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偵探社內,為了能夠喝上一瓶額外的波子汽水,江戶川亂步正在難得用功地處理着委託任務。
不過要說他是完全為了波子汽水而努力也不盡然。
波子汽水本身確實是很好喝的飲料,不過更吸引江戶川亂步還是光明正大地從社長那裏獲得額外的零食這件事,還有一些可能得到的誇獎,這也是他為之奮鬥的目標。
在結束了之前和福澤諭吉的對話之後,青年偵探的心中就隱隱地憋着一股勁需要發泄,他賭氣般地想要讓福澤諭吉承認自己的能力。
也許是看不過眼自己在辛勤勞動,而某些人則在一旁摸魚划水。
在偵探結束了桌子上所有的案件之後,剛剛一直在一旁持續摸魚的太宰治立刻被氣鼓鼓的名偵探抓了壯丁。
“太宰,既然這麼閑的話就去幫我拿瓶汽水吧。”江戶川亂步理直氣壯地指揮者太宰治,對於指使他去干雜活這件事一點也不心虛。
明明同樣是看不見鬼神的人,太宰治卻因為異能力能夠很大程度上擺脫鬼神影響的緣故,經常能參與這一類的任務,早就讓江戶川亂步有點不滿和羨慕了。
“我不是正在工作嗎,亂步先生?”穿着淺色風衣的黑髮青年沖偵探揮了揮手中文件,露出一個無辜的微笑,讓江戶川亂步大為不爽。
“嘖。”
偵探不滿地嘖了一聲,以自己敏銳的觀察力,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這位偵探社新人的謊言。
“你明明已經無聊到去戲弄小老頭了嘛。”
在先前不久才隱隱約約地能夠看見這些被稱為鬼神的東西的偵探立刻抓住了自己的同事的馬腳,得意洋洋地說道。
“什麼啊——原來亂步先生已經能看見鬼神了嗎?”
太宰治聽了這話,用一種黏糊糊的語氣裝模做樣地抱怨着,看起來對於江戶川亂步能夠看見鬼神這件事非常感興趣。
“那當然,我可是異能力者!”名偵探的神情立刻變得驕傲起來。
但很快他的聲音又低了下去,眼神也飄向了別處,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地嘟噥着:“雖然是最近幾個月的事情,而且還根本看不見社長說的東西嘛。”
“話雖如此,不過我可是清白的,可從來沒有主動去戲弄這些小傢伙啊,分明是它們自己找上門來的。”
太宰治神色不變地看着皺皺巴巴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發芽土豆一般名叫小老頭的鬼神驟然出現在自己腳邊,在因為撞到障礙物而遠離自己后,又迅速消失在空氣中,再次露出了無辜的笑容。
“畢竟我可是當真什麼也看不見嘛。”不顧黑髮偵探的跳腳,黑髮的青年自言自語般地說著。
“況且要是真的能看見,那小蛞蝓又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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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田警官死亡本身就疑點重重,玉墜的消失和八尺夫人的介入更是讓這個案件本身的真相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海音寺溯游在心中提出了許多個猜想,但都被他一一否認。
館田先生之前執行的任務是否和他的死亡有關還不得而知,但按照現場的情形來看,拿走玉菩薩的似乎正是八尺夫人,而這個鬼神對於海音寺溯游的木牌耳墜的執着似乎也能從中窺見了一些端倪。
但還是有一些疑點無法解決。
“可是為什麼?這說不通,鬼神要辟邪的東西做什麼?”海音寺溯游百思不得其解。
八尺夫人對於他所佩戴的木牌露出的貪婪目光還歷歷在目,但是這反而使這隻鬼神的行動邏輯卻更讓人看不透了。
在正常情況下,鬼神行動的軌跡無非就只有幾種可能。
滿足進食的需求,吞噬同類或者那些能夠看見它們的人類,而一些更強大的鬼神則有着更可怕的追求,那就是獲得信仰。
無論是木牌護身符還是玉質菩薩基本都不會出現在鬼神的食譜上,那麼似乎就只有搶奪信仰的力量能夠解釋得通,而八尺夫人變成了現在這種等級應該和它這段時間以來的獵殺行為脫不開關係。
“但是為什麼呢?”即使推測出了八尺夫人的目的,海音寺溯游還是不明白這隻鬼神究竟是如何通過這種行為獲得信仰的。
也是在這種時候,另一種思路進入了他的腦海。
他的耳墜是父母特意從總持寺向其中著名的禪師那裏求來的,而館田警官的菩薩像也是從總持寺請來的。
這樣的巧合讓海音寺溯游生出了一些別的想法,如果真的是如他所想的那樣,問題本身出在了總持寺的身上,那麼恐怕情況比他之前所設想的還要複雜和恐怖得多。
作為橫濱的三大靈能力者社團之一的總持寺如果出現了什麼問題,那事情將會變得極其麻煩。
但無論如何,海音寺溯游都有着必須查明真相的理由,他已經被捲入其中,無法逃離了。
沉下心,他便繼續使用馬甲的身份觀察着那邊的情形。
小國王隨心所欲的行動果然還是引起了神官的注意。
“所以說,閣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神官還是忍不住問道。
在他所能夠了解到的範圍內,並沒有過提起這個孩子的情報,即使一再被提醒要小心行事,但人類的本性難以避免,不合時宜的好奇心依舊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哈?”
正坐在餐桌上,一點也不害怕地觀察着館田警官屍體的男孩這時候才堪堪分給他一丁點兒微不足道的注意力。
“當然是來完成子民的願望,索取報償啊,結果發現居然被噁心的傢伙搶了先,我米切爾大人可是非常非常的不高興啊。”
金髮的小男孩把臉別到一邊,警察們的目光多少有些讓他有點悶悶不樂,男孩托着下巴,氣鼓鼓地晃着腿抱怨着。
而小國王的禮服也因為這泄憤般的動作,浮動着一層只有福澤諭吉和神官還有彈幕才能看見的暗色流光,也讓他看起來像只生氣的發光小夜燈,可可愛愛的樣子又引來了彈幕的尖叫刷屏。
‘我也可以用馬甲的能力許願的吧?’海音寺溯游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對着系統詢問道。
【當然。】紅皮筆記本上的回復出現的非常乾脆。
自稱米切爾大人的小國王忽然站在了桌子上,男孩一仰頭,他金色的如同陽光一般的短髮立刻隨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如此有活力的顏色,在男孩周身浮動的暗光的映襯下倒顯示出了一種頹靡的生命力。
“唔,不過現在也能湊合。”
小國王挑剔地看了一眼死去的男人,嘟噥着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項鏈。
在脫離了男孩的脖頸之後,那條造型獨特的項鏈所散發的輝光似乎更加得顯眼了。
至少在福澤諭吉眼中是如此,但是銀髮劍士觀察到,周圍沒有擁有靈視能力的警官們似乎都沒有察覺到這光怪陸離的詭異光芒。
由一黑一白兩條大蛇構成的項鏈被男孩輕巧地掛在了死去多時的男人的脖頸上。
在旁邊檢查屍體的警官本來應該阻止男孩的動作的,卻被年幼的王琉璃般的藍色眼睛輕飄飄地一掃,就瞬間一愣。
等他緩過神來,再想要有所動作,卻被站在一旁的神官給阻攔,只好作罷。
“閣下想要對於這具屍體做什麼呢?”神官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但是話語中依舊對於年幼的一方畢恭畢敬。
“當然是讓我可愛的子民親自來完成自己的願望。”
有着陽光般發色的男孩後退了一步,托着頭端詳着自己的成果,狀似滿意的說著,他眉宇間的痕迹也舒展開了一些。
成功讓男人的屍體佩戴好項鏈似乎讓小國王的心情變好了一點,語氣也輕快的許多。
白色和黑色的光像是某種極其順滑的絲綢一般,以掛墜為起點,緩緩地覆蓋了館田警官的全身,像是熱帶雨林中的絞殺高手們那樣含情脈脈地裹住了自己的獵物。
具現化光芒填補了這具屍體全部的縫隙和稜角,均勻地膨脹着,溫柔地入侵着,讓這具成年人的身體變成了一種光滑而原始的形狀。
一種返璞歸真,構成這世間萬物的形態。
一枚這萬界的細胞。
一枚“卵”。
一枚圓潤而覆蓋著流光、有生命的“卵”。
就好像是一出荒誕的悲喜劇的末尾,在場所有警官的動作就好像忽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地看着從那枚“卵”中傳來的動靜,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瞬間。
“卵”的外殼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堅硬,而是柔軟而富有彈性。
而裏面的東西正在緩緩地脈動着,就宛如胎兒在母親腹中揮動四肢,在那偉大女性的肚皮上造成的活動的凸起。
忽然,在所有人屏住呼吸之時——
一隻屬於成年男子的手撕裂了那層“殼”,暴露在了夜晚微涼的空氣中。
一個可怕的概念不約而同地進入警官們的腦海。
死去多時的館田警官,“活”了過來。
或者說,重新“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