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器官販子

第1章 器官販子

老舊的布斯爾坦克車正在一條小道上馳奔。

說是老舊,其實也只是四年前推出的一種越野車,但是浮空車技術成熟至極,這種僅陸地使用的車子幾乎被淘汰出市場,只有窮人會買這種作為代步車。

所以當他們開着這種車出現在12區貧民窟附近的醫院,渾身髒兮兮的跑到一具年輕屍體前掉眼淚的時候,沒有太多人在意他們。

白鳥是個大壯漢,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塞進那個老頭衫,裝模做樣哭哭啼啼的時候,李兵幾乎憋不住笑。

“你這打扮真的很滑稽。”

白鳥在底下暗罵:“媽的忍住啊你。”

醫生雙手插兜站在一旁,不太在意貧民的眼淚,只是告訴他們趕緊交納這人的手術費。

白鳥心道我連這人叫啥都不知道。

打暈了醫生護士后,他扛着幾具新鮮的屍體丟進布斯爾坦克,李兵笑道:“這容量真他娘帶感,浮空車就不敢像我們這樣超載。”

白鳥沒理他,坐在副駕駛上,閉眼享受着自己的超感官體驗裝備。

長期的逃亡生活讓他的精神疲憊不堪,廉價的內腦晶片又經常性被連環垃圾廣告塞滿,他在腦海里點一個叉反而會彈出兩個小廣告。

他煩躁的用手錘了一下車窗,卻差點把霧化器錘到,裏面用來減弱屍臭的香氣噴了他一臉,他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李兵是個半義體化的傢伙,他植入的鋼鐵比肌肉假體還多,見此嘲笑道:“你為什麼不早點換個晶片,別把自己大腦燒壞了。”

白鳥說:“你以為我不想?我女兒用的那套拂曉科技的,維護成本很高,偷一次屍體才幾塊錢?”

他罵罵咧咧的,把頭轉向另一邊。

他只是這個組織最底層的打手,屍源的錢不分他,他只有出場的費用。

誰讓他消息網不發達,每次得知哪裏有新鮮的屍體時,都被人捷足先登。

尤其是身邊這個地頭蛇。李兵這些年靠屍體賺的盆滿缽滿。

他們現在要開往十三區區界限附近的一個地下手術室,裏面的醫生正等待着新鮮貨源。

窗外是一條曠闊的大河,白鳥心情很糟,開了車窗,想吐口痰,卻在見到那個東西的時候,呵忒的聲音又生生卡住了。

他激動至極的看着那玩意,喃喃道:“這都有的撿?”

李兵沒聽清,問了句:“幹嘛?”

白鳥喊道:“停車,停車!”

李兵只好停住了車,“嘿你在做什麼?”

白鳥推開車門,撥開蘆葦,幾乎是不顧一切的扎入水中,李兵看過去,卻看見了一具靠在淺灘上的屍體。

不,或許不是屍體,而是個活人。

我去,虧大發了,李兵自言自語道。

一定是因為自己在那邊駕駛,沒空往白鳥那邊看的原因,他本想和白鳥再扯扯皮,二人共分一下錢,卻看見白鳥臉上一副殺氣橫生,誓要維護自己利益的表情。

算了,他還不想鬧掰。李兵假心假意的恭喜了幾句。

白鳥撿到的這個人仍有微弱的呼吸。

他是個年輕男性,可能年齡在18歲上下。

運氣最好的是,雖然他滿身都有血,但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他怎麼躺在這麼個地方?”

“被人陰了唄。”白鳥用手摸了摸此人後頸,卻並沒有摸到內腦晶片。這人是個黑戶。

白鳥欣喜若狂,連續扎了兩針麻藥下去,把這麼個寶貝送過去,全身器官都能用,至少得給他五萬塊錢。

“快開車。”他把男子往後備箱的屍體堆中一扔,興奮至極。

*

夢裏心跳鼓噪的厲害,許多亂七八糟的畫面和淹入陳子源的腦海,他整個人就像被裹挾在海潮里,上下翻滾。

他似乎躺在什麼黏糊糊的東西上,周圍腥氣很重,熏的他很難受。

不知道過了過久,有人把他扛起來,然後扔在了粗糙的地面上。

被摔的感覺讓他稍微清醒了些,耳邊一個粗糲的男聲道:“你在哪撿到的這個人?”

有人用鞋子勾起了他的下巴:“從醫院回來,路過區界限,在河邊看到的,這小子渾身是血,我還以為他死了。”

他的神智漸漸回籠,聽出這些人正在討論自己,但一切就像蒙上了迷霧,他心想:誰有血?他自己?他為什麼要在河邊?

這些問題一冒出來,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大腦空白的厲害,彷彿對往事沒有一點記憶。

他驚覺自己失憶了。

有人接着道:“那你挺幸運的,我看他很健康。身上沒有什麼大的傷口。”

“幹這一行的,應該謹慎選擇貨物。”有人似是不滿的說了一聲。

那人“嘶”了一聲,又繼續道:“醫院搞來的這兩個時間有點久,不過泡一泡就沒事了。”

到這裏陳子源琢磨出事情的不對勁了。

什麼泡一泡?

可惜他渾身無力,眼皮也抬不起來,頭低垂着,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是在做什麼?

後面有人說道::“先給醫院的做了,河邊撿來的那個新鮮,放後面搞。”

“注射了麻藥沒?”

“就算沒注射也沒人聽得見。”

一個人笑了起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似乎對這裏的隔音很自信。

那聲音繼續道:“放心放心,都注射了,一頭牛都醒不來,你就放心噶腰子。”

他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原來這是地下器官手術室,他又被注射了麻醉劑,難怪自己渾身無力。

他拚命的想要動一動自己的手指,卻悲哀的發現自己甚至連呼吸都控制不了。

剛醒來就要死了嗎?

接着他聽見門開的聲音,有人推着小車進來,顯然這裏的地面不是很平整,叮叮噹噹的金屬聲響了一路。

“這裏不是無菌啊。”似乎有人在嘆氣。

“愛要不要。你看把人帶出去怎麼通過安檢。”

嘆氣的男聲一滯,繼續道:“剩下的人怎麼處理?”

“切了種菜。”

這種平淡的語氣讓陳子源感到恐懼,這些人對這些事情早已輕車熟路。

“不過,”有人似乎把目光移向他,“這個可以留着培養器官,他恢復能力很好。”

皮鞋的腳步聲停在他面前,有人在打量他。

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凍上了。

“太可惜了,為什麼不能物盡其用呢?真不捨得就這麼殺了他啊。”

那人的聲音很穩,就像一個成熟的精英,用了一種討論交易的語氣。

他們這幾個人的命,在這裏被符號化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居然可以將人命視為草芥。

當人在極度的恐懼時,情緒反而會轉化,陳子源莫名生出一種憤怒,心想別讓我活着見到你們。

幾個人將他身邊的傢伙扛上了手術台。

“先摘了這個。”

陳子源耳朵很好,清晰的聽見了他們消毒,取工具的聲音。接着就是刀具破開皮肉,那個和他一樣的倒霉蛋,現在已經被人翻開了肚皮。

他幾乎能想像到那個畫面,黃白的脂肪,鮮紅的血肉。

這種想像讓他的恐懼無限放大,他一想到自己等一下將會成為一團碎肉,整顆心臟都劇烈的顫抖起來。

怎麼辦?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先前圍着的人都出去了,周圍的聲音逐漸平靜,只剩下兩個醫生小聲交流。

“你最多的記錄是什麼?”

“一晚上摘了八個。”

“那你精力挺好的。”

他們的交流聽上去就像在散步,難以想像那種手底下正殘忍的剖開一個陌生人的肚子。

陳子源內心無比煎熬,臨死前無能為力的呻吟最令人恐懼,此時此刻,兩個死神正在他的面前討論他的死法。

漸漸的,陳子源發現自己的體力在似乎在慢慢恢復,他的小手指輕輕的動了動。

他的皮膚感受到地面的冰冷和細小的石子。

他心中一喜,咽了咽口水。

二人還未發現他的異象,還在進行手術。

“縫不縫?”

“沒必要,反正是要切的,這邊交給烏龜他們處理。”

“還有兩個,今晚趕緊弄完。”

還有兩個。

陳子源不知道手術進行了多久,但是按照這個進度,他有可能活不過麻藥的過去的時間。

他的眼皮漸漸輕鬆,眯了眯眼,視線變得清晰起來,開始打探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間二十平米的小房間,中央有一個手術台,上面有一枱燈,將那一塊照的雪亮。

兩個穿着無菌服的醫生正圍着床上的人,一個舉着裝滿溶液的容器,一個人捧着腎臟一樣的東西,鮮血淋漓的往下裝。

最讓他訝異的是,其中一人的手臂是鋼鐵制的,仿生的肌肉動力組織覆蓋在骨骼上,在燈下泛着森冷的光澤。

手術刀在那隻手上翻飛,令人不寒而慄。

取完了最後的器官,他們把那個開了肚皮的人往下一推,那屍體滾了滾,到他的眼前。

作嘔的血腥氣頓時瀰漫開。

這一幕刺激到了陳子源,他腦海里混亂的畫面不受控制的閃過,有人似乎在用極度痛苦的聲音在大喊他,無數雙充滿了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慘烈的尖叫聲,有人捂着頭痛苦的大叫,然後是鮮血。

到處都是鮮血。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平靜下來,情緒一片空白。

先前的對死亡的恐懼感彷彿被抹平,他心裏被一種更大的空虛取而代之。

自己究竟是誰?

怎麼會有這樣的記憶?

一個人向他走過來,沾着血液和肌肉組織的手套抬起了屍體扇開的肚皮:“怎麼這麼暴力?”

另一個醫生道:“得得得,您到我這年齡就不會再精細了。”

邊說邊向他走來,腳停在他面前,猶豫了片刻,醫生抬起了另外一個人的手。

陳子源在心裏為這種慶幸感到抱歉。

“還不搭把手。”

兩個人又重新忙碌起來,合力將人搬上了手術台,進行新一輪的摘除。

血腥的氣息越來越濃稠,陳子源感到自己的力氣逐漸恢復起來,他的手臂可以活動了。

他感到詫異,難道麻藥過期了?

自己的恢復速度太快了吧。

二人圍着手術台忙碌,沒有人在意他。

陳子源不敢大幅度活動,怕引來注意,而且此時還不到時間。

約是又過了一個小時,他看見手術停止,二人正在清潔刀具。

手術刀被扔進酒精里,鐵器相撞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顯得格外突兀。

此時陳子源已經恢復過半,他平靜的睜開眼,看向二人。

機械義肢顯得格外猙獰,這個人必須是優先目標。

他靜悄悄站起來,二人還未注意到他已經走近,正興高采烈的討論着什麼。

陳子源忽然死死勒住其中一人脖子,他的速度極快,誰也沒來得及反應。

被勒住的人臉上冒出青筋,面紅耳赤的喘着粗氣,手緊緊扣住他,腿腳開始胡亂踢踏。

義肢的力氣奇大無比,陳子源皮膚被抓爛,皮肉猙獰的翻開,手臂幾乎要被扯斷。

陳子源忽然發現了另外一個事實,他幾乎沒有感受到任何痛意。

是麻醉的效果嗎?

另外一個醫生被這個場景嚇住,慌慌張張的從酒精里掏了刀子,用力向他刺過來。

可惜那人心理建設不夠,那刀也歪歪斜斜的,陳子源一個側身,就用手中的脖頸接住了刀鋒。

被勒住的人刺了一刀后,傷口頓時血涌如泉,死死扣住他手的義肢也失了力,頓時癱軟下來。

握刀那人顯然是沒經過這場面,哆嗦了兩下。

這就為陳子源騰出了極短的空隙。

他雙手猛地使勁,將那人的脖子都碾出了咔嚓聲,然後飛快握住另外一人的手腕,反手將刀刺入他的脖子。

手術刀鋒利無比,順滑的破開了大半脖子,鮮血唰的濺了他半張臉。

他鬆開手,兩具屍體滑落。

而這一切的動作,都是下意識的。

換而言之,他的身體對這套動作很熟練。

這種剝離生命的感覺居然讓他有一絲懷念。他有些發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

經過這麼場廝殺,他的精神高度活躍起來,先前麻醉導致的昏昏沉沉已經消散,他活動了一下筋骨,開始打量房間。

牆壁上有成暗漬的血污,桌上排開了一套手術刀具。

他抽出兩把握在手中,推開了門的一條縫隙。

門和沙石傳來了極小的摩擦聲,陳子源透過門縫看見外面是一道樓梯,隱隱有光投下來。

原來這裏是地下室。

他正思考着該怎麼出去,忽然聽見了細微的嗡嗡聲。

上面傳來了聲音:“李響,你們做完沒有?我們要開車走了。警察好像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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