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第 210 章

十八日書院就要開學了，黛玉原想在家確認一下需要的東西，再看看書，但卻被孫蓀意叫了出來。

孫蓀意是個妙人，時下貴女流行的玩意兒，她能玩得頭頭是道。她在開封的另一所書院就讀，和開封書院也是同一日開學，雖然比不上開封書院這種基本上屬於朝廷的書院，但也是頗富盛名。而且書院早年就招收女學生，孫蓀意當初入學也花了不少苦功夫。

今天對於她們來說是上元佳節的最後一日了，故而孫蓀意特邀黛玉一起最後休息一日，而且開封幾個大書院的學子組了個文會，給她們發了帖子，還能帶人，下午可以一起去瞧瞧。

黛玉沒猶豫太久便同意了，還給賈府下了帖子邀三春出來。

賈母想讓年輕姑娘多去看看，但不知王夫人最近在做什麼，借口說三個姑娘年紀大了該收收心，隨意出門，叫人看了不像話，夜間回來，鬧得府上亂糟糟的不像樣子，言語中透着幾分推辭。探春見狀，抿了抿唇，原想開口順着王夫人的意思拒了，管家的王熙鳳夾在中間打了個哈哈。

最後她還是順着老祖宗的意，讓姑娘們帶着丫頭出去看看熱鬧，皆由西角門進出，不打擾王夫人休息，又定了回來的時辰，俱安排妥當了才把人送了出去。

黛玉又叫了呂相家的娘子，上次見過後，她和這位姐妹一直有詩文來往。作為世家女，她本身見識不凡，博學多聞，也沒什麼架子，黛玉提前叫了丫頭去邀她，只喚一聲她便應下了。

原本映樂也想來，但上元佳節四處都放假，那邊平日邀請的人更是得了空，前來遞請帖的送禮的想要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她實在抽不出時間來，還寫信與黛玉抱怨。

此外還有一些官員的女兒，或京城的貴女，是和孫蓀意玩得不錯的，呂娘子大多認識，黛玉到京城后也與她們聚過幾次，二人為三春介紹。

一群靚麗的年輕娘子在街上成群結隊走過，留下一陣香風，無怪乎有人上元節遊街不看花燈，欲瞧行人。

一些投機取巧的，瞧着她們精緻的打扮，在她們走後的路上沿街尋找，看地上有沒有她們落下的耳環首飾，回頭賣出去，又是筆意外之財。

姑娘多了，又都是可愛之人，湊在一起自然笑聲不斷，還有平日和孫蓀意要好的姑娘見她與黛玉親近，特湊上來裝模作樣地拈風吃醋，姑娘們又是一陣笑。

上午她們穿街過巷，看各家新出的把戲，看酒樓每日換的燈，看四處開封府佈置的花燈裝飾，看街上熱鬧的表演和各種上元節限定的玩意兒，四處瞧熱鬧。

到了午時，便去了約好的酒樓，飲茶一邊用午膳一邊談天，還小酌了一番，姑娘們玩笑作詩，看樓下街上光亮的行人，知道黛玉考中了開封書院，紛紛祝賀，有從南邊來的姑娘還特意和黛玉說了一下京城書院和南邊不同的地方。

其他姑娘也紛紛補充，京城一帶的書院俱有派人去開封書院學習，與各地方書院以文為重不同。

探春聽着，暗暗咬牙，更是決心發了狠學習。京城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全國最好的一批書院在這邊雲集，只要她能考上其中一個，就是老祖宗都會看重她幾分，無需再像現在這邊在王夫人手下這麼辛苦地討好，只求她未來對婚事有一分用心。

從酒樓出來，午時早過了，有幾個娘子已經露出了疲態。問過才知她們已經從昨天徹夜玩到了現在。本來早上欲睡，聽孫蓀意來邀，又重新梳妝欣然赴約了，現下才感到疲憊。

於是姑娘們先把她們送了回去，又開始下午的遊玩。

之後又有姑娘來找她們，她叫周敏，是孫蓀意的好友，也是拿了她們書院今年推上去的名額的人，順利過了開封書院的試，今早隨父拜訪了過去的先生，這才來晚了。

“聽說今年入院試的第三名也是個姑娘，要是能早些見見就好了。”周敏道。

其他的姑娘開始偷笑。

黛玉問：“你見她做什麼？左右明日就開學了，總會得見的。”

“我總要看看是什麼神仙般的妹妹。”周敏見孫蓀意偷笑，見黛玉通身的靈氣，很快猜到了黛玉，“你便是那林家的妹妹？果真不俗。”

黛玉笑着：“姐姐才見着，便開始哄我了。”

“我瞧了你的文章，還未見你，便已經心生歡喜，怎麼會是哄你呢？”周敏捧着黛玉的手道。

周敏這樣子紛紛情郎哄姑娘的樣子，其他姑娘見了紛紛笑了她好一陣子，她也不惱，開開心心與黛玉親近。

下午的文會約在京郊的一座園子裏，這園子頗有雅名，時常予人開文會用，東邊有處梅園，她們赴約的小樓正在那邊。

她們去得早了些，那邊的學子還沒有到，她們便先在園子裏遊玩。

直至到了約定的時間，那些學子才姍姍來遲，看着有些匆忙，紛紛為姑娘們賠禮道歉。

為首的男子一邊道歉一邊解釋道他們早些時候去打了馬球，都出了些汗，梳洗后才過來，沒想到最近的那條路被封了，又繞了路，為了不誤了時辰，都匆忙了些。

快開春了，有的地方會開始蟲卵，為了不驚着殺蟲卵的雞鴨，會把太近的路段封了不讓大的馬車經過，他們左右沒有遲到，姑娘們都表示了理解。

黛玉在揚州也有一匹小馬，隨她一起長大，只是現在天氣太冷，等入了春轉暖了之後，再有人把它送來。

那邊的學子中有些是開封書院的學子，其中最得人另眼相看的是之前出面解釋的那為首的男子，是黛玉的學長，名叫歐陽修。

歐陽修是個會社交的，不少新生都赴過他的文會，只有那第二名的蘇頌，平日裏不見人影，去邀也沒有回信，甚至沒多少人見過他，人也不在家，也不知是在哪兒，在忙些什麼？

京城裏這麼多年，多有個性的人都見過了，也無人說道蘇頌什麼。

歐陽修雖然越發好奇，但只好暫時作罷。

其中還有一人叫做王珪，當介紹到他時，所有人都去瞧他。無他，只因他便是那壓在黛玉和蘇頌頭頂上的第一名。

他和歐陽修同鄉，旁的不說，確實文采沛然。第二名文章不是說不如黛玉和王珪，但相比之下他的文章缺少些文采，裏面看到的是清晰的思路和嚴謹的辦法，是想像性與可行性的探究，他的名次更多是靠他接近滿分的三門術科提上去的。

而黛玉術科雖然勝他一些，但文章上卻輸他一籌。

並非指內容，而是文筆上的。

黛玉的文筆出眾，但答卷時總歸不如自己平日寫文章那般自由靈性。

而王珪他的文章，實在是太漂亮了。不止言之有物，文采沛然到開封書院都對他高看一眼，貼出卷子后，凡事看過他文章的，沒有人不嘆服的。

除了王珪，還有一人是這次開封書院入學試的二十七名。是勤奮好學之人，但不怎麼說話，但他身邊的朋友是林瑾同期，與歐陽修關係不錯，還托歐陽修照顧他，這才把他帶到文會來。

除了他們，對面還有個而且其中還有個熟人，正這是之前黛玉見過的那位陳文鄲。

他看到迎春在，眼前一亮，偷偷出去又叫人送了不少當下姑娘喜歡吃的點心來，又借賠罪的名義問姑娘們可有想喝的茶飲，他做主給人送來。

文會前大家談天說地，說哪本新出的文集，說誰家寫的文章，說之前朝廷審紅鞋子的舊案，說之前有人散播眼藥的惡性……三春平時在府上接觸不到這些，只安靜聽着。

迎春吃着點心，小口喝着熱乎乎的奶茶。

她不像探春那樣咬牙想要爭一口氣，也不似惜春冷眼看着探春在前面試水，她只盼之後能活的安穩便好了。

陳文鄲偷偷關注着，暗暗記下，傳了人來，提前給了銀子，讓他再備壺奶茶，再備幾樣迎春吃着的點心，若屋裏這幾樣沒有了便續上——之後寫文章要集中精力，他怕怠慢了迎春那邊。

過了許久，歐陽修才公佈了文會的命題，眾人各自執筆。

黛玉好勝，這次在場的多是書院學子，能力不俗，她不願落了下風。

也並非所有人都在寫文章，有的不擅此題，有的憊懶不想動筆，各自在一旁看書下棋，不打擾他們。

文章寫好后不留署名，眾人傳閱而看，看到好的文章便起身與眾人分享，評說讚揚。

那黛玉和周敏一直注意着的王珪，他的文章很快被人分享，甚至王珪還沒來得及認領，就馬上被認出是他的文章。無他，雖然內容上略有不足，但他文章卻實在漂亮得不像話，引得眾人紛紛感慨，甚至有想要抄錄者。

他的文章之後，好的文章層出不窮，歐陽修也相當高興，這次文會質量不俗，他這個湊局的人也頗有面子。

最後孫蓀意出面，道家中有書坊，可以把這次文會的文章合出一本文集，眾人欣然，直至日落，興盡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