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發跡(三十三)
韓家寡嫂冷靜下來仔細的看了看,見是這麼個毛頭小夥子,穿着確實不是農家混子,又見他是一個人,似乎傷害不了自己,便點了點頭。
錢少爺放開了韓家寡嫂,也不管地下的灰土,竟然坐在地下哭了起來。
韓家寡嫂開口道:“你這個人,是你欺負我,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又見錢少爺哭的實在憋屈,不敢大聲嚎,但眼淚根本止不住,索性一把拉住說:“跟我回屋裏來,別叫多心人看了去,傳閑話。”
錢少爺渾渾噩噩的隨韓家寡嫂進了屋,韓家寡嫂取出一塊手帕遞給錢少爺,自己去拍打一身的土,拍完,錢少爺這邊眼淚也止住了些。
韓家寡嫂問道:“你說你是什麼崇嶺崇嶺的,崇嶺是什麼?”
錢少爺道:“是我的名字,一時心急,說出來了。”
韓家寡嫂見錢少爺不加掩飾,潛意識裏覺得這個小夥子不是個壞人,又問道:“看你的穿衣打扮不像個窮鬼,不溜門撬鎖,扒我窗戶幹什麼?”
錢少爺道:“偷看你洗澡。”
韓家寡嫂騰地紅了臉,其實也猜出了幾分,但這人這樣說出來,自己反而不知道該問啥了,兩人尷尬了許久。
錢少爺先開口道:“我太憋屈了,我是錢豐當鋪的少爺,但做什麼都不行。“索性將自己心裏的不快,父親對自己的看法,如同倒提起的一斗豆子,嘩啦啦,統統都說了出來。說到動情處,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韓家寡嫂聽的也仔細,沒想到自己想像中的大戶少爺也是滿腹委屈,自己的情緒也隨着錢少爺的言辭上下起伏,不由自主的過去抱住錢少爺的頭,給他一絲安慰,現在的錢少爺再不是平日裏耐心收斂,生怕別人說自己少爺性子的人了,再不是見了掌柜們得裝作大人一樣,跟他們談笑風生的那個人了,再不是明明不開心還要維護別人面子的那個人了。錢少爺卸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傾訴完后,韓家寡嫂的前襟都濕了,錢少爺定了定神,感覺打自己記事起,就沒有這麼暢快過,盯着眼前這個女人的目光,讓韓家寡嫂有了異樣的感覺,為了逃開這目光,說道:“你看你,這好好的衣裳,讓你弄成了什麼樣子。”轉身回到裏間去替換,就在剛脫下臟衣服時,錢少爺撲了過來。
天還沒亮時,錢少爺起身來,韓家寡嫂道:“給你弄些吃食再走吧。”
錢少爺說:“不了,得回去了。”
韓家寡嫂道:“還來嗎?”
錢少爺從穿好的衣服袖兜里摸出一錠銀子,在手裏掂了掂,放在床頭:“去買衣服和吃食,順便把那窗口封住了,別沒得叫別人看了去。”
韓家寡嫂啐道:“除了你還有哪個,幹着缺德事。”看了看錢少爺認真的表情,抿嘴笑道:“知道了,我的大少爺,你到底什麼時候再來?”說著幫錢少爺系好了扣子,又打理了一下衣衫。
錢少爺轉過來一把握住韓家寡嫂:“我會來的,等着。”說罷頭也不回的出門了,見到昨天自己那個墊腳物,原來是塊爛木頭樁子,過去一腳踢了好遠,第一次傾訴的感覺,第一次放下偽裝的感覺,第一次被人依賴的感覺,第一次做男人的感覺充盈着錢少爺身體的各個地方,讓錢少爺一路昂首闊步的走回了當鋪。
自從上次比試了以後,柏銳由於開始處理事情了,忙了幾天,沒有去看師傅,這天下值,天剛一抹黑,柏銳提着準備好的杜康老酒和一隻燒雞去看望師傅,順帶向他老人家報喜。
剛進去喊了聲師傅,後面就進來一男子,用地道的洛陽腔喊了聲:“師傅。”說著就跪了下去,柏銳轉臉一看竟然是童掌柜,一時錯愕竟然不知道反應,只是捏獃獃的着眼前的事,就見炕上的師傅,身軀振了一下,見着燭台的火光看清楚了眼前這個人,顫抖着聲音道:“是初年嗎?是魏初年嗎?”看到跪着的人不住點頭,袁封老爺子聲音都走了調,哭道:“我的徒兒啊。”兩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會兒,止住了哭聲。
童掌柜指着柏銳說道:“這是師傅的關門弟子?”
袁師傅道:“銳兒見過你師哥。”
柏銳這才回過神來,問道:“童掌柜,您是魏初年師哥?”
童掌柜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柏銳跪下道:“柏銳見過師哥。”
童掌柜連忙扶起,拉着柏銳的手對着袁師傅說:“師傅,您老人家教的好徒弟呀,成材了。”隨後將那日發生的事娓娓道來,聽得袁師傅捏着山羊鬍不住的點頭,又說道:“但是柏銳這些年表現出來的手法太像了我年輕的時候了,於是我就悄悄的跟着來了。
這時柏銳已經取出碗筷,倒出了三碗酒,童掌柜先扶師傅坐下,又與柏銳端起酒碗說道:“先祝師傅福壽安康,再賀今日我師徒三人團圓,干。”
隨後童掌柜又給祖師爺牌位敬上一碗酒。
坐下后,童掌柜緊緊握住袁師傅的手,這話匣子就打開了:“徒兒不孝啊,當年事發,師傅叫徒兒先避避風頭,我就跑了,等到風聲過去了些才折返回去,那時師傅的家已經被抄沒一空,我身上銀錢不多,基本都花光了才打聽到師傅被拘押在哪裏,可是沒錢營救了,去找咱們當年做生意的相與,才懂這人情冷暖,大家知道師傅犯了事,都和躲鬼一樣躲着我,一文錢也不願意幫忙。我只好北上,聽說這京城裏好賺錢,就來碰碰遠氣,剛在古玩街找份活計,就給師傅去了封信,而後就碰到了咱們的一個老鄉,被一通奚落,大家就都知道了我是犯事逃出來的,誰也不敢給飯吃了,沒了工作,只好隱姓埋名來錢豐當鋪當跑堂的夥計,機緣巧合下做了掌柜,這下也不敢用真名寫信了,攢了些錢,我就跟東家說回鄉探親告了假,誰知一別四五年,再回去就沒了師傅下落,只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