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一十二)

《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一十二)

花語外傳(12)

2009.12.23.晴

花語:

冬至入九,天越來越冷了,沒想到陳教授有冷水浴的習慣,怪不得他的身體那樣好;山下王家莊有浴池,告訴陳教授那裏可以洗澡,沒聽他說去過一次,原來人家自有法門。那次王誠傑在他屋內洗澡,爐膛燒的火紅,暖氣片燙手,棉衣自然穿不上,一件秋衣正好,我說火燒的太旺,他卻說王誠傑洗澡沒辦法,溫度要燒高點,平時溫度能坐得下最好,不然屋內屋外出出進進,溫差太大,容易感冒。這道理大家都懂,但他為王誠傑洗澡,這麼用心。

想起他前天給我的那一打手套,都是白色的雙層棉布,對他說這時候用不着,他說下地幹活用,護手,明年天熱了更用得着。嘿嘿,帶着手套幹活,讓別人看了,不笑話死,臉怕曬手也怕曬啊。不過戴上后,外面再套上羊皮手套,多了一層暖和衛生,想的真周到。

他的生日請來幾個人,好像怕自己老。於是和那些老人閑聊,聽的樂呵呵的,又收集他的素材呢。我說沒你要收集素材,就我能給你說幾天幾夜,他說多聽多見,題材更豐富。

外傳:

每當深秋後,陳方春開始冷水浴,一般在早晨七點左右。因為他住的院子地勢高,院牆矮,陳方春在屋內洗,卻帶來不便,每次洗完,地上的積水要打掃一大陣子。那天,剛洗完,劉桂花給他挑井水來,看他往外倒水,走到屋內看到一地的水,問他怎麼回事,陳方春說他剛洗完冷水澡,劉桂花吃驚的說,這冷天你洗什麼冷水澡,陳方春說這天還不冷呢,我一直洗到明年三月。劉桂花說,天天洗嗎,陳方春說,對,有時洗的時間長,有時劈頭澆澆。劉桂花說,不感冒嗎?陳方春說,澆水前,要搽搽身子,預預熱的。劉桂花說,不敢想像呢。陳方春說,你沒見新聞上,每年冬天都有冬遊的?桂花說,看到過,都是不要命的。陳方春說,劉嫂你說話有時很有意思。劉桂花說,怎麼個說法?陳方春說,你的話有的聽來合理合規合情,有的話像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劉桂花說,我以後要三思而說。陳方春說:“你這個三思而說讓我想起《論語》上的一句話,’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以。’你不用三思,也不用再思,直來直去說可以了。”劉桂花說:“你剛才說我有的話不假思索,是批評我吧?怎麼又讓我不思了?”陳方春說:“你那些不假思索的話,都是很樸實的道理,遮遮掩掩的說出來或是不敢說,卻又客套失真了。”劉桂花說:“農村裡很多話真實但又顯着魯莽,話一出口是不是有點二?”陳方春說:“看什麼人說了;魯迅有篇《立論》的文章,那個說’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當然招打,因為他說話不看場合。你那些不假思索的話沒有那樣顢頇,倒是有幾分天真。”

陳方春說著走進東屋,等出來,拿着一個布袋,送給劉桂花,劉桂花打開,是一打手套,陳方春說:“我那天去縣城逛商場時,看到這種手套,買了一打,天熱的時候戴上護手防晒,天冷的時候戴上,外邊套一個厚手套,衛生方便,可以隨時洗。”劉桂花說:“你想的真周全。冬天戴一層棉手套,手上的汗都浸在手套上了,又不能天天洗,有了這一層薄手套,可以天天洗洗了。”陳方春說,我也是這個想法,以前在京城,冬天很少戴手套。劉桂花說,你在屋裏洗澡,弄的滿地都是水,在外邊洗唄,剛說完又說,

不對啊,外邊冷。陳方春說,冷水浴要的野外環境,我看這裏地勢高,院牆遮不住人,怕有影響。桂花說,你不是光着身子洗吧。陳方春說,沒有,但穿着個大褲衩也不雅觀。劉桂花說,沒關係,你洗你的。陳方春說,我試試吧,如果把院牆壘一層就好了。劉桂花說,我問問村長,讓他給你壘。

兩天後,李宏山帶幾個人把牆加高了一層,看看能遮住人了,才停手。活兒一上午完成,陳方春給劉桂花打電話,說多炒幾個菜,中午招待幹活的朋友。劉桂花說,你來一趟,看看炒什麼菜。陳方春便去劉桂花家。

這是陳方春第二次到劉桂花家。上次他剛來,大家為他接風。從那之後,近三個月,一直沒過去看看。陳方春本想着去一趟,甚至想着幫劉桂花做飯,但又想村裡男女大礙,怕村民笑話,取消了這個想法。

陳方春走進劉桂花家大門,四下一瞧,比三個月前乾淨多了,雞鴨被攔進籠子,庭院打掃的沒有一片樹葉,再看屋內,比上次變了花樣,有了書櫥,山几上多了幾盆花草,桌子上擺滿書籍,雖然沒有長沙發和茶几,但八仙桌上擺的井井有條,暖瓶茶具茶盤秩序井然,牆上影匡多了幾張照片,一塵不染。

劉桂花說,水餃給你包好了,來不及做菜;陳方春說,我來看看。走到菜廚前一看,說可以了,有肉有菜的,我來做吧;水餃給孩子和你下了吃,我和壘牆的人一塊吃。劉桂花說,怨我了,知道今天有人給你砌牆,該準備他們飯菜的。陳方春說,那裏想的這麼全,現在做來的及;就給李宏山打電話,說大家洗洗手先喝着茶,我炒幾個菜,馬上過去,誰也不能走。

兩人便開始準備,劉桂花洗菜燒火,陳方春很快炒完三道菜,又去拿盤子,劉桂花說,你好像說過什麼君子遠庖廚,今天,你不是君子了。陳方春哈哈一笑,說你們高中課本里有這篇文章吧,桂花說沒學過。陳方春說,可能又給刪除了,那個君子談的是治國之人要行仁義體恤百姓,我們都是小老百姓,不和那個君子搭界,其實真正的君子是我們老百姓,不傷誰不恨誰,平平安安過自己的日子,百姓被逼的不做君子,往往是那些所謂的的君子造成的。劉桂花聽着就想,陳方春又要長篇大論了,卻願意聽,於是歪着頭聽陳方春滔滔不絕。

陳方春做好六道菜,劉桂花幫他送過去,村長等人圍坐在沙發上就着壁爐大吃豪爵。這中間,陳方春聽到“三兄弟枉讀聖賢書,天籟女敬孝示人倫”那個故事。等大家散去,陳方春收拾好杯盤,劉桂花過來,看茶几上沙發上滿是汁水菜葉,就問陳方春:“你怎麼讓他們在地上吃飯,有大桌子不用真傻,看着一地的垃圾,沙發給弄的亂糟糟髒兮兮的。”陳方春說:“大家辛苦了半天,又不要工錢,這不是什麼損失;高桌子離壁爐遠,怕他們冷。”劉桂花說:“他們家裏比你這裏冷多了,不都照樣吃飯,你屋內有十八九度吧。”陳方春看看牆上掛的溫度計,說二十多度呢。劉桂花把沙發套取下,說等沙發套幹了你再坐這個沙發。陳方春說,放我這裏吧,我來洗。劉桂花說,你不是嫌我說你吧。陳方春笑了,呵呵,你要這樣想,比林黛玉還多心呢。劉桂花說,是我多心了?陳方春說,你沒有,你看着沙發心疼了。劉桂花說,你說對了,這麼好的沙發不能讓他們糟蹋。

劉桂花拿沙發套回家去洗,剛進家門,看到母親黃芸英在屋內逗王誠傑玩,看到女兒進屋,就說整天往那個陳教授家跑,孩子也不看。劉桂花說,我走的時候,誠傑在他奶奶哪裏呢,什麼時候跑回家的?母親說,出門不興帶門的,夾着尾巴啊?劉桂花說,陳教授剛才在這裏炒菜呢,我幫他把飯菜送過去,走的急,忘掩上門了,再說,咱們村誰家不這樣,即使屋裏沒人,說走就走,屋門大門的不照樣開着。她母親說,送去還不快回家,我等老一陣子了。劉桂花說,你有事?母親說,沒事不能來啊,我看看你在不在家。劉桂花說,除了下地我怎麼不在家了?母親說,我聽說,你天天往那個教授家跑,黑天白夜的不像話。劉桂花說,人家每月給我一千五百元,出了價錢的,每天給他做飯,當然天天去他家了;怎麼,你聽到什麼風聲了?咱莊裏人不這樣啊,誰愛背後嚼人舌頭!況且我行的端走得的正,怕什麼?!黃芸英說,一千五百就把你買了,什麼事都替他想着。劉桂花笑的彎下腰,黃芸英瞪她一眼說,還笑,沒看到我生氣。劉桂花說,我笑你怎麼學着多心了,我是什麼人,你自己的姑娘你還不了解。黃芸英說,我沒見過這陳教授,他怎麼不來看看我?劉桂花說,你是書記還是鎮長,要來看你。黃芸英說,我女兒給他做飯,他不值我的情啊。劉桂花說,他倒是想來看你,給我攔住了,除了才來的時候村裡輪流給他接風,去了幾個人家,別的人家都沒有去,沒事的時候他在田間地頭和村裡人聊天,現在在天冷了,他那裏做了一個壁爐,倒是很多人聽着新奇,去他那裏聊天取暖,要不今晚我帶你去他那裏。黃芸英說,我聽村裡人說起過他,人還不錯,有學問,倒是你,每天和他見面,知道他的事不少,沒給我說過一次。劉桂花說,給你提他幹嘛,你又沒問我。黃芸英說,你跟他學習什麼文化,文化有什麼可學的,老百姓大字不識,照樣活,反而有文化的人,歪歪腸子多,你給我小心點。

劉桂花說聽到這裏,才意識到母親有了疑心了,但他為什麼懷疑,卻想不通,莫非有人在背後說閑話,讓老娘聽去了?不行啊,必須問清楚。便問母親:“娘啊,你今天來者不善哦,我和陳教授之間,無非一個外鄉人,一個做保姆的,他是大學教授,我跟他學習點大學知識,又沒天天泡在他那裏,自己在家看書,想不通的問他一問。你要是聽到什麼閑話了,一定告訴我,看看我哪方面做得不對,以後好改。”黃芸英說:“哪裏有什麼閑話,我不過提醒提醒你。”劉桂花說:“娘,俗話說做的無心看的有意,不說的無心說的有心,你這是讓我沒法在陳教授那裏做下去了。”黃芸英說:“老三,我就一句話把你嚇着了,俗話還說呢,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看來你心裏有鬼,卻怨我提醒你。”劉桂花被母親說惱了,搖着母親的手說:“老娘,你要這樣說,把你女兒看成什麼人了,我不幹了。”黃芸英說:“看把你急的,你干你的,當我沒說。我的女兒我放心,行了吧?”劉桂花破涕而笑,說:“娘啊,你是不是遇到煩心事了?”黃芸英說,你沒看到我身上少了點東西。劉桂花忙上下仔細的打量母親,看來看去,沒發現問題。王誠傑說,我姥姥掉東西啦。劉桂花說,掉什麼了,掉金了還是掉銀了?黃芸英說,你這孩子,怎麼一說就准,我耳環丟啦。於是把事情經過說給女兒聽。

黃芸英七天前去縣城二兒子劉桂雷家小住了幾天,閑下來到樓下小區走動走動,很快結識了一位和她差不多大的老太婆,兩人說話投機,結伴去逛商場,順便跟孫子買點吃的。那天上午十點多鐘,兩人在馬路上邊走邊聊,突然被人從後背一把抱住,接着聽人“喊大娘,你什麼時候來的”,那老太婆回頭看是個小青年,心裏想,這婆婆在城裏的親戚真不少,一瞬間,那男孩子雙手摸黃芸英的臉,便覺這孩子調皮,便說:“別跟你大娘胡鬧。”那人說聲“是”,轉身跑了。黃芸英望着那人的背影,想不起來是誰,跟老太婆說句“這孩子哪裏的啊,城裏什麼奇怪事都有”,就感覺兩耳火辣辣的,一摸,才發覺耳環沒了。耳環是她二兒媳婦上年黃芸英過生日時給她買的,純金,帶兩支瑪瑙耳墜,才明白遇到小偷了。

黃芸英再沒有心思去商場,那個老太婆千哄萬哄的把她送到家,等家裏來人了,才放心走開。黃芸英對著兒媳說一遍哭一遍,又對著兒子說一遍哭一遍,孫子在一邊說,奶奶,報警去,抓那個小偷。黃芸英說,這報什麼警,我都沒魂了。兒媳婦說,丟了就丟吧,我再給你買一個。黃芸英說千萬別買了,這隻耳環,自你給我買后,就去年戴過一次,來城裏戴上它是第二次,本想給你們長長面子風光風光,誰想到惹下這攤子事,太丟人了。兒子又勸她,就當破財消災。

下午,劉桂雷買回兩隻耳環,比上次那個還漂亮,兒媳婦幫着帶上,說好看極了,咱媽年輕十年,進模特隊沒問題。兒子說,媽媽現在也能進模特隊。黃芸英說,你們又給我花錢,我心裏更難受。兒子兒媳對對眼色,不知說什麼好。

晚飯上,話題轉到劉桂花和陳方春身上,劉桂雷說,妹妹給那個人做飯,一個月一千五太少了吧。黃芸英說,原來給兩千的,讓她婆婆擋下了。媳婦說,一千五不少了,不就做做飯。劉桂雷說,裏邊有生活費呢。媳婦說,他還能吃多少,不過,跟文化人在一起學點修養。劉桂雷說,學什麼修養啊,別時間長了,學出不少毛病,看着別人橫豎不順眼,你看他那窩整修的跟個宮殿式的。媳婦說,人家城裏人講究衛生乾淨,這也是毛病?劉桂雷說,所以啊,怕妹妹學他那些農村人不待見的古怪脾氣。媳婦說,你到底要說什麼啊?劉桂雷笑笑,不再說話。

黃芸英從兩人的話里琢磨到一點模模糊糊的擔憂,這擔憂,讓她想來想去,漸漸清晰了。

黃芸英娘家祖父是前清秀才,她小時候認識不少字,十五六歲看過《紅樓夢》,腦海里有不少浪漫的幻想;劉桂花父親讀過一年私塾,喜歡讀書,會木工,曾在黃芸英村裡跟着師傅做活,別人休息的時候抽煙喝茶侃大山,他跑到主人家屋裏找書看。那年,在黃芸英家給她大姐打傢具,桂花父親那看書的神態把黃芸英吸引了,兩人悄悄聊天,見桂花爹吐詞不俗說話雋雅,即刻生出一段讚賞。後來,兩人漸漸熟悉,相互愛慕,竟成就姻緣。等出嫁到了北方庄,丈夫每次外出做活,回來都要給黃芸英帶回一本書。生活不算富裕,黃芸英卻很少下地幹活,只干自己喜歡的事——看書,當然,里裡外外的家庭生活還是要料理的而且料理的很出色,讓公公婆婆說不出話,等分家后,黃芸英的自由日子更自在了。可惜,劉桂花父親五十多歲上,被破傷風拉走生命,那段他們夫妻間相互尊重理解的美好生活戛然而止,成為她綿綿的憂傷時時的回憶。

黃芸英記得《紅樓夢》上那段賈母說戲的情節,賈母明着說戲中人物,卻一肚子皮裏春秋,與人物臧否之中敲打多情善感的那些兒孫。說白了,讀書識字多了,才子佳人心事就重,賈寶玉看過《西廂記》,便與林黛玉現學現賣,說什麼“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惹得林黛玉急赤紅白了臉,跟他鬧,殊不知,林黛玉私下裏把自己比作崔鶯鶯呢;書里有黃金屋有顏如玉,看多了,免不得拿自己當回書里的人,做了真以為自己是多情公子懷春女,凄凄慘慘戚戚的。

劉桂花哪裏知道他哥哥嫂子老娘的心事,反覆問幾遍老娘,自己和陳方春之間沒有風言風語,放下心來;卻再見到陳方春時,少了幾份天真,多了一絲留意。

黃芸英說著話,從衣兜拿齣兒子劉桂雷新買的那個耳環,桂花看了說,還是我二哥有錢,丟一個買一個。黃芸英說,你這孩子不會說話啊,這是你二哥孝順。劉桂花說,他孝順,我不孝順了,我哪天不去你那裏幹活。黃芸英說,說曹操臉白你就臉紅,你比你哥哥姐姐孝順,好了吧?見王誠傑手裏拿着一個紫紅色玩物,要過去仔細看了,是三隻猴子木雕。問哪裏買的,劉桂花說:“是陳教授上次去縣城買的,說送給誠傑玩。”黃芸英說:“你這孩子,跟了陳教授不短時間了吧,卻不真的了解他。”劉桂花說:“你怎麼問這個了?了解什麼啊?”黃芸英指着木雕說:“這叫三不猴,你仔細看看,這三隻猴子,一個矇著眼睛,一個捂着耳朵,一個遮住嘴,知道什麼意思嗎?”劉桂花說接過去看了看,說:“真有意思呢,這叫不看,不聽,不說。”黃芸英說:“他明着給你兒子,暗裏給你遞話呢。”劉桂花心中一動,說:“就一個玩具,哪有這麼大心機,也許陳教授就是給孩子的玩具,你想那麼多。”黃芸英說:“你得空問問他,若是像我說的,他的心機就大了,若是像你說的,他就沒有城府。”劉桂花說:“我找那麻煩幹嘛?管他有沒有城府,反正我看他是個好人。”

說歸說,劉桂花還是悄悄問過陳方春。那一次,劉桂花給陳方春送午飯,讓王誠傑帶上“三不猴”,等到了,她故意拿着“三不猴”在陳方春面前晃來晃去,陳方春似乎看出她的用意,問她:“你心裏有話對我說吧?”劉桂花控制不住,便說:“這個木雕是不是有隱喻?”陳方春說:“這叫三不猴,隱含的意思和孔子講的’四不’差不多。”劉桂花問哪“四不”?“‘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啊,”陳方春說,“在佛講,叫六根清凈,在儒講,是加強修養約束自己合乎禮。”劉桂花說:“這麼有意思的玩具,你怎麼隨意給了誠傑這麼個小孩子?”陳方春笑着說:“你是不是還要問,我送給王誠傑其實是送給你的,讓你琢磨體會?”劉桂花跟着笑了,說:“你成精了。”就把她母親的話告訴陳方春。陳方春說:“老人年有文化啊,我得見見她。”劉桂花說:別,等有機會見,你現在去見她,她一定以為我們是為這個’三不猴’去的。”陳方春說:“你也成精了。”

劉桂花又問陳方春:“你不是喜歡寫詩嗎?你六十大壽沒寫一首?”陳方春說:“昨天喝高了,你來之前剛構思完,現在寫給你。”說著去拿文房四寶,劉桂花收拾乾淨八仙桌,展開宣紙,看陳方春揮毫。

六十憶昔

猶憶當年午後茶,葡萄架下東坡瓜。

青椒綠韭紅荷藕,黃犬白鵝碧水鴨。

聽曲隔牆吹牧笛,聞香動菜烹湖蝦。

今日壽星甲子樂,回首西山又晚霞。

陳方春寫,劉桂花讀,寫完讀完了,劉桂花說:“你這詩怎麼都寫的以前的事,席上的人和事一個沒寫。”陳方春說:“這叫避實就虛,以虛寫實,寫出我今日今時的心境。”劉桂花說:“對田園生活的嚮往吧。”陳方春說:“你懂我心。”又說:“那天在你家看到你以前的留影,就想着寫一首詩,今天又想起來了,等我慢慢寫來。”

生查子·題照

燈火如春宴,長椅一小憩。雙目凝笑意,長裙擁寒衣。

紅塵多少劫?人生幾得意?當年留溫馨,今日搽夢痕。

劉桂花說:“這是寫的我那幅十年前的照片吧,當時我在二哥家,吃過晚飯,在公園裏散步,二哥帶着相機,給怕下的。”陳方春說:“拍的水平不低啊,尤其是晚上,燈光、背影,層次感很強。”劉桂花說:“我二哥是業餘攝影愛好者,等他下次來了,給你拍幾張。”陳方春說好,便捲起宣紙,劉桂花說:“給我吧,將來裱起來。”陳方春說:“你要的話,我再給你寫一幅,這張我留着。”於是,有展開宣紙,動手去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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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上:北方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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