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表白
還是老熟人。
不對,老熟貓。
石漫記得這小傢伙,原來在七中的小樹林裏,雖然愛四處閑逛,但其實不願湊兩腳獸的熱鬧,一見笑容變態的人類,哪怕是人類幼崽,也跑得飛快。
論壇里有人發過小貓咪的圖片,導致有一段時間小樹林裏都是前來投喂的學生,結果小傢伙反而不出來了,而且被“耽誤”的幽會小情侶也不太樂意,有一次喂貓的和早戀的吵起來,驚動了食堂吃完飯的學年主任,於是喂貓和早戀就一起被“查封”了。
小樹林重新收穫了寂靜。
她去小樹林布咒的時候,有幸見過這小傢伙,果然沒了沒眼力見的人類叨擾,小傢伙自在得很。
七中被封之後,不光清人,動物也清,劉晏含秉持着毛毛相惜的友愛精神,自動請纓,是幫助動物們撤離的主力軍,曾經發過一長串的朋友圈,都是小動物的圖片。
除咒結束,人該放的都放了,動物自然更早就在8號的凶神惡鬼里重獲自由,應該是哪個小孩捨不得這貓,接到了新校區。
畢竟也算他們的老學姐了。
她如果沒記錯,孔知晚也提過這貓,是小傢伙的野生飼養員之一。
石漫來了興緻,俯身抱她起來,小傢伙在她懷裏一反常態的乖巧,不停蹭着她手背,和她很投緣。
鐵石心腸的小石隊長體會到了擼貓的樂趣,不亦樂乎,那貓彷彿有靈,大大的貓眼與她對視,竟然有幾分似她的閑散,令她笑意襲上眼底,純凈出了雨後晴空的清朗。
她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呼吸。
“你不會和同學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吧?現在還有這麼表白的嗎?”
男生看得怔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低頭逗貓的少女在和他說話,他有些窘迫,不知如何回答,少年人春心萌動,還是第一次對學習和運動之外,表露忐忑與期許。
“不是,我只是沒和人表白過……”
忽然響起踩過樹葉堆的窸窣聲,打斷了少年和“少女”的青春現場,石漫懷裏的貓聽到動靜,輕掙開石漫,迅速跑走。
兩人循着橘影望去,女人蹲在地上,西裝衣擺隨意地垂落在地面,神情比這一地蕭索的枯枝還冷淡,輕輕摸了摸前來撒嬌的貓咪。
“孔老師?!”男生差點跳到三丈遠,像見了活閻王。
孔知晚好像才發現他們,淡淡掃了一眼,沒什麼情緒,男生卻覺晚秋又冷三分,提前入了冬似的,頭皮發麻。
“那這次就當練手了,生活不是狗血電視劇,沒有互相了解和相處的過程,貿然表白只會嚇到人女生的。”石漫笑容忽而明媚,“而且我有喜歡的人,抱歉了。”
男生已經嚇破膽子,但好奇一下子被調起,脫口:“什麼樣的人啊?”
“愛冷着臉說情話的。”
孔知晚摸貓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摸。
“那不就是假正經……”男生再次感覺到活閻王的安靜注視,趕緊道,“沒沒沒!給你造成了困擾,我該抱歉才是。”
男生雖然暗戀以失敗告終,難免失落,但更多是保命要緊:“我來前就覺得不成,被攛掇‘不說以後準是遺憾’,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我也沒過腦子,你說得對,好好學習,我回家找媽媽去了漫姐!孔老師也是,再見!”
“哎!”石漫調侃,“跑得倒是快,每次你一出場,我身邊準是水土不服,哪家的花也開不成。”
“你若想聽他說,我可以叫他回來。”孔知晚冷淡道。
石漫挑眉,在她旁邊蹲下,輕輕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興緻勃勃地探頭:“吃醋了?”
孔知晚瞥她一眼,慢慢起身,貓咪感覺到她們之間的奇怪氛圍,格外機靈地跑走了,石漫也跟着起來。
“開完會了……誒?”
她被孔知晚一把拉走,不明所以,也不怎麼害怕,她雖然一夜加班沒怎麼睡,來時怨氣深重,現在也是加班,但其實已算難得的休息時間。
她甚至還有心情逗弄孔知晚女士,撓着她的掌心:“別生氣,我也不和誰結義,用不到一片桃園,有一棵鐵樹給我守就行了,我看美女你濃眉大眼的,甚合我心意,不知能不能開花?”
“啊,孔老師,文藝匯演一會兒開始了,走嗎?”新的學年主任一眼瞧見她們,到石漫有些遲疑,“這是……?”
“早戀。”孔老師惜字如金,“訓學生。”
石漫不可置信,頭頂問號:“你血口噴人!”
新的學年主任第一次當主任,還很不熟練,對於只憑姓名就能鎮住滿學年潑猴的孔閻王那是敬佩有加,眼見這學生還敢當眾叫板,嘆息搖頭,目送孔知晚拉人去辦公室。
“記得匯演啊孔老師!”
門一關,石漫一看辦公室沒人,就知道都去看文藝匯演了,她先是檢查過辦公室,尤其是監控攝像,沒有非常側的異常。
“做了壞事還怕監控?”孔知晚好整以暇地坐下,真拿出了訓學生的架勢。
石漫輕輕跳坐上她的辦公桌,俯身扯了扯她的領帶,滿眼挑釁:“說你假正經還不愛聽,我現在是不是該痛苦流涕,檢討自己的‘罪行’啊,孔老師?”
她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口,氣氛一下子曖昧起來,石漫仗着工作期間,孔知晚不會打破“老師”的人設,肆無忌憚地笑了兩聲,幫她把領帶再重新系好。
但顯然她居心不良,就一個領結,她活生生拿出系中國結的速度,動作磨蹭,時不時隔着白襯衫揩點油。
“不是要訓我嗎?”石漫笑意沉在黑色的眼潭,懶洋洋地說,“我聽着呢,老
師。”
孔知晚迎着她侵略的目光,不出所料地拍開她的手:“校訓里說不允許早戀。”
“嗯嗯。”石漫洗耳恭聽,“你特意為我抄的校訓,還有呢?”
她話里話外不停招惹,才是真正的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在學校里,孔知晚不可能對她怎麼樣,石漫肆無忌憚。
孔知晚自然察覺到某人的興奮和壞心思,心下低笑,忽然靠近了些,冷着臉,用公事公辦的口吻:“但你女朋友我說,我吃醋了,想親你。”
石漫微微睜大眼睛,沒想到她會說這麼“不成體統”的話,然後更不成體統的就來了,溫熱的吻落在她唇角,故意用力咬了一下,而辦公室的門外也“恰巧”傳來了幾個活潑的腳步聲。
是胡慧琳他們。
石漫被咬當然想報復回去,一聽小崽子們來了,只好壓下自己的報復心,在他們興奮地拉開門之前,迅速跳下辦公桌,站起軍姿,滿臉正氣。
孔知晚不客氣地低笑了聲,明顯扳回一城地瞥她一眼,神色淺淡,卻不加掩飾她的得逞,惹得石漫咬着后槽牙,回了一個皮笑肉不笑。
回去收拾你!
石漫的嘴角被她咬狠了,麻麻地灼痛,她頗為憤憤地揉了揉。
“怎麼了漫姐,上火了?”胡慧琳瞧她,身後的林河等人也打了招呼,“老師,走啊,匯演領導老師都快到齊了,校長見你沒來,讓我們來叫你。”
“知道了。”
孔知晚早就斂去神色,看向石漫,胡慧琳也看過去:“漫姐一起啊。”
“我……”石漫的手機震動,她看了眼來電人,“我有點事,你們先去,給我留個位子就行。”
石漫暫時放下“恩怨”,給了孔知晚一個眼神,孔知晚輕輕頷首,默契流轉在兩人之間,一時竟然誰也摻和不進去。
林河宋一達幾個就是傻小子,只是覺得她們怪怪的。
而胡慧琳不愧學年第三的名號,視線往複,逐漸發現了不對勁,漫姐的嘴怎麼破了,還有孔知晚的領帶是不是也有點歪……?
石漫出門猛鬆了口氣,脫離了尷尬的場面,她的不爽又捲土重來,孔知晚怎麼這麼放得開,人設崩了不知道嗎?
而且小崽子們會來,孔知晚明顯早有所料,一開始故意不讓她親,就是等到觀眾來了,好嚇唬她。
她自以為的主導優勢,完全就是被玩弄在股掌之間了。
她蹭着還疼的嘴角,不就是小樹林表白嗎?
搞得她們高中時代沒有躲着主任接吻一樣,當時孔女士哪有這麼囂張,分明和她一樣緊張到不知所措了!
只是孔知晚比她會冷臉,不怎麼看得出來,就顯得她一個人過分純情。
“假正經……”
電話接通,對面就聽到這麼一句:“啊?”
七中經過蛇像祭祀的事,現在就是夾着尾巴做人,全力配合上面的調查和整頓,老老實實幹待着。
但校長看學生們不在狀態,還是頂着壓力,申請照常舉辦社團節,讓孩子們活絡起來——沒有青春活力的死寂校園,就不能稱之為校園了,真成“墳場”了。
於是特偵大隊派人看着,本來是其他隊員的活,聽說石漫要來,乾脆就交給她監督,石漫滿社團瞎溜達,休息歸休息,也算幹活。
孔知晚就對社團節沒什麼興趣了,主要領導和老師坐在前兩排,她打了聲招呼,坐到了靠邊的外側。
到了話劇社的表演,大幕一落,黑暗的禮堂里,眾人的目光被舞台耀眼的燈光吸引了過去。
孔知晚看着公主打扮的女學生輕盈地出場,姿態優美地揚起脖頸,開始說台詞,不禁有些晃神。
童話故事永遠是話劇社的熱門,能從她們的學生時代,演到她學生的時代。
有公主,自然有王子,也有反派女巫,懸崖峭壁,雷聲轟鳴,鮮紅的花朵鎖在寶石匣子,漆黑長袍的女巫舉着一看就很反派的尖刺魔杖,對王子冷嘲熱諷,狼狽的公主躲在王子身後,瑟縮地探頭。
王子感受到公主的恐懼,挺身而出:“我不會讓你傷害她的,我手中的劍,不僅為正義,更為我所愛之人!”
“倘若有一天你的正義和你的愛人站在天平的對立面,你的劍又會指向誰?”女巫不愧是最後大魔王,嘲諷后魔杖一揮,王子的腿便折了,應聲跪地。
真理之花面前不得說謊,王子竟然猶疑了一瞬。
“所以我說,公主殿下還是和我走吧。”女巫無辜又惡意滿滿,“反正我是個混蛋,不會面臨這種選擇題。”
孔知晚:“……”
她怎麼覺得,這劇本既視感這麼強?
果然下一秒,公主就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子,一瞬間就跳槽到了女巫那邊,躲到了女巫的身後:“我覺得她說得對,真理之花就是我私自帶出來的,父王要是怪罪,你不得把我賣了?”
童話愛情秒變無厘頭喜劇,滿堂大笑起來。
孔知晚旁邊的空座坐下一個人,也跟着笑了,隨後隨意地往靠背里一倒,在無人注意的黑暗裏自然地牽過她的手。
孔知晚聽出她的得意,瞥她:“你指導的?”
石漫揚起眉梢:“還是公主和女巫更配,你覺得呢,女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