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二十七)
花語外傳(27)
2010年4月15號晴
花語:
陳教授院子裏的菜出苗了,他說除了西紅柿、茄子需要養苗,其他播灑在菜畦中就可以。那天跟着他學習間苗除草,很快意,以前在院子牆外,田間地頭種過菜,不記得有這些道道呢。
北方庄終於出了一個留學生啦,李挺銀孫子真爭氣!再看雷圓禮孫子,真窩囊!
那棵紅梅差點被毀,陳教授晚去一分鐘,北方庄這棵梅樹就不見了;可是,留着又有何用?如果不是去年臘月那場浪漫的相遇,誰知道她的榮枯;她是怎麼落戶在北方庄的溝壑山岩中的呢?
外傳:
北方莊農村建設改造和其他地方不同,別的地方大都是找塊空地建幾座樓房,把全村人趕上樓,再慢慢整治原來的村舍,但由於沒有時間限制和整治方案,每一座村莊彷彿一片片建築爛尾,有住在原來平房裏的,有搬出后空置的,更有東倒西歪牆倒屋塌的,猶如經歷了一場兵燹,就差幾縷狼煙了。
北方庄的改造重在廁所衛生下水道修建,下水道從各家集中流進山下的一坐污水處理和一座化糞池中,污水處理化糞池因地制宜,靠着山下溝壑旁修建;又在每條溝壑上修建石壩,層層攔截雨水。陳方春對王昌林說,石壩兩面採取階梯形式,王昌林問,石壩都是一堵牆樣式的,階梯型有什麼講究?陳方春說,北方庄三面環山,溝壑又深又長,修建石壩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攔截雨水,但由於天氣變化,現在雨水越來越少,特別是很少大雨暴雨,一道牆似的石壩倒也安全,但也要防止反常天氣,特別是防大雨暴雨,防洪災,突入而來而暴雨產生的洪水,對這種落差比較大的溝壑的石壩衝擊力很強,牆體石壩很容易潰壩,一旦潰壩,也許對北方庄人沒有危害,對下游危害也不大,畢竟這點洪水大不哪去,但潰的石壩需要重新修建;而且階梯式石壩,有旅遊和游賞價值,人們可以走在石壩上,沿着石階攀登,產生登峰慾望。王昌林說,這是個好主意,可造價高啊。陳方春說,我估計了一下,比牆體石壩高一半,可是,我們這裏的石材是免費的,去掉這些石材費用,這一半的造價就沒了,你們在預算中把石材算進去。王昌林哈哈大笑,說陳教授,你真是個鐵算盤啊,這計謀高,就這樣做。
建設石壩的石材大多取自溝壑兩邊的岩石,無形中拓寬挖深了溝壑,加大了蓄水能量。春節前後,先準備石材,北方庄便少了安寧,每天開採岩石的炮聲,石匠們鑿石頭的敲打聲在北方莊上空叮叮噹噹清脆的旋轉着。開始不止陳方春,就是村民們也不勝其煩,一個月後,大家習慣了。陳方春一般上午看看書寫寫稿子,下午到石塘溜一圈。
那一次,他去看那棵梅樹,自從年前雪中發現了她,這是第二次去見她。遠遠地,陳方春看到開山的人正在那棵紅梅附近撬石頭,急忙加快腳步,快到跟前,又小跑起來,邊跑邊喊邊招手,讓工人們停下。工人望着他,停下了手中的工具,等他一臉汗跑到跟前,才明白是為了那棵梅樹。有人說,這裏哪有梅花樹,陳方春指着一位工匠身邊的峭崖上山說,這不就是。眾人圍過去,見那棵冬梅枝丫彎曲,樹葉茂盛,問這就是冬梅?陳方春說,你們看看周圍的植物,沒有和她一致的。工匠們說,你再晚一會,這樹就被鏟掉啦。陳方春說,勞累各位了,小心把她挖掘下來,盡量保護好根系。工匠們說聲好,
沿着梅花的根向里挖,先將外圍的岩石撬開,再謹慎的驅除根系周圍的石頭,半個多小后,整個根被挖出來,竟有四五米長。工匠把梅樹交給陳方春,問這麼大的根,不好埋啊。陳方春說,我回去后剪裁剪裁,多餘的根也埋起來,看能不能發芽成長。
陳方春把那棵梅樹帶回家,打電話讓劉桂花拿?頭來,挖樹坑用。不一會,劉桂花扛着?頭到了,見到那棵梅樹,一陣驚喜,嘴上卻說:“你不是說讓她長在自然中嗎,怎麼弄家裏來了?破壞專家。”陳方春說:“這是迫不得已,再晚一刻,你就看不到這棵樹了。”劉桂花聽過挖掘梅樹的經過,說:“她在等你呢,她和你心有靈犀。”陳方春說:“不是愛花怎知花,不知花者不愛花,我在保護她。”劉桂花說種在哪個地方,我來刨坑。陳方春說種在南窗下吧,隨口誦出四句詩來:“花種南窗下,琴隨近鳥聲;詩書翻舊處,歲月幻中平。”劉桂花聽了說,你寫給我看看。陳方春說,晚上發給你——你看,菜畦中長了不少野草,改除草了,兩人於是蹲下間草。
幾畦菜不多功夫完成了,劉桂花問陳方春,晚飯想吃點什麼,這幾天天天饅頭,我看你吃膩了。陳方春說,發麵了嗎,烙幾張發麵餅。劉桂花說,我看出來了,你喜歡吃餅。陳方春說,嚴格的說,我喜歡吃發麵餅,搞點生菜,剝幾辮蒜加一個辣椒,搗成蒜泥,單獨放到碗中,滴幾滴香油,沾上菜葉卷在烙餅裏層,那個香。劉桂花說,你怎不早說,這還不好做!你很好伺候啊。陳方春說,我怕你們不喜歡這種吃法,又怕麻煩你單獨給我做,所以沒說。劉桂花說,我家的飯都是粥啊饅頭啊魚啊肉的,有湯有水的,很可口的,就以為你喜歡,我回去做去。邁出幾步,回頭問陳方春,烙餅里夾餡嗎?陳方春說,少長點。陳方春說,把?頭帶走。劉桂花說,這幾天用不着,放你這裏吧。
劉桂花走到自己家門,看到一個青年從村南走過來,那青年一頭長發,白色長袖襯衫,扎着外腰,牛仔褲,黑皮鞋。劉桂花想,這是誰呢,村裡沒這打扮的,便停下腳步留意了幾眼。那青年做走到劉桂花前,叫了一句“二審”,劉桂花“哦”了一聲,才想起那青年是李挺銀的孫子李瀟勤,忙不迭的說:“我看着熟悉,一時沒想起來,原來是你,快家裏坐坐。”李瀟勤說,您不忙的話,我就進去坐坐。劉桂花說,不忙不忙,就是忙也不耽擱你坐坐啊。
李瀟勤坐下,劉桂花斟過茶,遞過去茶碗,李瀟勤說謝謝。劉桂花說,我記得你大學畢業了,在哪裏工作?李瀟勤說,我去美國留學了,後天走。劉桂花說,真的啊,太有出息啦,你是咱村第一個出國留學的,是後天走嗎,我給村長說說,給你送行祝賀。李瀟勤說,哪能麻煩村裡人。劉桂花說,咱村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留學生了,考上大學的全村跟着祝賀,你那年考上大學全村喝的喜酒,你忘了?李瀟勤說,有那一次就行了。劉桂花說,這怎麼行,一碼是一碼,等你學成回國,再給你接風賀喜。李瀟勤說,咱村的人厚道熱情,這村風沒幾個村比的了。劉桂花又問李瀟勤學習內容讀幾年書怎麼動身,李瀟勤一一作答。
李瀟勤走後,劉桂花給李宏山打電話,說李瀟勤去美國留學,後天就走,人剛到家,你安排下給孩子送行。李宏山說,明天中午可以嗎,今天有點晚,家家在做飯。劉桂花說就這麼定了。
晚飯時,劉桂花跟陳方春說起李瀟勤的事,陳方春問孩子是自費還是公費?桂花說,沒問他,自費的話,他那家庭能聽得起學費?陳方春說,這幾年,留學的越來越多,國家放寬政策,自費出國更方便。再問李瀟勤在哪上的大學學的什麼專業,桂花說沒問他,笑着說:“我是一問三不知,你別問了。”陳方春說:“國門打開了,國際交流多了,老百姓選擇的餘地更廣闊的,經商,留學,旅遊,移民,眼界高視野寬了。”吃過最後一口飯,高興的說:“這是我來北方庄吃的最如意最痛快的一次飯。”劉桂花說:“以前的飯白吃了,你該等着這頓飯。”陳方春說:“等待今天不早餓死啦。我是說最如意最痛快,沒說以前吃的不好。”劉桂花說:“我知道的,逗你呢。”就去收拾碗筷。陳方春沖一壺茶,等劉桂花洗刷完碗筷,遞給劉桂花一碗茶,自己走到門外漱口。劉桂花看着他說:“你漱口的習慣好,我學會了,每頓飯不漱口覺着口裏發粘。”陳方春說:“有用茶漱口的,也有用清水開水鹽水的。”劉桂花說:“哪一種最好?”陳方春說:“自己習慣最好。不過,鹽水漱口不衛生,最好用清水。”劉桂花說:“你怎麼不用清水?”陳方春說:“這是習慣,飯後喝茶跟着漱漱口。”劉桂花說:“我也用的茶,明天改過來,用清水;泡茶麻煩。”陳方春說:“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生活習慣,只要對自己好,沒必要改。像北方庄人,我仔細觀察了,有很多不良生活習慣,在醫生或是營養師看來,很不健康,但北方庄人不照樣長壽的長壽!”劉桂花說:“就是啊,出國的人不都重新習慣人家外國的生活。”陳方春說:“不光習慣,而且歸化了。”劉桂花問:“怎麼歸化了?”
陳方春說:“你看我們現在的媒體藝術活動作家們的文章甚至中小學教材,西化的很快,連文字裏夾雜着不少外文字母。再過十幾年,海龜如果掌控了國家各個部門,西化的步伐會更快。再說說那些留學生,越是水平高的留在國外加入外國籍的越多,公費生起初想着回國報恩,但很少回來的,倒是那些自費生回國的居多。這就像愛國這個話題,知識能力高的權力層次高的資本豐厚的忙着撈錢掙資本,愛國口號喊的最響的反而是那些一小康剛吃飽肚子的基層百姓。我們的一流大學為外國創造人才資源,二流三流大學才為國家培養人才,三四流的大學再拯救國外大學;為國家創造財富的大都是窮苦百姓哦。”劉桂花說:“對啊,我沒見那些官員啊歌星啊影星啊留學生啊的喊過口號。”陳方春說:“你錯了,他們一直在喊,領着老百姓喊,而且喊的華麗好聽,他們是指路的,百姓是走路的,有時候他們指的路自己並不一定走。”劉桂花說:“欺騙百姓。”陳方春說:“說不上欺騙,因為你到了那個高度,你也會那樣干。”劉桂花說:“不管怎麼說,老百姓要過人家那樣的生活,還得跟着人家走。”陳方春說:“九里香,你這話很真理。”劉桂花笑着說:“不這樣走走不通路啊,李瀟勤算走出來了。”陳方春說:“看他以後的造化了。”劉桂花說:“說到李瀟勤我就想起另一個人來。”陳方春說:“和李瀟勤一樣的?”劉桂花說:“完全相反;你聽我給你慢慢道來。”
劉桂花提起的那個人是雷圓禮的孫子雷夾豪,大學生,附近的鄉鎮公務員,工作十二年了,同段位的要麼進城了,要麼去其他鄉鎮交流了,有的去了外縣,有的升到市委市政府,而雷夾豪紋風不動,就像鐵打的硬盤流水的兵,他是那營盤,送走好幾位鄉鎮書記鎮長,前年熬了一個副科,在鄉人大工作,許多人說雷夾豪這年紀,去了人大又是鄉里,政治生命到頂了;也有人說,鍛煉幾年,還有出頭的日子。
像百分之九十九的國人的認知境界,劉桂花所謂的窩囊除了出了官場之外,生活中大事干不來小事不能幹拿不起放不下的男人也在窩囊之列。
雷夾豪一臉忠厚,微胖,眼睛一條縫,彷彿永遠睡不醒。工作八年沒找到女友,近三十了,被一個村姑暗算,糊裏糊塗的娶了那人。村姑叫程琳方,父親是村書記,家產頗豐,為人霸道,整個村子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們大氣不敢出。他家姑娘就雷夾豪的媳婦模樣俊俏,能說能幹,是理家的好手,唯有一點不足,風騷放蕩,十幾歲時名聲廣傳,二十好幾了,才想着收斂嫁人,過平靜安寧的日子,卻連着說了幾門親嫁不出去。有一天,雷夾豪去他們村公幹,在程林方家多喝了幾杯,在那裏留宿了,第二天醒來,發覺上了套。
雷夾豪娶了程琳方,曾想把家安在鄉政府,又想把家安在北方庄,雷夾豪父親堅決不同意,明着對兒子說,你這媳婦名聲不好,別污染了北方庄,你把家安在政府這邊,她舊性複發,對你不好,把家安在你岳父那裏,讓你岳父管着她。她既然是你的媳婦了,要臉的話,就知道收手。
程琳方也想跟丈夫在政府上安家,雷夾豪硬氣了一把,表示如果在鄉鎮安家他就出走,再不行就離婚。程琳方剛結婚被雷夾豪整的憋悶了一個多月,放了幾次雷夾豪的鴿子,關門閉戶冷落夫,但雷夾豪不理不睬,那一個月裏有半個月不回丈人家,最後,程琳方投誠。
結婚七個月,程琳方給雷夾豪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雷夾豪自豪了半年,等回過神來,悄悄問程琳方孩子是誰的,程琳方說你的啊。雷夾豪說我再糊塗這點男女生孩子的事還不明白,你老老實實說,我不怪罪你,咱以後還是夫妻。程琳方說你要發誓。雷夾豪天打五雷轟的說了幾句,程琳方告訴雷夾豪,孩子是他一個情人的,那人已經死了,他和那個男人好了三年,放不下他,就把孩子留下來了。又哭哭啼啼的對雷夾豪發誓,你好好對待孩子,我再給你生孩子,你要幾個我生幾個。雷夾豪問,那男人哪裏好,你能說服了我,我就答應你。程琳方又要雷夾豪發誓,雷夾豪再來一次天打五雷轟。
程琳方的情人是個孤兒,兩人打工相識的,對程琳方百依百順,很會照顧女人,知疼知熱無微不至;程琳方把自己那些風流事兒告訴他,他不但原諒程琳方,而且頗為男子氣概地說,誰都有犯迷糊的時候,更別說那些數不清的誘惑,這事兒在國外不是很正常嘛。程琳方說,我們結婚吧,讓我讓你有個自己的家。她朋友說,等我們攢好了錢,買了房子車子我就娶你。三年以後,那人說咱們回家買房子領結婚證去,卻在回家路上出了事。
那是一個小偷引起的。
那天,程琳方和她男友坐着長途汽車往家趕。車在一家中轉站停下,上來兩個男人,程琳方男友看了兩個人一眼,悄悄對程琳方說,這兩個人不是好東西,不是小偷就是劫匪,咱小心點。程琳方說,看他們正兒八經文質彬彬的樣子,不像壞人啊。男友說,我在孤兒院學過法看過很多劫匪案例,不會看走眼的。程琳方說,咱下車換車吧。男友說,這點膽啊,看把你嚇的。程琳方說,就怕真像你說的那樣。男友說,有我在,你放心。
程琳方男友確實在孤兒院學習過不少法律知識,因為特殊原因,公檢法常給孤兒院的孩子們上課,那目的可能擔心那些孩子將來走進社會沒人管沒人疼,容易受欺騙和迷惑,所以為防患未然,給予守法的教育就多些。男友甚至想報考警校做警察,但成績不過關,那個夢想很早結束了。卻由此知道了不少法律和犯罪案例的知識,平時常買來破案推理小說看,又讀過幾本所謂的看相手解的書,閑暇時或路上或工廠,兩眼不住的觀察人,腦海里推測人的性格身份行為,好比擺攤的算命先生,以此來驗證自己的知識。
那兩個人上車后,程琳方男友的注意力全撲在他們身上,不到半個小時,程琳方男友發現那兩個人有了動作,黑手伸向兩邊昏昏欲睡的乘客身上和行李箱行李包上。那兩人一個打掩護一個下手,程琳方不由自主的大喝一聲“住手,有警察!”這句話是他從教員的課堂上學來的,教員說,如果你發現有小偷行竊,不方便或者沒有能力制止小偷行為,可以高聲大喊,以引起人們的注意力。聽到喊聲的一車乘客,頓時仰起頭,向著喊聲望過去,目光對準了程琳方的男友。小偷縮回了手,再到下一站,兩個盜賊無奈的下車,程琳方男友跟着下車方便,程琳方留在車上,等車再次發動,男友沒有上車。程琳方對司機說,她男友還沒上車,再等一下。汽車等了五分鐘,司機對程琳方說,你下去找找,莫不是迷路了。程琳方走下車,發現車站洗手間方向圍滿了人,急急忙忙跑過去,一邊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一邊向前擠,發現她男友一身血的躺在地上,那時候,車站警察已經趕到,正查證男友的身份。程琳方大聲說,快送醫院,他是我男朋友。
程琳方男友沒有醒來,他是被那兩個竊賊用刀捅死的。程琳方男友舉目無親,程琳方以家人親屬的身份參與處理後事。那輛長途汽車晚走了三個多小時,等待警察問訊,程琳方手裏只有男友的一個身份證和一張孤兒院的身份證明,身份號是2001198109163231,證明了男友被收養的時間,身份證上的出生時間就來自這張身份證明。
當地公安民政部門給與程琳方男友一張證明:史有業,男,24歲,2006年因與歹徒英勇搏鬥,為保護人民群眾財產奮勇獻身,不幸犧牲。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民政部有關規定,追授史有業人民英雄稱號,記一等功。
五天後,程琳方帶着史有業的骨灰和一枚勳章回到老家,在她家祖墳墳邊悄悄埋上。程琳方病了一場,一個月後才下地。父母把那筆撫恤金交給女兒,說你自己處理。程琳方正想着給史有業立塊碑,卻意外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母親,母親要求她打掉孩子,程琳方說,我和史有業既有夫妻之情又有夫妻之實,手裏有他的犧牲證明,這孩子是他的后,公家也會承認的,我要把他生下來。她母親說,生容易啊,你以後的生活怎麼辦。程琳方說我娘倆自己過吧,好在有這筆撫恤金,就是沒有,我也能養活孩子。
程琳方母親又把話轉給她男人,程琳方父親卻不願意了,他勸說女兒,即使公家允許你把孩子生下來,你以後的路還遠着呢,於是給程琳方說過一個又一個單親媽媽的不易,很多人半道有悔,該怎麼嫁人還是怎麼嫁人了,沒有男人的日子,十萬個不易啊。程琳方猶豫了,想了幾天,對母親說,我有三條路可以選擇,自己帶孩子,再苦再難,忍到哪裏算哪裏;打掉孩子;找一個男人把事情告訴他,讓他做孩子的爸爸。前兩個辦法,一個父母反對,一個她不同意,只有第三條路了。可是上哪找這樣的男人,而且程琳方說,這個男人必須有一份固定工作。
在艱難的選擇與尋找中,雷夾豪浮出了水面,在程琳方父親眼前越來越清晰,一記美人計脫穎而出。
雷夾豪聽了程琳方敘述,帶着九分的不信任,等程琳方拿出那張史有業的犧牲證明,他信了。但是,作為一個有尊嚴的男人,他罵程琳方父女為人奸詐,不該採取隱瞞的態度欺騙的手段讓他入瓮。程琳方說,那是無奈之舉。雷夾豪說,你跟我說清楚啊。程琳方說給你說清楚?誰知道你答應不答應,而且現在給你說清楚不晚啊。雷夾豪挺起胸膛說:“我接受這孩子;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程琳方說你說吧。雷夾豪說:“你以後是我的老婆了,你能做到守身如玉嗎?”程琳方哭着說:“我的心裏就有你孩子他爹了,誰也別想打我的主意。”雷夾豪說我們搬到鄉鎮上住。
陳方春聽到這裏,給劉桂花遞上一杯茶,說:“喝口水,講得很精彩啊。程琳方、史有業、雷夾豪都是很好的人,敢恨敢愛有擔當,特別是雷夾豪,哪裏是窩囊,很像個男人嘛。”劉桂花說:“你再往下聽才知道他怎麼窩囊的。”陳方春說:“你講。”
雷夾豪和程琳方在鄉鎮駐地買下一個院子,把家安頓下,雷夾豪的想法是,程琳方有了這樣的磨難,很不簡單,史有業那樣的孤兒從程琳方身上找到愛,沒有嫌棄程琳方,而且見義勇為,更讓人敬佩了;他要給史有業遺孤一個溫暖安寧的生活環境。半年後,程琳方生下一個男孩,雷夾豪在鄉政府上着不緊不慢的班,程琳方在家安靜的撫養孩子。
好日子總是過得那麼快,史有業的遺孤長到進幼兒園的時候,雷夾豪與程琳方商量,要一個自己的孩子,程琳方很快懷上了,兩個月後秘密做了檢查,又是個男孩。雷夾豪不禁手舞足蹈,喜上眉梢。對程琳方言從計聽,直到有一天檢查身體,雷夾豪不由煩惱重重。
那年,雷夾豪參加援疆活動,名也報了。起初,當雷夾豪給程琳方說起援疆報名時,程琳方問得很仔細,雷夾豪告訴她,援疆人員拿兩份工資,回來後有不低的政治待遇。程琳方突發奇想,說你符合條件嗎,你去報名吧。雷夾豪我們生活得好好的,去那邊幹什麼。程琳方說,你看你工作將近十年了吧,但前程微茫,提升的可能太小,如果通過這次援疆,起碼等你回來,你可以提出去縣城上班,給孩子和我們倆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而且雙份工資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我現在一時不能出去工作,這筆錢等於我的那份工作了。雷夾豪聽着有理,答應了。
雷夾豪報名后,走第一道程序——查體。這一查,查出無異晴天霹靂的一個消息。雷夾豪先天性睾丸發育不足,雷夾豪為此專門去了一家醫院,找專家問這病症,專家說,對身體影響不大,但會不育,雷夾豪驚訝的說,我妻子剛懷孕兩個月,怎麼會不育。專家笑笑,這是個例外。雷夾豪發揚不明白的事情要問明白的精神,再找一家醫院,那家醫院的結論與專家說的相同。雷夾豪又說了自己妻子懷孕的事,那醫生無奈的笑笑說,你這種情況,不可能生育,你回去想辦法落實下你妻子是怎麼懷孕的。
醫生的話很委婉,但對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雷夾豪來說,那話很明白:他妻子可能與別人有染。
雷夾豪又一次和程琳方嚴肅的談話,把自己看過醫生的過程說給她聽,並且說,如果你不說實話,等孩子生下來,我去做親子驗證,不是我的孩子,你就滾。程琳方提出條件,我說實話,你保證不和我離婚。雷夾豪說,你先說我聽聽,你不願說,咱明天去離婚。程琳方說,你不答應我不說,你也別想離婚,反正法律保護孕婦。雷夾豪說,保護你一年你就滾。程琳方說,孩子不是你的,就你這本事,你覺得孩子是你的嗎?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不能說,會影響他的前程。雷夾豪一下子明白了,說是個當官的嗎,你這帽子給我帶的夠大的;你不說也行,但以後停止和他的來往,不然,我們還要離婚。程琳方說行,你放心就是。
雷夾豪一萬個不明白,程琳方怎樣在他眼皮子底下與人私通的呢?不久,程琳方到水利局上班,工作地點就在那個鄉鎮附近的一座省級水庫。雷夾豪一直不知道程琳方的新相好是誰,但程琳方能找到這個清閑悠哉的工作,讓他徹底放心了:程琳方的相好背景不簡單。而外人都知道,那個相好是本鄉鎮的一把手,後來干到副縣長。
陳方春又插言,雷夾豪為什麼不把程琳方程琳方掃地出門呢?劉桂花說,這大概和他的人生追求有關。
雷夾豪有三大愛好:釣魚、喝酒、遊玩。有三大理想:過自己的日子,不影響他的愛好就行;有個吃喝不愁的工作,不影響他愛好就行;朋友不多,能說的開話,不講生死不講利用,平淡如水,不影響他愛好就行。有這份心情,什麼前程,什麼人言,什麼家庭,都視如糞土,蛛絲一樣抹去。直到現在,雷夾豪的生活依然如故,據說,程琳方又掛上個一個爺們。
陳方春說,聽到雷夾豪一半的故事時,我很佩服這個人,但越往後,越覺着他的人生簡直一塌糊塗,和現代文明格格不入。劉桂花說,就是個窩囊廢,哪裏談得上現代文明。陳方春說,不過,仔細想想,也是一種生活狀態,只圖個人快樂,不求世人非議,罵他句行屍走肉高抬他了。劉桂花說,丟他們雷家祖宗八輩的人。陳方春說,他在政府在街面上還能抬頭嗎?劉桂花說,抬什麼頭啊,整天暈暈乎乎。陳方春說,怪不得仕途凝滯不進。
劉桂花說,那個孤兒真可憐,容得下程琳方。陳方春說是可憐啊,可能因為出身,需要女人的溫暖吧,胸襟寬,人格正派。劉桂花說,他一個孤兒,怎麼知道疼女人的呢,就像你。陳方春一驚,說像我什麼?桂花說,像你心細,了解女人。陳方春說,我在你眼中是這樣的人哦。劉桂花說,那天我身體不好,沒想到你那麼體貼人,這是我第一次享受男人入心的關照。陳方春說,人在痛苦的時候得到別人的關懷,容易感動,我那天看你難受,於心不忍,不過,這一點恩惠不會把你俘虜了吧。劉桂花說,反正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