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圍剿
石漫面不改色說完,拍了拍手,將血傀儡一併收進硃砂佛珠之中,很有領導風範地說:“搞定,我們走吧。”
孔知晚同樣面不改色地把人拉過來,石漫心裏嘖了聲,端着姿態:“雖然我們配合得天衣無縫,但還有的配合呢,趕場去……唔。”
孔知晚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地吻住了她,卻勝過了所有的話語,巨石之門后時不時透散出的古老之意,扎在石漫的脊背,她卻融化在愛人溫柔的撫慰之中,感到了許久未有的暖意。
她只有一條路走到黑的腦子裏,第一次開始思考,人大概的確是畏懼孤獨、追求陪伴的動物。
親吻觸及而離,她們在漆黑僅存的微光里抵着頭,只一個交匯的眼神,石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們還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她們是可以孤獨的人,只不過是不能失去對方的人。
“好像每次都是我表白。”石漫說完自己笑了。
孔知晚卻搖搖頭:“這次是我先。”
石漫遲疑:“我怎麼不知道?”
“重逢的每一次見面,我都在對你表白。”孔知晚說,“要麼就是你太不敏感,或者我的身體比我的嘴更會表達?”
“你這張嘴聰明着呢,花言巧語不斷。”石漫摸她的唇,不客氣地推遠,“還很會咬人。”
孔知晚低低笑了聲,石漫看着又被牽着的手,並沒有訓斥孔知晚女士的粘人行為,她甚至止不住得意,果然孔知晚才是“老婆”。
畢竟這件事情她們從高中就開始隱晦地爭,到後來愈演愈烈,石漫這麼多年沒認過輸。
指間的另一隻手並不安分,勾勾扯扯,而且是無意識的行為,石漫切身感受到孔知晚淡淡神色下的好心情,她不禁也有些好笑:“有這麼高興嗎?”
“可以把問號去掉。”孔知晚難得沒有暗中和她較勁,“前面那句話我也很高興。”
——她不是我的弱點。
——她是我的靈魂搭檔。
石漫微怔,孔知晚並不掩藏自己的笑意:“我很高興,沒拖你的後腿。”
她生來就擁有非常道人難以匹敵的天賦,但向來視如塵灰,回到向家之前,唯有幼時逃出非常道的時候,她用了非常道給予她的眷顧。
在她看來,所謂“非常”就註定是一個不安分的魔潭,只有離開才能清凈。
可現在,比起平淡的生活,她更希望能站在石漫的身邊。
石漫從來不是傻子,只是喜歡一刀切和逃避問題,她當然知道孔知晚的不安,她就在撫慰她的不安。
哪怕這樣的合作安排,會讓石漫自己感到不安,她還是這麼做了。
孔知晚從沒有這般清楚地意識到,唯有石漫的身側,才有她渴望的安寧。
她們退出最後一扇夢門,前面的夢門也一併封鎖了,石漫方才着急捉人,只看到一些一閃而過的片段,但餘光捕捉到了她自己的身影,越向里走越是,簡直像藏着一整個她們的戀愛集錦。
孔知晚比她高些,但被石漫牽在身後,難得有了些與平常氣質不符的順從,她主動解釋道:“我鎖住了,你要看嗎?”
“控制夢境是很多人這輩子都摸不到的非常道門檻,怪不得和我走得那麼近,向家不怎麼鞭策,反倒可着你來,就是怕你跑了吧。”石漫說,“你的夢,你想鎖就鎖,我也沒變態到要偷窺你全部的腦內生活吧。”
“那一開始單向的共夢咒怎麼說?”
“……開始翻舊賬了是吧!”
孔知晚不禁笑了,牽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只是怕你有壓力。”
單向的共夢咒已經被破解回原來的模樣,她們的夢門現在都開放給對方,孔知晚如果給將全部的夢境交給石漫,石漫難免會想也該交出自己的隱秘,這才是平等的。
但那樣就太累了,她們不能再因此錯過了,她們現在的手還牽着。
“我也有我的秘密,暫時還不知道怎麼交代。”孔知晚彈了一下石漫的腦門,“慢慢來吧,日子還長着呢。”
石漫輕輕“嗯”了聲。
最外圍的門之後,孔知晚微微回眸,一扇扇夢門之上封咒一亮,將最深處的門隔絕,低聲問:“剛才怎麼不問琉璃寶匣的事?”
畢竟石詠志的死才是石漫的頭等大事。
非常道的木偶師雖然多,但這個時間點跳出來,又是浴火鳳教會的管理者之一,和護送琉璃寶匣的木偶絕對脫不了關係。
“當初種進你夢境的向家家徽,不只是向善芳的手筆,蛇戒里的相柳有所回應,才會打通了我的夢門。”石漫凝重了些,“我相信你,但你感覺到最後那扇門了嗎?向家在裏面藏了東西,你離家前的事不簡單,你自己有印象嗎?”
“有一些吧。”孔知晚實話實說,她對那段記憶也一直模稜兩可,“我是自己要離家,也這麼做了,但大概年紀太小,細節無可追溯了。”
“向善芳還不會對你動手,如果她不想後繼無人的話。”石漫微頓,“但向子旭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要小心。”
“你對他的評價比我想像的要高。”孔知晚說,“我聽說他一直對你糾纏不休?”
石漫比她還震驚:“哪個沒飯吃的下流販子說的?”
當然是向無德,情報販子的兼職就是八卦狗仔。
孔知晚只是回以微笑,並不深究地摸了摸她的頭髮,石漫也就暫時放下了這個問題,從而錯過了孔女士一閃而過的陰沉。
在孔知晚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從高中到大學,石漫那些被糾纏的情書和告白,也都是她私下“解決”的,光榮復崗,舊業重操罷了。
石漫推開了夢門。
所有白色島嶼都停止了朝拜,詭異色塊堆疊的面孔齊齊看過來,石漫一瞬間穿越回七中的灰白教室,成了重疊的慢放鏡頭。
“各位。”石漫當教主有點上癮,最大的隱患暫時解決,就開始不着調了,她張開雙臂,“需要我來念誦教義嗎?”
她在教眾們平面又令人悚然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早睡早起身體好,封建迷信快拉倒,紅鳳凰粉鳳凰粉紅鳳凰,我看都不如死鳳凰!”
全場安靜在她的妙語下,成了死寂,孔知晚冷靜地想,比起主持教會,石漫更像在主持葬禮。
是不是有些過於熟練了?
孔知晚剛這麼暗暗地想,沒人響應的石漫就轉過頭來看她,她面不改色地鼓掌:“說得好。”
石漫滿意點頭:“看看人家一個無辜路人都比你們教徒有覺悟,你們這不行啊。”
教徒們接連失去兩個領事之後,終於被迫清醒,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現在鄰居女主人的氣息徹底消失不見了,他們便將冒頭一齊指向石漫。
他們齊齊動了起來,動作竟然和剛才的木偶潮完美融合了,甚至隨着他們的動作,失去施咒者的木偶們再次被帶動起來。
石漫微微挑眉:“所以操縱木偶不是301的能耐,是鳳凰賜給信使的權力。”
比之前更大的木偶潮再次攢動起來,但被針對的兩人不怎麼著急,孔知晚看了眼時間:“快了。”
石漫好奇地探頭:“夢境裏也能留下現實世界的時間嗎?”
“咒令,我在夢裏留下的。”孔知晚說,“以免太沉溺了,給自己留一個提醒,不過現在可能不太需要了,因為夢境之外,我也可以毫無顧慮地親你了。”
“……還說不是花言巧語。”石漫忽然睜大了眼睛,“等等,所以說我第一次進入你夢境的時候,那個你、就是穿校服的高中時期的你,其實不是夢境裏的‘你’……?”
孔知晚陷入詭異的沉默,轉頭望向可怖進發而來的木偶群:“真可怕啊。”
“別轉移話題!”石漫氣勢凶凶地擋在孔知晚面前,“裝嫩裝純情是吧?裝小可憐但霸王硬上弓是吧!”
忽然,有一個教徒的夢門打開,鄭康暴起青筋的手臂一拳砸在夢境主人的臉上,木偶散成了一地,他詫異地挑眉,吹了一聲口哨。
然後越來越多的教徒夢門打開,特偵大隊的隊員通過物理鎖定現實世界的教徒,再用石漫蠻橫的非常道方法潛入夢門,直接頂替名額。
他們接連進入夢境教堂,幹掉夢境主人的木偶之後,下意識看向了最高處的自己隊長。
劉晏含摸着兔耳朵:“漫姐不分配一下工作嗎?”
鄭康路過她所在的島嶼,面無表情地給她後腦勺一巴掌:“她嘴現在騰不出來,我負責。”
劉晏含對他不滿地揮了揮拳頭,然後不禁感嘆:“我姐果然也變成了戀愛腦。”
這段時間特偵大隊也沒有白乾,通過非常道內的蹤跡和業火相關的活動,鎖定了不少教徒,和他們之前的情況一樣,除了業火除孽障的篩選入會之外,教徒的生活中,很少有與信仰相關的事情。
大部分信仰相關的東西都在他們的夢境世界,因為那裏才是他們認為的現實世界。
於是鄭康他們最近隨時待命,一接到石漫的指令,立刻行動。
隊員都開始工作了,石漫也不好多膩乎,她給了孔知晚一個回去算賬的眼神,和鄭康他們交代了一句,依靠佛珠里的氣息,獨自穿梭在鎖鏈與島群之中,找到了那座已經廢棄的白色島嶼。本來掩藏在混沌的深空裏,被影妖引出,石漫輕輕推開夢門。
小小的畫室里,朝陽都顯得溫柔,母親握着女兒小小的手,教她畫畫,女兒懵懂地被牽引,然後發出可愛的驚嘆。
石漫靜靜地在門外看了一會兒,已死夢境的殘像散去,回歸孤冷之後,她才無聲地進了門。
她撿起那張飄落的畫紙,一大一小兩個小人緊緊靠在一起,一看就出自小孩子的手,旁邊寫着稚嫩的幾個字。
“和媽媽永遠在一起”。
她撫過那幾個字,影妖鑽出硃砂佛珠,可怕驚悚的蛇信子瘋狂地抽動着,又小心翼翼地擁住畫紙,觸碰過的地方模糊了顏料,露出了余婷婷的生辰八字,鎖在一個小小的咒令。
石漫輕易撕碎了咒令,點了點頭,蛇信子立刻捲走生辰八字,就像搶回了自己的命,重新隱入了佛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