着你二弟那勁頭多好,你們張家我們這些親戚,當時哪個不被你打動,跟着你揍大嫂家的人,你是真正的大哥,是個好爺們。”

這事最後終於過去,在張士才的強烈要求下,張士旺拿出五十萬賠償大嫂的人命,房產按他們表兄弟的意見處理了。

這場財產加人命的糾紛,纏繞着複雜又簡單的人際關係,關聯着簡單又複雜的人性,我費了這麼一大晚上,寫出來的目的,一方面給你看看,不管你是否聽說過,你都可以從中分析下人性的紛亂龐雜,從中看出人的性格的多元化;一方面,立此存照,看有無給後人傳閱的價值。

今天晚了,明天再寫那個“三姐妹讓利”的故事。

晚安。

2009.12.7周一夜乙丑十月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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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上:北方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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