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第 211 章
太陽落下，蟲鳥沉寂，人越喧囂。
靜謐的夜空被滿街的燈火染得明亮，甚至因為到了晚上，顯得比白日更熱鬧些。
明日就要開學了。面對這樣一條走向未來的路，黛玉心中若說沒有緊張是騙人的，但更多的，卻是期待。
她在屋裏指揮着丫頭，為明日開學做最後的安排。
書院要用的東西是早就準備好的，如今這樣到了拿出來用的時候了。
“書院的青衿服就掛在我屋裏，明天起來就要穿了。”
“是。”屋裏的丫頭動了起來。
“娘子，可要熏香？”一個丫頭問。
林瑾四處跑，尤其是假期，衣服多的時候一天要換四套，書院若是有活動課的時候，衣服也換的快，只要不見外人，早就懶得熏香了。
“明早是祭禮，我今用的這熏香不合適，換我柜子上去年才入冬時做的那盒香丸。”
“是。”
“明日是經章、數術和農課，把這三門的主書和輔書拿出來，木槿你去，你做事細。經章和農課的書多，你拿來讓我過一眼再收拾。”
“年前買的那些空白書冊放哪裏了？取……罷、把箱子開開，取一摞出來放柜子上，我之後隨時要取用。另取三本來，我明日一起帶到書院去，我做筆記用。”
這做空白書冊的書坊還是阿楊幫黛玉去信給沈叔問的。阿楊過去使用的就是這種，過去將近二十年，之前黛玉再翻看時，紙張依然潔白如新，韌而不脆，字跡清晰如昨。阿楊知道黛玉要準備做筆記的冊子時就推薦了這種。
“之前阿瑾送來的那些紙呢？”黛玉問。
林瑾之前找來些草稿紙，獻寶似的找黛玉，說著什麼便宜大把，隨用隨扔，高興得不得了，大方地分了姐姐許多。
紙質一般，算不得好，但不掉粉，也沒什麼大毛病，因着黛玉平日用不上，木槿就做主讓人收起來了。
“我留作打草稿，要的什麼好紙？不過隨用隨扔罷了，若真用的我平日用的紙來打草稿，那才叫糟蹋呢。”
陶蓁很快把紙取了一些來，約一指厚，碼得整齊利落，用小夾子夾着。
黛玉瞧過點了點頭，和明日要帶的書放在了一起。
“怎的是這雙鞋？新鞋還沒取來嗎？我聽母親說是已經做好了，陶蓁你讓人去看看。”
“是已經取來了，只是瞧着素了些，明日就換新鞋嗎？瑾哥兒不是說剛開學時沒有活動課嗎？不先穿舊着的繡鞋嗎？”
瞧林瑾天天往外跑的樣子就知道書院學子的活動量小不到哪去了。姑娘家的繡鞋怕是耐不住。
這新鞋內里柔軟，適合走路，底下是做了防滑的，鞋面還做了防水的效果，免得一下雨便糟蹋一雙鞋子。
這還是林瑾剛去開封書院那兩個月，每每換新鞋子都要抱怨。後來更是上山下地，有時地上還有泥水，賈敏不放心，才讓繡房的人琢磨出來的。林瑾讚不絕口，還讓人記了份材料給林府的綉娘，好讓李尋歡也能穿上。
黛玉也將進入書院讀書，賈敏便提前讓人備了幾雙。
但這鞋子雖然各項周全，但終究不如普通繡鞋那般小巧好看，而且因為要防水，連花樣都加得困難，與黛玉平日的鞋子差別甚遠，明日又是開學的祭禮，陶蓁想着總該有些打扮，故而這鞋沒被第一時間安排上。
“娘子，廚房那邊來問，明日的餐盒是與瑾哥兒是一起準備，還是咱小廚房自己準備？”
“去大廚房那兒問問明日備的什麼，瑾哥兒口味重，娘子不一定吃得慣。”陶蓁吩咐道。
小丫頭領命去了。
姑娘到了年紀，家裏就會給她們院裏備上小廚房，學些基本的手藝。像林府這樣的人家，是不需得姑娘親自動手的，但總歸要看兩眼，知道些基本的手藝，像煲湯一類，都是要知道方子的。
當初買下這裏時賈敏就給黛玉院子劃了小廚房，只是如今吃飯仍然跟大廚房一塊兒，小廚房多做些點心。直到早些時候阿楊時常忙到深夜，黛玉叫小廚房給阿楊備宵夜，這才開火頻繁了起來。
但食盒的飯菜吧，雖然大廚房做慣了，但林瑾那半大小子，口味比黛玉重了不少，又是長身體的時候，最愛那些過油的頂飽的，廚房自然是按他的口味做。如今黛玉也要帶食盒了，那些卻不一定合適了。
沒多久，小丫頭拿了張單子來，上面記着廚房新採購的材料，“您瞧瞧，廚房那邊說娘子的食盒和哥兒分開做也無礙的，府上只瑾哥兒需得獨加兩個菜。另，管事的讓我問問，你明日早膳可在府上用？”
“我用過早膳再出門，既然大廚房那邊不麻煩，那食盒便都讓大廚房備吧。”黛玉道。
林瑾讀書時早膳都讓廚房那邊準備方便帶着的吃食，林府上下皆以為他用功，省這麼點時間早些去書院看書。直到一次和黛玉在外面逛街，林瑾一不小心才說漏了嘴。這個年紀的男孩餓的快，早上和李尋歡在外面挑着自己想吃的早點鋪子吃了，廚房準備的早點留到早上的課間墊肚子。
黛玉為此還念過他，問要不要讓廚房多給他準備些點心帶着。但這小子主要還是為了早上和李尋歡在外面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快樂，一心饞着早上那些五花八門的早點鋪子，為此還特意懇求黛玉替他保密了。
“你可仔細別讓父親上朝時撞見。”黛玉諷他。
林瑾：“不會的，父親上朝的日子我不走他那條路。”
黛玉：“……”
黛玉想着林瑾，心下無奈，讓小丫頭去給廚房回話。
小丫頭才走，門外就有人探頭探腦地敲門。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會在她院子裏作怪。
黛玉對門口一抬下巴，吩咐道：“去迎迎楊大人。”
陶蓁一時失笑，裝模作樣行了個禮，“是，憑娘子吩咐。”
阿楊跟着陶蓁進來時，屋子還是一片笑聲。
“我倒是來巧了，正趕上熱鬧。”
阿楊走到桌邊坐下，正好接過黛玉為他沏的茶。
兩個人湊到一起，又有說不完的話。
“我今日去書院，遇上范相了！他看起來與傳聞倒是不同。”阿楊和黛玉分享。
黛玉驚喜，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起來很高興。
范仲淹名聲在外，凡聽說過他事迹的人，沒有不敬佩他的。
阿楊還順口分享了一下最近大熱的市井傳聞，以示範大人在外任職時有多勤政艱苦。
“……”黛玉哭笑不得，這謠言的風格，這麼感覺像像年紀不大的人鬧出來的玩笑，只年輕人哪敢去鬧范大人，只怕是中間傳錯了人，當然也不排除百姓感念范大人做成的努力杜撰了這個傳言。
怕阿楊在外面失言，黛玉往他嘴裏塞了塊糕點，道：“你可不許傳了，怕是杜撰了范相的舊事，當不得真，仔細讓人聽見了記你一筆。”
阿楊反而興緻勃勃：“什麼舊事？”
黛玉無奈，有抵不住阿楊好奇，說了范相兒時求學，每日都截至精疲力盡，甚至沒有餘力換衣洗漱。
“五年！？”阿楊驚嘆，眼中有些不敢置信，還有幾分佩服。
黛玉總覺得他的敬佩可能不是對於范大人的勤學的。
阿楊自己最長的記錄也不過兩個月沒洗澡罷了，男人那幼稚的攀比心只起了一瞬，又自覺不如，連聲讚佩。
黛玉本想和他說今日在京郊看到有樹已經抽出了新芽，想必他會很高興，但阿楊說到書院之事，就多問了幾句。
“我的課最早也是安排在半個月後了，你們一開始應該是文科居多，最多讓你們先活動活動身子，先慢慢習慣書院的節奏。”阿楊說著，忽然想起來。
“上元節后就差不多要播種了，你們這半月的農課大概比較緊。”阿楊道。
“是要下地嗎？”黛玉問。
畢竟弟弟常帶半腿泥巴回來。
“……”阿楊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是林瑾自己的問題:“應該是一人發幾顆種子種着吧？哪能讓學生成天下地。”
“我還問了你們這邊的先生，是峨眉來的師太。”
“武課先生嗎？”黛玉好奇，閨中女子大多柔弱，就算是再健康開朗，身體素質也無法和男子比較。
“嗯，峨眉和朝廷的關係不錯，年輕一輩三英四秀名聲在外，據說三英有兩個都有功名在身……”
阿楊說著臉皺了皺，這峨眉年輕一輩的三英四秀，仔細想想怎麼感覺都是些花拳繡腿。
開始擔憂。
哦是去教這些學子的，算是專業對口，又不需得與人打架，能自保就行，花拳繡腿就花拳繡腿吧，對付普通人是夠了。
“峨眉劍法出名，但我過去聽說他們其實手上功夫也很精妙，若她們能傳一兩式，普通自保應是夠了。”而且只要悟性夠就容易練成，有的對身體要求不高，仔細想想確實合適，只是不知道峨眉派願不願意教出來。
黛玉聞言，看着自己的手，稍稍安心下來。若教別的，姑娘家總歸身體弱些，若學不好，怕遜人一籌，但若說手上的功夫，哪個姑娘沒為了寫出好字苦練過手力呢，雖然不夠，但總歸不是毫無準備地去學。
阿楊也湊過頭去看黛玉的手，白白嫩嫩，纖細修長，指尖泛着微微的粉，忍不住伸手握在手裏。
黛玉嗔了他一眼，也沒有把他甩開。
阿楊看着黛玉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黛玉的指尖，越想越覺得峨眉派來教些手上功夫是個好主意。
不會改變身形，不會一下子要求苦練，甚至對基礎的要求都不是那麼高，主要靠一個悟性，配合基礎的防身術，夠平日用了。
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和讓夏冬梅和那邊說說，那邊若真的要教劍法，花三四年教出些畫花的花架子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