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太宰先生的第九天
*
我一向知道,太宰先生的頭腦聰明異於常人。
作為武裝偵探社的兩大智力支柱之一,太宰先生總能從一些細枝末節中推測出事情的全貌,我曾經對太宰先生的頭腦大為震撼和讚揚。
但切實體會一番,還是讓我有些膽戰心驚。
[小姐你,究竟來自那裏呢。]
我無法確認太宰先生究竟知道了多少,也無法確認他是否在套我的話。
如果太宰先生問我的話,那我——
嗐,多大點事,告訴他不就完了。
_(:зゝ∠)我直接擺爛。
與其等他套話或者打包把我帶到港口mafia的審訊室,不如老老實實地倒豆子全部都告訴他,和過於聰明的人打交道反而沒那麼複雜。
正當我思索着找個什麼合適的時機,太宰先生開口了。
“所以說——”
晚風拂過撩起太宰先生額前凌亂的黑色劉海,露出蒼白的眉眼和沾了血跡的額頭。
少年偏頭輕咳嗽了聲,輕聲感嘆了句。
“我也能等到,警察先生來救我的那一天啊。”
我懵懵地“啊?”了一聲。
下一秒,我僵硬地轉過頭一看,兩位警察正不偏不倚地站在我的身後。
我:“……”
接下來的幾十分鐘內,我見識到了太宰先生那堪稱奧斯卡的演技。
不得不說,電視劇上很多流量小生的演技,都沒有太宰先生的演技精湛。
太宰先生垂下眼眸,鴉羽般的眼睫輕顫:“嗯,因為我沒有錢再交保護費了,再加上實在忍不住了……當時罵了他們一頓,把他們惹惱了之後,遭到了瘋狂地報復……”
“他們非得讓我穿上死氣沉沉的黑大衣,還把我拳打腳踢了一頓,我身上這些白色繃帶下面全部都是他們打的傷口。”
黑髮鳶眸的少年艱難地扯了扯唇角:“不僅如此,他們還想把我活埋在這裏,讓我自生自滅。”
“這個小巷子又黑又深,我怎麼叫外面都沒有人應我,我還以為差點要死在這裏了。”
褐色頭髮的警察義氣憤地咬了咬牙,掏出了通訊器:“港口mafia這群傢伙……真是一如既往不把橫濱警察放在眼裏。”
我欲言,但又止。
_(:зゝ∠)那確實,當著警察的面騙警察,我也是第一次見。
我就這麼看着太宰先生小媳婦氣地演出了一個長期受校園霸凌,爹不疼媽不愛,還要天天被迫向黑手黨交保護費的凄慘抑鬱症少年形象。
以及我的形象,是太宰先生的同班同學。
兩位警察還是太年輕,被太宰先生唬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於那位沉默寡言的警察突然道:“總有一天,我要讓港口Mafia首領下跪跟橫濱民眾道歉。”
太宰先生愣了下,誠懇道:“請務必這麼做。”
*
救援行動馬上展開了。
太宰先生現在這副模樣,活脫脫像是在地震中受難了的災民。
他的臉頰沁出蒼白的顏色,看樣子是之前額頭出血了,腦袋上的繃帶被染上了血跡。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其實太宰先生沒多大事。甚至於直覺告訴我,就算我今天沒有機緣巧合遇到他,他也有法子自己出來。
“這附近有建築工地,竹內,你看看能不能聯繫到建築工地,讓他們找人過來。”
“已經在聯絡了。”
在警察找人搬石頭的時候,我抱着貓咪,在思考要不要去附近的便利店幫太宰先生買點葯。
“怎麼了,秋元同學。”
太宰先生輕歪着腦袋,他用着招貓咪般的手勢,語氣中帶着少年的可愛。
“來這邊坐——”
他拍了拍他身旁的空地。
這副模樣和我之前見過的完全不一樣,明明在之前,他二話不說直接給我扣上手銬。現在卻用一種和朋友聊天,稀疏平常的口吻和我說話。
我糾結了片刻,還是跪坐在了太宰先生的身旁。
因為不知道說什麼,我把貓咪遞給他:“太宰先生,你的貓。”
少年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指了指我懷中的貓咪:“啊,你說這個啊。這並不是我的貓,小姐隨意處理就好。”
他的語氣太過漫不經心,我一時間愣住了:“隨意處理……?”
“嗯,隨意處理。扔掉也好,把它撿回去養也好。但我建議,如果小姐想養貓的話,還是去賣貓咪的店買一隻新的貓咪比較好~”
“畢竟這隻貓有一隻腿瘸了,而且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傳染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太宰先生的話,小貓咪忽然委委屈屈地“喵嗚”了一聲,而後往我的懷裏鑽了鑽。
太宰先生輕飄飄地看了我懷裏的貓咪一眼。
道理是這個道理。我咬了下唇:“但是,如果把這隻貓咪留在這裏,它有可能會死掉。”
“有可能會死掉?”
太宰先生輕笑了聲,只不過那聲笑中沒有半點笑意。
“不,是一定會死。”
“在人們口傳的故事中,大多數流浪貓故事的結局,是被好心人撿回去養了。而事實上,流浪貓要不就是熬不過寒冷的冬季、要不就是感染疾病,或者是發生意外而死去。”
月光下,少年面色冷淡地輕聲陳述着,鳶色的眼眸里一片幽暗,像是透不進光。
他伸手似乎想碰貓咪,貓咪卻感受到什麼危險似的拚命往我懷裏鑽。
“與其接受病痛的折磨與流浪,不如直接給予它一槍送入死亡會更好,不是嗎?”
我張了張唇,卻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見我這副傻乎乎的樣子,太宰先生似乎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我說,小姐不會以為我是發了善心,才救了這隻小貓咪的吧。”
他揪住我的衣領往下拽,靠近我的耳畔,似是情人耳鬢廝磨般低語着——
“在救這隻貓咪之前,我可是親手處理掉了三個叛徒。他們當時非常痛苦地咬住了石階,被踢其後腦,毀其下顎,並被我朝胸口連開了三槍呢~”
少年用着甜膩的語調開口,可他的話語,卻冰冷得像是隆冬呼嘯的寒風。
“所以,待會我問小姐的問題,小姐最好實話實說會比較好。”
*
空氣一時間陷入靜滯。
被太宰先生鬆開衣領的時候,我精神恍惚地呆坐在原地。
以至於那邊的警察走過來跟太宰先生交談,說等會會有建築工地的人來把這些石頭搬走,我都沒有吱聲。
老實說,我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為,現在的太宰先生是個純善無邪的少年。既然他加入了港口Mafia,那麼他平時乾的事情肯定是非常刑的。
估計罪行摞起來,他得關個十幾二十年都出不來的那種程度_(:зゝ∠)。
年輕時候的太宰先生,走的是非常純獄的風格。
而且,我絲毫不懷疑,他剛剛話語的真實性。
現在,太宰先生現在表面上一副傷口很痛,嘆息着說著“要是有東西能沒那麼痛就好了”,實則我明白他是想把警察給支開去買葯。
但是——
我嚅囁着唇瓣:“……但是小貓咪它可愛啊。”
見警察走遠了,太宰先生轉頭看向我:“你剛剛說什麼?”
這一次,我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他,將懷中的小貓咪舉在他的面前:“太宰先生,小貓咪,它不可愛嗎?”
太宰先生:“?”
幾秒后,大概是反應過來我的意思,太宰先生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我:“我剛剛說了那麼多,你就關注……所以,你認為,我是因為看着貓咪可愛,所以才救了它?”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我理直氣壯地舉起貓咪的雙手:“不行嗎?可愛即正義。”
被舉起雙手的貓咪乖乖地“喵”了一聲,和少年大眼瞪着小眼。
像是被我噎住了,太宰先生安靜了會。
“就這隻瘸腿的,遇見牆壁倒塌,都不知道跑的蠢貓?”
我:“?”
太宰先生:“還是每次都抓不住重點,一點都不知道怕,腦電波比蛞蝓還奇怪的女高中生?”
我:“?”
我反應過來:“QAQ。”
你幹嘛順便罵我。
不是,你幹嘛頂着和武偵的太宰先生一模一樣的臉罵我QAQ。
正當我想跟太宰先生科普小貓咪有多麼可愛時,我懷中黑色的小貓咪“喵嗚”叫了一聲。
我一怔,循聲低下頭。
那隻黑色的小貓咪從我懷裏,慢吞吞地鑽了出來。
我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
在我和太宰先生視線的注視下,黑色的小貓咪一瘸一拐向前走着,小心翼翼地湊近了太宰先生。
它伸出舌頭在少年的手指上討乖地舔了舔,接着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他的手。
我:“!”
我(吸氧):安詳去逝.jpg
清冷的小巷子裏偶有晚風拂過,太宰先生垂眸注視着這隻小貓咪,任由它在他手邊蹭來蹭去。
“太宰先生。”
我輕聲開口。
在少年抬眸看向我的那一瞬間,我彎了彎眼眸,淺笑着問他。
“有的時候,小動物會比人更可愛,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