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還是熟悉的房間門,海音寺溯游在心中感嘆了一下異能力特務課的毫無新意。
他光明正大地看着這一次負責押解他的人離去,十分自然地在窄小的單人床上面坐下。
他在漫無目的地思考着,不過在此時此刻,一切的謎題似乎已經被擺在了枱面上,距離真相僅有一步之遙,所差之物左右不過是那最後的一道階梯罷了。
儘管沒有正式接觸過,但是異能力特務課的計劃幾乎對於他來說,在再一次感受到地下的那種奇異的力量的時候,就呼之欲出。
地下的那個無疑是“神”。
普通人對於神明的概念自然虛假而脫離現實的,但是海音寺溯游早早地就接觸了真實,因而在想到這個概念的時候,一股熟悉的劇痛就找上了他。
而那股來自於天空的視線似乎也越發地明顯了,強烈的注視彷彿穿過了混凝土和一系列符咒的遮蔽,直勾勾地投射在海音寺溯游身上,世界幾乎被一片鮮紅所籠罩。
海音寺溯游十分熟練地拋去自己的那些想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思維的產物和一切玄而又玄的情感連結對於他來說似乎都變成了可以被量化和隨時生產以及丟棄的東西。
思考構成了他,也讓他掌握着思緒以外的東西。
在他完全將自己的大腦放空之後,那種奇怪的注視也頓時像是丟失了目標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就仿若它們從來沒有存在過。
而那些晦澀低啞的竊竊私語也從耳朵所能夠捕獲的波長中消失了,只留下一種異物感久久不曾散去,宛如一塊被巧合地卡在河蚌里的小石子,只不過並沒有讓這詭異孕育為美麗奇幻的珍珠的機會。
天地間門的一切便利似乎從某一時刻開始,就逐漸地朝向了某一個中心,就像是渺遠的數以萬恆河沙之外那些存在性未知的平行世界裏無數次發生的那樣。
但是在那無法估量的龐大數字的世界線上,有什麼微妙的東西從一開始就被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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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奧多爾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了,但是此時此刻,當飛機的舷窗外透逐漸展露出這個島國的雛形的時候,他還是感受到一絲微不可察覺的陌生。
看起來有些病弱的青年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自己與身邊人的不同,靈視,這既是讓他從更深的維度去理解世界的工具,也切切實實是帶領他的精神世界進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
但俄羅斯人從未因為這樣的才能後悔過,相反他將這樣的世界視作是一種禮物,他要改變並顛覆異能力者的世界,也許還有靈視能力者的。
一時之間門,貼身衣袋中的邀請函似乎正在隱隱發燙,但當費奧多爾伸手去觸摸那處的時候,一切又彷彿是變成了他的錯覺。
潔白的紙張上還沾染着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小丑在雪地里把它強行從門縫塞進來的緣故。
這樣的奔赴似乎是有些莽撞了,但是直覺又告訴他,他一定能夠從這場瘋狂而又不可思議的邀約中獲得一些更加超乎人類想像的現實和成果。
飛機就快要降落了,在起落架發出重重的顫音的時候,費奧多爾再次朝着舷窗外望去,夜色從海岸線蔓延上來,已經緩緩地向著陸地壓迫着,就好像是一條飢餓得吞噬一切的蛇。
青年的動作頓了頓,垂下眼眸,遠處的霓虹燈彷彿組成了一個小丑的笑臉。
但當他再次看過去的時候,霓虹燈的光海卻無法被形容成任何一種規則的圖形了。
獨自一人行走在橫濱的街頭,費奧多爾忽然有些恍惚。
青年紅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就像是在仔細確認着什麼,費奧多爾緩緩地抬起了頭。
月亮正在天空中灑落着屬於自己的銀色輝光,這些從太陽哪裏反射而來的光線與白日裏的那些不同,顯得格外柔與靜謐,但是戴着白色毛氈帽子的青年卻愣在了原地。
街道上稀疏的來往人群似乎並沒有任何一人注意到這裏,鮮紅的溫熱液體緩慢地從面白如紙的青年嘴角緩緩溢出,無聲地滴落在地上。
“叮鈴——”
[是小丑吧,絕對是小丑吧]
[好希望看見小丑和費奧多爾對上!]
銀質鈴鐺發出的細碎聲響揉進了月光,也迅速地將費奧多爾的意識拉回了現實。
“你——”魔人的心中警鈴大作,他不曾記起自己是何時被着異國他鄉的月亮掠奪走了心神,更不曾記得這詭異的小丑是如何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旁的。
但是他的話語最終被來者以無視的態度給打斷了。
“晚上好。”又尖又細的嗓音在街道上響起,像極了那些老邁的宦臣矯揉造作地掐起嗓子,刻意發出那悠長尖銳的尾音。
攔住俄羅斯人的正是這樣一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小人物。
打扮得宛如是上個世紀的宮廷弄臣的侏儒臉色蒼白得像是抹了一層白色的鉛粉。
溫暖的黃色顏料塗上腮幫子,讓他看起來居然沒有那麼可怖了,藍色的眼影塗抹了眼眶,使得他看起來居然神秘而深沉,像是古老傳說中的那種精靈,而不是可怖的侏儒小丑了。
但這一切並沒有讓費奧多爾放鬆警惕的可能,俄羅斯人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番這樣的陣仗,又很快在拭去嘴角的血跡的同時露出一抹奇異又瘋狂的微笑。
[兩個瘋批的巔峰對決]
[陀總:我就靜靜地看着你]
[忽然get到了小丑的美感,好詭異,但好漂亮]
[是的吧,就像是融化的蠟燭一樣,扭曲而容易塑性的美麗]
[每日一問,陀總今天掉san了嗎?]
[掉了,並且馬上又要掉了bushi]
[身為劇本組還沒掛,心疼陀總,看看隔壁武偵那兩個]
[總感覺小丑憋了個大的,期待住了,前面和赤井的那個還不夠刺激啊]
“抽一張牌吧,孩子。”
打破沉默的是小丑。
他忽然一改先前那種刺耳的嗓音,用平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道,吞吞吐吐的說話方法就像是被撕碎的偽裝。
街道上不知何時除了他們以外空無一人。
綴滿被塗成黃色和藍色的銀質鈴鐺的小丑服裝隨主人的動作顫動着,叮叮噹噹的聲響仿若心臟的跳動。
玻璃瓶塞被打開的聲音在此時此刻變得極其明顯,那個小丑幾乎從來不離身的特殊飲料再次被拿了出來。
當那折射着無數種色彩的飲料被展現於面前的時候,費奧多爾很理所當然地被吸引了幾秒鐘,但是很快,小丑在痛飲這種亮晶晶的飲料時表現出了那種超越了條條框框的幸福於快樂就讓他望而卻步。
他不再看那散發著威士忌和紅提氣味的飲料,轉而興緻勃勃地盯着小丑變魔術一般地從手中摸出的牌。
是13張。
那裏面的數量不過是一整副牌的四分之一而已。
在短短的一瞬間門,魔人的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種可能。
頭戴哥薩克帽子的青年半眯起了眼睛,短促地笑了一聲。
“我想要鬼牌。”
費奧多爾終於抬起眼眸,正視起眼前的小丑,不過他眼中全然是觀賞鬧劇般的興味,認真的含義有己分不得而知。
一聲獨特而又似曾相識的鈴音隨着丑角側頭的那一瞬間門響起,那是綴在驢耳朵帽子上的那兩個最大的鈴鐺。
“你不會想要變成鬼的。”小丑忽然露出了憐憫的眼神,輕聲告誡。
“你不會想要變成鬼的!”小丑又笑又叫,他在哭泣,又在大聲歡呼,噠宰肆無忌憚地咒罵天地,又在小聲地讚美着什麼。
面色慘白的弄臣像是在喝着救命的藥水一般,大口大口地給自己灌下那些閃閃發光的飲料,即便幾乎讓自己嗆死在這樣的液體中也無所謂。
五顏六色的液態瓊漿順着小丑細瘦得幾乎輕而易舉就能夠這段的脖頸向下流淌,順着皺皺巴巴的領圈落到地上。
但這些可愛的器材小水珠卻並沒有立刻滲入地下,而是宛如有生命一般地,像是蠕蟲一樣滾動延展了兩下,才迅速地蒸發在空氣中。
“你不想!”小丑尖銳刺耳的嗓音已經升高到了一種無法被鼓膜接受的程度。
“你不想。”小丑的語調低沉下來,像是砂紙在摩擦樹木。
弄臣毫無血色的兩瓣唇幾乎被夜色簡化成了兩道黑色的簡筆線條,但是此時此刻它們一點一點地向兩邊提高,甚至達到了一種無法被人體接受的弧度。
小丑哈哈大笑,他笑得前仰後合,不計後果,很難想像那樣矮小的身軀中居然還有着這樣的力量。
全身的鈴鐺都發出響動,宛如一場永無止境的百靈合奏,帶來一種源自於心靈的瘋狂喜悅,和一種無法逃離的狂歡氛圍。
終於,小丑停了下來,那兩片蒼白而薄的嘴唇上下開合了幾下,似乎說了些什麼。
但是費奧多爾卻早就聽不清了,在那巨大的鈴聲的轟鳴驟然停止的那一刻,他的聽覺似乎也隨之被收回了。
風聲,鈴聲,還有呼吸的輕微顫動,一切都被毫無徵兆地帶走了。
不,也不能說是毫無徵兆。
當小丑蒼白的臉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的時候,費奧多爾如是想,那雙金色的非人般的眼睛美麗得像是固態的狂歡。
等到他再次擁有了類似人類的視野的時候,他覺發覺,自己的視線驟然變矮了。
咯咯咯的尖銳笑聲無孔不入地傳來,像是十分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