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靈魂收割
前方不遠處的地方,忽然傳來絕望的慘叫聲。
阿萊克西亞縱身一躍,落腳在一棟高聳的石柱上方。她低頭打量着腳下這片詭異的戰場遺迹,很快便在霧水之中發現了哈恩一行人的蹤跡。他們已經被持續旋繞的獸潮所困住,並且不斷的收緊,用不了太久他們就會被徹底困死在獸潮之中。
「是哈恩他們,看起來他們運氣也不怎麼好,就算他們搶先一步找到了這片戰場遺迹,但不會太久他們就會被眼前的獸潮困死。」
抬手抹去淚水的阿卡熙低頭望去,竭力尋找着那頭凶獸的蹤跡。
「不要和它們發生正面衝突,」哈恩側身躲過一頭野獸的撞擊,手中鋒利的短刀順勢切下了那頭野獸的頭顱,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衝著伊戈爾大聲說道,「這群野獸已經徹底瘋了,它們的進攻根本沒有任何的意識,但只要避免和它們發生正面衝突,我們還有逃脫的機會……」
伊戈爾一腳踢開了一頭撲向自己的野獸,他很快便發現了獸潮逐漸安靜了,即使空氣中仍舊不斷翻湧血液的熱氣,但它們的確停止了進攻,只是持續的將哈恩一行人困死在獸潮的中心。
芙瑞爾強忍着劇烈的噁心感,始終緊握住手中的匕首。
她嘗試着想要發動魂力天賦,然而下一刻,自己的意識像是被冰冷邪惡的手指所死死攥緊。緊接着血霧中突然呼嘯而出十幾枚鋒利的箭矢,伴隨着劃破空氣的銳利響聲,直接洞穿了伊戈爾的小腹。
芙瑞爾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她伸出手想要替伊戈爾捂住不斷湧出熱血的傷口。然而下一刻,洛希爾卻一把攥住了芙瑞爾的肩膀,他的手指異常用力,幾乎嵌入了芙瑞爾的肩膀里,鋒利的箭矢毫無阻礙的穿透了芙瑞爾的小腹,他滿足的笑了起來,然後一把將芙瑞爾推入了獸潮之中。
根本來不及躲開那致命一箭的洛希爾,在瞥見芙瑞爾目光的最後一瞬間,輕聲說道,「替我去死吧。」
空氣中的魂力氣息開始持續上升。
血色的霧氣在魂力的影響下開始潰散,猩紅的月光再次灑落在這片荒涼的大地上。老圖克一行人安靜的站在峽谷通道的盡頭,冷眼注視着被困死在獸潮之中的哈恩一行人。他們高舉着手中的弓弩,將目標對準了哈恩一行人,他們彷彿格外享受眼前的獵殺,血液的沸騰和叫囂讓他們無法停止眼下的瘋狂念想。
只需要老圖克一聲令下,這些傢伙就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射殺。
哈恩忽然清楚的意識到。
「你還好吧?伊戈爾?」
眼神空洞麻木的伊戈爾,身軀僵硬的站在原地。他茫然徒勞的用手捂住小腹上致命的傷勢,臉孔慘白的彷彿是已死之人,但他沒有來得及回應哈恩的呼喊,而是在下一刻,瘋狂驅使着體內的魂力。始終嵌入到他體內的魂力天賦,在發動魂力后瞬間擴散到眼前這座古老的戰場遺迹,對於魂力氣息的感知,讓伊戈爾清楚的感知到了眼前的一切,但他根本來不及開口回應,哈恩冰冷的手指便搭在了他的肩上。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臉孔忽然扭曲成一團的哈恩,身軀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的皮膚表面開始形成了清晰可見的魂力刻痕,數條暴起的青筋隨着心臟的有力跳動,而持續發出肉眼可見的鼓動。意識深處的狂亂,瞬間便讓哈恩失去了所有的意識,他瘋狂汲取着伊戈爾體內的魂力,那雙原本灰暗的瞳孔,很快便化作了兩灘融化的粘稠瀝青。
「看來弗西斯說的沒錯,哈恩」,老圖克聳了聳肩望着漸漸平靜下來的龐大獸潮,「你在背叛了曾經的夥伴,親眼目睹了他們的死亡之後,接受了弗西斯的提議,將那顆亡者的心臟植入了自己的身體,從而使你的魂力天賦具備掌控他人思想的能力。」
望着逐漸暴躁不安的獸潮,老圖克咧着嘴露出一副陰森的笑容。
「你之所以會將芙瑞爾逐出傭兵工會,應該是因為她也知曉了一些關於你的秘密吧……」
阿萊克西亞留意到老圖克一行人的身後,那頭凶獸鹿睨正緩慢靠近。
「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我們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完成這場死靈的收割。包括你們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弗西斯計劃中被收割的一部分,他之所以會在傭兵之間散播那些離奇的傳言,目的就是為了吸引更多的魂術師,進入到這片森林的更深處。」
哈恩嘗試着發動體內的魂力,受到意識浸染的野獸開始調轉身體,目光兇惡的望向老圖克一行人。
他的心臟因為痛苦劇烈跳動着,但他的意識仍舊清晰。
「殺了他們,哈恩。」
洛希爾艱難的攙扶着手中那把騎槍,他朝着哈恩大聲喊道,「否則我們都得死在這裏。」
然而下一刻,到了嘴邊的話卻噎在了喉嚨里。
洛希爾彷彿從獸潮中窺見了芙瑞爾那張鮮血淋漓的面孔,後者正用一種死物般的冰冷視線,一動不動的注視着自己。那雙冰冷的手指,彷彿是搭在了洛希爾的喉嚨上,無聲的冥冥低語不斷呼喚着洛希爾的到來。
「真是可惜……」
話音剛落,成群結隊的野獸便轉身朝着老圖克他們撲去。
但凶獸鹿睨只是隨意的驅使着體內的魂力,近乎磅礴的魂力氣息瞬間便碾碎了哈恩的意識。他痛苦的跪倒在地面上,緊握住胸口心臟的位置,鋒利的指尖深深嵌入到血肉里。
瞥了一眼因為再度被自己魂力鎮壓,匯入獸潮之中的野獸,鹿睨滿意的點了點頭。
「殺了他們所有人,然後我們就能離開這裏了……」
但不等尤金的話音落下,鹿睨突然對着老圖克一行人出手。它高高的舉起手中的釘刺,貫穿了尤金薄弱的胸膛,在心臟艱難跳動的最後一刻,他滿臉絕望而痛苦的望向老圖克。
被嚇到的其他幾名傭兵,踉蹌着轉身想要逃離此地。
但不等他們轉身離開,他們的身軀便被地面突現的地刺洞穿。表情有些不耐煩的鹿睨,瞥了一眼因為失去生機而毫無作用的屍體,它緩慢將手中的釘刺從尤金的胸口中拔了出來,然後一點點的將後者的胸口豁開。
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已經徹底死去。
但這一切都不是鹿睨想要的。
它彷彿在冥冥之中收割了什麼東西,那團扭曲的幾乎沒辦法用肉眼窺見的物體,被鹿睨手中的釘刺所貫穿,在發出一聲尖銳凄厲的慘叫之後,徹底消散在了空氣里。
「靈魂收割……」
面色慘白的阿萊克西亞,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事情。
她一把抓住阿卡熙的手腕,兩人竭力朝着不遠處另一根石柱躍去。然而不等她們站穩,腳下的石柱便突兀的崩裂開來,從半空中墜落下去的兩人,哪怕已經竭力調整着身體的姿勢,但她們還是重重的砸落在亂石堆里,鋒利的碎石划傷了她們細膩的肌膚,滾燙的鮮血瞬間流淌了一地。
阿萊克西亞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她的整條手臂像是被折斷一樣的痛苦。
「沒用的,哈恩,」僅剩些許殘存意識的伊戈爾,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哈恩的手臂,「他們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這一切,我們從一開始都淪為了弗西斯計劃中的一部分,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們所有人都死在這裏。但直到如今我們仍舊不清楚他真正的目的……」
「或許,我們還有機會……」
哈恩忽然調轉視線,在洛希爾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鋒利的手指瞬間洞穿了後者的胸口。然後他毫不猶豫的,將洛希爾推入到眼前的獸潮之中,冰冷陰森的目光里沒有任何的人類情感。
「弗西斯賜於我的那枚亡者的心臟,本質上來說,只是一枚儲存魂力的容器而已,」哈恩冷冷的注視着被野獸啃食的洛希爾,轉身想要從獸潮薄弱的方向逃離,「但如果我將體內魂力拔高至極限狀態下,至少能夠暫時擺脫這群獸潮的束縛。」
「那頭野獸鹿睨,它的魂力太過龐大,我根本沒辦法從正面影響到他……不過……」緊接着,哈恩伸手一把攥緊伊戈爾的喉嚨,緊接着哈恩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你也去死吧,這樣一來我就能找到機會,從這場獸潮之中脫身。」
然而就在下一刻,獸潮再一次的暴動起來。
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哈恩,只覺得右臂傳來一陣劇痛。那頭撲向自己的野獸輕易的咬斷了自己的整條手臂,噴涌而出的鮮血滾燙且致命,吸引了更多陷入瘋狂的野獸。它們開始狂亂的進攻着,瘋狂屠殺着在場的所有人,鮮血和內臟在一時之間灑滿了整片戰場遺迹。
「阿卡熙……」
阿萊克西亞嘗試着想要推開壓在阿卡熙手臂上的碎石,但已經撲向她的野獸,幾乎差一點就撕碎了自己的喉嚨。阿萊克西亞只能迅速拉緊了手中的長弓,她竭盡所有的力氣,將體內的魂力灌注到這把造型奇特的長弓中,在猩紅色月光的沐浴下,阿萊克西亞手中的長弓像是一朵盛放的血紅色絨花,連同着這片戰場遺迹里洶湧不息的魂力,瞬間發揮出一陣爆炸性的傷害。
彷彿漫天箭矢傾瀉而下,以阿萊克西亞為中心形成了一片廢墟般的空曠地帶。
漫天的血紅色月光彷彿熔鑄成了一枚紅色的箭矢,散發著天神般的怒吼深深扎入這片戰場遺迹的深處。在局大範圍內持續的迴響聲中,大地彷彿因此被掀動,捲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洶湧氣浪。
被氣浪沖飛出去的哈恩,掙扎着想要站起身,但他的視線仍舊被眼前的紅色氣浪所蒙蔽。他只能嘗試着在空氣中隨意摸索着,突然間他緊緊抓住了一把折斷的細劍,隨着滿身血液瞬間的凍結,一股洶湧的魂力沿着哈恩的身體持續匯入他的心臟里,身軀撕裂般的疼痛差些讓哈恩昏厥過去。
「哈恩……」
同樣被氣浪掀飛出去的伊戈爾,艱難的睜開雙眼。他痛苦的蜷縮着身體,冰冷的軀體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臨近,但當他意識到眼前那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正在緩慢的靠近自己,緊接着他站直了身體,雙手持握着那把鋒利的銀色細劍,隨着後者手臂上青筋再次的鼓動,鋒利的尖銳刺入了伊戈爾的心臟,瘋狂的掠奪着後者的生機。
「既然你總歸是要死的,那就死的有價值一些。」
體內魂力的快速流逝,讓伊戈爾的意識迅速變得模糊不清。
周圍的血紅色氣浪逐漸散盡,但濃烈的血腥氣仍舊瀰漫在空氣里。抬頭望去,支離破碎的大地上佈滿了各種野獸支離破碎的屍體,已經冷下來的血液凝固在地面上,懸挂在古老兵器上的內臟散發著一股森然的寒氣。
而在血液的浸泡下,那些原本銹跡斑斑的古老兵器,此刻竟開始閃爍着幾乎不可察覺的微弱光亮。彷彿一切都已經結束,空氣再次被陰森的死寂所替代,很快便瀰漫在這片古老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肩膀被釘刺刺穿的老圖克,滿臉痛苦的發出着掙扎。他艱難將視線越過凶獸鹿睨,忽然間發現那道始終瑟縮於黑暗中的身影,此刻正緩慢朝着他們靠近。
「弗西斯……」
哪怕是喉嚨里不斷噴出滾燙的血液,老圖克仍舊是掙扎着嘶喊道,「你利用了所有人……」
緊接着,鹿睨抬手刺穿了老圖克的身體。
鋒利的刀尖輕易的從老圖克的身體裏抽了出來,那團仍舊嘶聲低語的靈魂,被鹿睨五指用力握於掌心之中。緊接着隨着鹿睨的再一次用力,那團靈魂便徹底的潰散在空氣里。
滿臉血污的阿萊克西亞,艱難的握住阿卡熙的手指。
她強忍着身體的虛弱想要站起身,但魂力和體力的過度流失,讓她根本沒辦法動彈。而且因為體內魂力的過度消耗,她的雙手皮膚已經佈滿了細微可見的血痕,甚至連手臂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動着。殷紅的血液,浸染着阿萊克西亞手中那把銀色的長弓,一股肆意的魂力仍舊持續圍繞着阿萊克西亞,久久不能散去
「怎麼會這樣……」
阿萊克西亞的目光忍不住發出微微的顫抖,即使她剛剛已經將體內全部的魂力,灌注到那一枚破空的箭矢之中,但面對眼前這頭仍舊屹立於眼前的凶獸鹿睨,也只是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而已。
低頭瞥向面前徹底失去生機的野獸屍體,鹿睨再次緊握住手中的釘刺。
「和鹿睨手中持握的兩枚釘刺一樣,你手中的那把銀色長弓也是一件魂器吧?將體內的魂力灌注到弓身之中,從而具象化成為足以破空的箭矢,對敵人發動致命的一擊。不過還真是可惜,這樣都沒辦法殺死這頭野獸。」
踉蹌着站起身的哈恩,用力抖了抖肩膀,目光落在阿萊克西亞手中那把銀色長弓上,「而且,剛才的一擊應該已經徹底抽空了你體內所有的魂力,現在的你根本沒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氣。」
剛準備轉身逃離此地的哈恩,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了跪倒在不遠處的阿萊克西亞。
他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迅速朝着阿萊克西亞跑了過去。
地面卻忽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湧起一陣刺骨的寒氣,冰冷無聲的侵蝕着他們的血液,空氣中的溫度飛速下降。鹿睨歪着腦袋,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阿萊克西亞,它的喉嚨里不斷發出危險的響聲。
「阿萊克西亞……」艾卡熙艱難的緊握住阿萊克西亞的手指,「你快走啊……不要管我……」
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的阿萊克西亞,艱難的搖了搖頭,「沒事的,阿卡熙。」
但她已經清楚的意識到,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鋒利的匕首即將劃破自己的喉嚨,那個叫做哈恩的傢伙,會奪走自己手中的弓箭,然後逃離此地。至於那頭凶獸鹿睨,或許它會暫時震懾於自己發動的攻擊,可一旦自己徹底失去反抗的能力,它就會毫不留情的收割自己的靈魂。
「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