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5
海音寺溯游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在回答說出口之後,不僅僅是李不為,即便是他自己都愣住了。
一種直覺一類的東西在剛才促使他作出了回答,紅皮筆記本正在他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就開始發燙,即便隔着被子他都能夠感受到那個本子的熱度,就好像隨着他的話語的說出,就有什麼巨大的改變在此刻產生了。
李不為先是一愣,但很快又微微皺眉,顯然對於海音寺溯游回答的速度有些驚詫,並且感覺有些莽撞。
海音寺溯游知道自己此時要沉住氣,被子上的手握緊了,紅皮筆記本傳來的溫度給予了他某種堅定的東西,讓他的內心忽然湧起了勇氣,再次用一種簡短有力的說話方式把自己的回答重複了一遍。
李不為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改變,雖然依舊是平靜的模樣,但是在聽出海音寺溯游的決心后,很快他又隱晦地喜上眉梢,老人的眼睛裏都染上了笑意。
在好不容易能夠打開病房門的時候,坂口安吾便聽到了海音寺溯游再一次的回答,這讓他驟然止住了腳步,臉上呈現出一片並不自然的灰白,就好像聽到了極其駭人聽聞的話語。
但是青年的眼中卻飽含着一種複雜的情緒,他深深地喘息了一下,有很快地將那份忽然湧現在胸口的情感壓抑下去,他的臉上慶幸又恐懼,就好像是目睹了一隻幼鷹從樊籠中逃離,又擔憂其並不能在籠子之外的地方生存下去。
這短暫的神情的扭曲被李不為注意到了,但是他並沒有去過分關注的理由和興緻了,在海音寺溯游答應的話語說出口之後,他就感受到了那玄妙的聯繫,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木已成舟。
即便那個青年背後的勢力作出再多舉動都無法改變任何東西了,現在他完全可以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去迎接一切了,帶走這個病床上的孩子,帶他去自己的祖國。
海音寺溯游已經完全被李不為劃分為了自己人,這樣強大的天賦是珍寶也是災難,也許是海音寺溯游一個人的滅亡,但是李不為更願意相信這是一個一不小心就會造成巨大危害的包袱。
裏面的內容在打開之前沒有人知道是什麼,但是李不為願意相信在紅廟裏捨身救下同學的少年是好的。
這也叫這位來自種花家的老人選擇了充當海音寺溯游的保護者和擔保人,即便對於外來的靈視能力者的出入管控極其嚴格,但是李不為相信海音寺溯游也許能夠獲得結界的認可,在大陸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
“你不能……”坂口安吾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立刻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噤了聲,他的臉頰上湧起病態的紅色,就好像這是他最後的掙扎一般。
情感和理智在拉扯着他,坂口安吾明白海音寺溯游即將面對着什麼,他的決心忽然前所未有地劇烈動搖了起來,這也讓他最終什麼也沒有說,甚至生出了一種想要幫助隱瞞的情緒,儘管他明白這件事幾乎不可能瞞得住。
穿着西裝的青年像是敗落了一般退出了病房,他的神情依舊冷靜,姿勢也很得體,但是那種失魂落魄的感覺卻難以偽裝。
而身穿長衫的老者則與他完全不同,臉上的笑容幾乎是稱得上毫不掩飾了,李不為知道現在的勝利時暫時的,難對付的時異能力特務課的那群老傢伙,或許還有這個國家在背後做推手。
果不其然,異能力特務課的人得到消息的速度比李不為想像地還要快。
但是李不為也並不是吃素的,他在日本的人脈和迅速地聯繫種花家的相關組織的行動稱得上卓有成效。
政府是不可能承認他們對於這個可憐的孩子的那種不能明說的計劃的,在明面上海音寺溯游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這就給予了李不為很多的操作空間。
儘管老人為海音寺溯游阻擋了很多的試探,但是海音寺溯游還是不可避免地需要直面一些令人討厭的東西,比如一場足夠隱秘的談話。
李不為雖然有些擔心,但是他確信自己看中的孩子能夠面對這種程度的干擾。
來自官方的恐嚇對於一個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也許會成為陰影之類的東西,但是在海音寺溯游早就有所準備的情況下,人心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只不過是那些原始恐懼的潤色罷了。
他真正地在夢中見過那些超脫的事物,以至於當獲得全新的視角之後,那些過去無比懼怕、在意或崇敬的東西,忽然變成了可以隨意俯視的事物,這種落差的感覺就好像人類不再會恐懼一隻正常尺寸的螞蟻一般。
言語無法再傷害他分毫,只不過在這場堪稱坐牢般的說服大賽中,還是出現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東西,比如一個熟悉的人。
海音寺溯游沒有想到會在這裏撿到夏目漱石,更不會想到自己的外公正是讓他陷入如此境地的推手之一,只是現在一切都攤開來了,也許異能力特務課最初的想法是打感情牌,但是他反而更加地渴望離開了。
真的不會後悔嗎?當看着自己看好的孩子神情冷硬的側臉,李不為忍不住想要問問這個緊緊地咬住下唇,嘴唇發白的孩子。
但是他並沒有說出口,這樣的話語對於海音寺溯游來說或許更像是一種侮辱,任何人在昨天之後也許都對於這些心灰意冷了。
李不為並不擅長安慰人,只能在飛機起飛之後輕手輕腳地位即便在睡夢中依舊眉頭緊鎖的少年蓋上一床薄被子。
海音寺溯游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久的夢,在夢裏他像是度過了一生,他留在了日本,而沒有跟隨李不為離開,他似乎扮演着許多角色,經營着某個教派,逐漸成為了被信仰和愛戴的神明,拯救了顛覆的世界。
這是他如果留在日本的未來嗎?海音寺溯游很快把這個想法驅除了,他不會再去想那些被自己放棄的可能了,至少眼下的選擇是他認為好的,那他便不會再多想了。
當他從夢中掙脫出來,睜開眼睛的時候,恰巧正看見拿着捲起的雜誌想要拍醒他的李不為,眼見他醒來,有時候像個老頑童一般的老者臉上立刻流露出了些許遺憾。
不過很快老人就正經起來,擺出了一個混雜着嚴肅和擔憂的神情:“馬上就回到種花家的領空了,也許會有點,嗯,特別。”
海音寺溯游能感覺到老人在努力地尋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這種感覺,這讓他好奇了起來,忍不住重複道:“特別的感覺?”
“大概像是穿過了一層果凍?”李不為不太確定地回憶着幾十年前他偶然在國內碰見的那個外國巫師的形容,“也許會有點痛或者癢,甚至可能有點難以呼吸,不過也有可能並沒有太多感覺。”
最後這個是李不為本人的感受,或者說是大部分並沒有受到太多鬼神侵蝕的本國靈能力者的感受,種花家人的身份讓他天然就更受到結界的偏愛,自然不會承受到太多的考驗。
對於海音寺溯游能否穿過結界他並不擔心,畢竟先前他早就提前把一部分海音寺溯游的血液樣本順利寄回了國內,並且沒有出現什麼特別的跡相,現在只是有些擔心海音寺溯游會不會不適應第一次穿過結界的感覺。
但這也大概是每個非本國的靈視能力者所要經歷的事情,覆蓋整個國家領域的結界是讓種花家人自豪的東西,沒人知道這個東西是怎樣誕生的,傳說中是來自於龍脈。
但這就像是北歐神話中的世界樹,希臘神話中的奧林匹斯山一樣,儘管有無數信徒信誓旦旦,但是並沒有人真的看見過,或者說有能力看見過。
聽了李不為的講解,海音寺溯游不由地有些緊張,李不為的表現讓他推斷出
自己應該並不會被這個結界拒絕,但是能否平平安安地通過似乎並不是意見確定的事情。
他屏氣凝神,試圖對抗先前所說的不良反應,坐在他身旁的老人也緊張起來,海音寺溯游的木製耳墜似乎不易察覺地閃爍了一下。
兩人都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但是一直到他們能夠隱隱約約地看見陸地,似乎都沒有所謂的痛苦。
“你什麼也沒感覺到?”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置信,但很快又被謎之自豪給取代了,“不愧是我挑選的好苗子啊。”
海音寺溯游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他剛才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了什麼,慢慢地撫摸了一下自己被老人加工后的耳墜,還是決定暫時不要打擾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快樂中老人了。
到達目的地后,海音寺溯游依舊有些忐忑,對於異國的生活,他並沒有那麼自信,決心似乎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來自於自身的東西。
但是意料之外的被歡迎的態度還是讓海音寺溯游鬆了一口氣,來負責接待他們的官員態度異常友好,就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嚇人,就好像是看着行走的黃金什麼的,讓海音寺溯游有一種他很值錢的錯覺。
他們降落的地方是靠近海的地區,據說是李不為在這裏還有要見的熟人。
“想去見見這裏的關帝嗎?”老人忽然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神情。
海音寺溯游趕忙點了點頭,他還記得自己耳墜上的庇護似乎正是來自於這位神明的賜予,而這副耳墜也確實讓他在噩夢中沉浸得沒有以往快了,甚至在剛才穿越結界的時候似乎也幫助了他。
“那正好,我的老熟人也在那一片,正好帶你見見世面什麼的。”老人用力地拍了拍海音寺溯游的肩膀,險些將他拍得一個趔趄。
“帶你看看真正厲害的東西。”老人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真正厲害的東西?像您之前的那些寶具什麼的嗎?”海音寺溯游完全被勾起了興趣,語氣也雀躍了起來。
但是老人卻搖搖頭,笑着說道:“老夫我可不擅長打鬼,明天能看見的那些可是真正的肅殺,絕對讓你震撼,現在就好好睡一覺吧,明天還要早起。”
海音寺溯游只得按捺住好奇,乖乖去休息。
李不為也聯繫好了朋友,雖然老友對於他這次來訪似乎有些過分熱情了,但是想到也算是數年未見,他也沒有太在意。
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他辛辛苦苦飄洋過海挖來的好苗子要被人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