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唐僧(5)火焰山前,觀音變劫
三頭六臂,毫無疑問是個好神通。
自從哪吒傳授以來,王鯉從未放棄修行。
但迄今為止,他還沒有真正地在戰鬥過程中使用過。
並非不想,而是在修成之後,他感覺自己並沒有抓住三頭六臂的精髓,反而因為多出來的兩顆頭顱和四條手臂而有些茫然無措,手也忙來頭也亂,還不如當一頭二臂。
這個問題,王鯉本想往後再找哪吒談談如何解決,但現在既然提前遇到了,也就不需要等時間了。
這個時間節點上的哪吒對王鯉的三頭六臂表現得有些震驚。
雖說前面有些爭論吵鬧,但哪吒也心下好奇,於是便趁着指點的功夫對“唐僧”探究起來。
要說,專業的事情的確應該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有了哪吒的點撥,王鯉心神一片通透,三顆腦袋和六條手臂配合得越來越好。
期間,青牛不斷往洞穴里送來各種兵器,由此便知孫悟空一直在找幫手送人頭。
幾番來回之後,王鯉叫住青牛。
“你到底想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青牛哼哼道:“什麼關你,我是要吃了你!”
王鯉瞅了他一眼,“你這番來來回回折騰不輕,打敗了不少神仙,倒是揚名了。”
“嘁,這等名聲與我何益?”
眼看青牛不上道兒,王鯉只能將他招到身前,兩人再度元神交流。
不久后,青牛眼神明亮地離開。
哪吒一臉懷疑地道:“你這假和尚,又在出什麼壞主意?”
“話可不能亂說,貧僧乃是如來座下二弟子金蟬子轉世,根正苗紅的靈山嫡系。”
“此言不假,可我總覺得你與那妖怪有些交易。”
“錯,不是交易,而是交心。”
“你能與妖怪交心,還是好和尚么?”
“貧僧在嘗試點化他,若有機會,自可度他入靈山。”
哪吒頓時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鯉也跟着笑了起來,當然他的笑容看起來似乎成竹在胸,只是他也明白這種話說出來偏偏某些偷窺者就行了,就算青牛真的想去靈山,如來也不一定敢要他。
隨後數日,王鯉這邊隨哪吒修行三頭六臂。
而外面悟空搬來的救兵從天庭變成了佛門,青牛送來的兵器也變成了佛門法寶。
又一日,青牛兇惡地進了洞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唐僧,今日便是本大王吃你的時日了!”
王鯉聽着卻是:你可以準備好繼續西行了。
“這麼快?”他有些驚疑。
青牛:“這還算慢的,我早就等不及……等會兒,你手裏那是什麼東西?”
只見,王鯉左手半根降魔杵,右手半串佛珠,掌中凌厲劍氣上涌,將法寶包裹得嚴嚴實實,內里劍氣持續分隔搬運,點滴材料匯成道道流光,向上而行,注入胸前那枚金色劍丹。
“我在煉劍。”他老老實實地說。
“廢話,我知道你在煉劍,但是你手裏的是什麼?!”
“法寶啊。”
青牛趕忙衝到牆角在一種法寶堆里翻來找去,最後古古怪怪地回頭:“你怎麼還能拿別人成品的法寶來煉自己的劍呢?”
王鯉微笑:“此乃貧僧與通天河下所悟劍訣,真可謂通天徹地,舉世無雙。”
青牛望着王鯉手中那兩件已經廢掉了的法寶殘骸,嘴角上揚,眉頭卻緊擰:“你這劍訣好生厲害,能吞先天法寶嗎?”
王鯉搖頭:“沒試過,要不你找一件來我嘗試一下?”
“嘿嘿,那你試試這個?”青牛笑嘻嘻地捲起袖子露出一隻金圈兒。
哪吒一看,頓時道:“妖怪,你這是什麼法寶,竟能收走我等的寶物?”
“手下敗將不要說話。”青牛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哪吒氣得滿臉通紅,轉頭青牛又對王鯉說:“和尚,你此時煉劍,豈不是臨時抱佛腳嗎?”
“非也,修行之道,長路漫漫,該做的事情,什麼時候做都不晚。”
“你馬上就要被我吃了。”
王鯉想了想,道:“不如你我再斗一場?”
青牛一愣:“還來?”
王鯉當即收起剩下的法寶屍體,離開虎皮石床,站起身後,倏地顯出三頭六臂。
“學了新神通,總要試一試。”
青牛皺了皺眉:“死到臨頭了,還想試神通?”
青牛的意思是:你都要離開了,就別折騰了吧?
王鯉一本正經:“這次我要是輸了,你把鍋加好,水燒熱,我自己跳進去。”
青牛的白眼翻出天際,但也知道王鯉主意已定。
於是,他手上一轉,長槍顯現:“好,那我就讓你死個心服口服,來吧!”
哪吒驚呼:“和尚,你莫要自尋死路,悟空還在外面,他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王鯉卻十分堅定:“哪吒,永遠不要將希望放在別人的身上。自助者,天助之!”
哪吒聽得一愣。
王鯉身前劍丹展開,化為略顯透明的半成品飛劍握在手中,而剩下的五條手臂一揮,角落裏頓時飛來幾件法寶。
他依次抓住金箍棒、乾坤圈、混天綾、火尖槍和火德星君的火旗。
六條手臂齊齊一動,除了火旗稍顯滯澀以外,另外五件法寶通通大放光芒,靈性活躍,威能盡展。
哪吒愈發驚疑:“和尚,你如何能使得來我的法寶?”
因為我用過啊!
可王鯉卻故意分出一顆腦袋看着他,認真地說:“此寶與貧僧有緣!”
哪吒一怔,心頭莫名感覺不妙,當即扯着脖子大喊:“你休要打我寶貝的注意!
”
然而此時,王鯉卻已經和青牛打了起來。
六條手臂操縱六件法寶,三顆腦袋遍觀四面八方。
青牛一時間竟被逼得連連倒退,兩人一路從洞穴打出,不多時便除了山體。
金兜山外,天空之上仍陳列着不少天兵,一眾丟了寶物的天庭與佛門之人正在等候猴子繼續搬救兵。
而青牛出洞,頓時引來眾人目光。
只是當他們看到三頭六臂的唐僧舉着法寶將青牛壓着打時,一個個不由瞠目結舌、震驚駭然。
由此可見,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唐僧在通天河畔做了什麼。
“不對,青牛的修為怎的弱了那麼多?”托塔天王李靖第一時間發現問題所在。
“他的修為和唐僧一樣了,這是在切磋嗎?”有人應聲。
火德星君遙遙指向王鯉一條手臂,驚呼道:“那是我的火旗!”
正當此時,王鯉劍壓青牛,抽冷子一棒敲在青牛腦袋上,真真砸出火星。
頓時有神仙驚呼:“這唐僧怎麼連孫悟空的金箍棒都能用?”
“他們是師徒,用一用也沒什麼稀奇。”
“有理有理。”
地上,青牛退開幾步,捂着腦袋,滿眼詫異,好似在說:你來真的?
王鯉眉毛揚起:當然!
這是他和青牛最後的交手機會了。
雖然回去之後他不可能拿到金箍棒之類的法寶,但提前熟練三頭六臂也是極有必要的,畢竟身為蜀山仙三代,長輩們絕對不會允許他有任何一隻手空着走上擂台。
當著滿天仙佛的面,青牛也是要面子的,於是他也認真起來,放水不再那麼明顯。
於是乎。
金兜山上,寶光大放。
金箍棒亮起五彩功德靈光,火尖槍紅纓似焰,乾坤圈高舉眾落,混天綾飛舞盤旋,火旗搖晃着綻放赤芒。
飛劍時而在手,便與青牛長槍相對,搭配步步生蓮,招式羚羊掛角,來去如影風蹤。
若是脫手,便忽地聚其萬頃波濤,怒浪翻湧;忽地喚風引雷,天地震動;抑或飛劍一晃,化作茫茫萬劍倏然凌空,劍心御指,威勢無雙。
“這唐僧何時竟變得這般厲害了?”
“不是說唐僧是取經隊伍中唯一的凡人么?”
“這般神通戰法,雖然修為是差了些,可……”
一群仙佛議論紛紛,眼神四顧,心底如何作想卻不為外人所知。
青牛是個極好的陪練,正因為他的修為極高,所以輕而易舉便能看穿王鯉,他知道王鯉需要什麼,更知道王鯉能做到但尚未做到的是什麼。
換作旁人,哪兒能有什麼機會招來真正的大羅金仙當陪練?
普通元神境修士,能親眼與大羅金仙見一面已經是造化,能與大羅金仙說上一句話,說不定便夠他吹上一輩子了。
王鯉已經走在了後世所有潛在對手的最前列。
鏖戰許久,大概是覺得差不多了,天上一道祥雲飛來,原本喧鬧的天空霎時寂靜無聲。
雲上,悟空身旁站着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身形略微句僂,周身無甚出奇。
可天上地下,卻無人不尊。
悟空看到師父又和青牛打起來,也是不由一愣,待看清王鯉手中還握着金箍棒時,就更加震驚了。
地上,王鯉與青牛同時停手。
青牛斜眼看了看王鯉,可王鯉此時眼中只有老君。
總算……見到祖師了。
可惜,不能拜,更不能認。
轉頭看向青牛,便見青牛眼中愈發恍然,似乎更為堅定地確信了某些東西。
王鯉報以微笑,青牛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
雲上,悟空着急道:“老官兒,你快……”
“悟空!”王鯉大喝一聲,旋即主動對老君行禮:“貧僧弟子懵懂無狀,還往老君恕罪。”
說到底,悟空雖然聰明,但對天地知之甚少,甚至在某些刻意隱瞞與演繹中對天地產生了極大的誤會。
他根本不清楚此刻自己身邊的老人究竟代表着什麼。
即便不為悟空,他也能任人對祖師不敬。
悟空又是不解。
老君卻呵呵一笑:“無妨。牛兒,還不回家?”
頓時,青牛丟下兵器,俯身跪地,很快現出原形,飛上天去。
悟空這時忍不住牢騷:“老君,你這牛兒好生厲害呀,將我等的兵器全都收了去,那法寶也是你的吧?”
“不錯,那寶貝你應該很熟悉才是。”
“哦?”
老君一招手,青牛身上飛出一個金圈兒。
悟空一看,頓時回憶起來:“這……這不是當年俺老孫大鬧天宮時,你拿來砸俺腦袋的那個圈嗎?”
老君撫須而笑:“正是。”
“哎呀!你這……”悟空本要怪罪,可想到王鯉方才所言,不禁頓了頓,抓着抓手,才道:“往後你可要讓你那童兒把牛給拴好了,要是再跑了下來,俺老孫可就要到玉帝面前告狀了!”
老君笑容慈和地點了點頭,旋即便牽着青牛離開。
王鯉低頭:“恭送老君!”
緊接着,悟空身後,一群仙佛也異口同聲:“恭送老君!”
如此境況,頓時讓猴子眼睛眨得飛快。
青牛降服,此劫已過。
王鯉解除三頭六臂,將金箍棒還給悟空,火旗則被火德星君遙遙地攝了回去。
隨後,洞中飛出諸多法寶,物歸原主。
只是,其中有幾位無論怎麼施為,也沒能換回寶物,一個個急得額頭冒汗。
王鯉對此視而不見,只對着眾人一陣行禮道謝。
而那些丟了寶貝的人既不好意思直接問王鯉,更不可能跑去兜率宮找青牛,於是只能心痛地認栽。
不多時,一群神仙散去。
王鯉看着李靖的背影。
悟空好奇:“師父,你看他作甚?”
“哪吒還在洞裏。”
“害,師父有所不知道,哪吒與其父有些嫌隙。”
“哦?”
“具體如何,俺老孫也不清楚,每次問哪吒,他也不說。”
王鯉頷首,轉身環視一周,便見不少小妖要麼跪伏在地瑟瑟發抖,要麼偷偷摸摸轉頭逃跑,於是吩咐道:“悟空,封鎖金兜山,不許任何一隻妖怪走脫,把他們全部聚集起來。”
“誒,師父您是想?”
“先做事。”
“好嘞!”應了一聲,悟空抓起金箍棒騰雲而起,很快一根宛如天柱的棒子同雲頭探下,繞着金兜山畫了一個圈兒。
王鯉則轉入回到洞穴內,替哪吒鬆綁,將一應法寶交還。
“和尚,那妖怪被降服了?”哪吒臉色好了些。
“現在可別叫他妖怪了,他和你一樣,都是天上來的。”
“嗯?”哪吒蹙眉:“他是哪位神仙?還是哪個神仙的坐騎?”
“他是老君的牛。”
“原來是兜率宮的牛兒,怪不得有那麼強大的寶貝。”哪吒恍然,“既然此事已了,那我也該回去了,和尚,往後你自己小心吧。”
“我送你。”
“不必。”
“要的。”
哪吒推不過,只能任王鯉將他送到洞口。
臨別前,哪吒疑惑:“和尚,你好像對我很熟悉?”
王鯉笑道:“試問天下,誰人不知哪吒三太子?”
哪吒去緩緩搖頭:“並非如此,我感覺……”說著,他微微皺眉,似乎在斟酌言語,只是想了又想后,他忽然搖頭:“算了!和尚,雖然我現在不覺得你是聖僧,但你也不算是個壞人。”
“這是貧僧的榮幸。”
“好了,有緣再會吧。”
“貧僧與你很有緣。”
哪吒哼哼兩聲,飛身而去。
回頭入洞,王鯉很快找到了另外幾個徒弟。
他們都被青牛捆了起來,尤其是八戒,整個人都在繩網套住,身子懸在半空。
“師父!”一進洞,幾人紛紛叫喚起來。
八戒:“師父!您怎麼也被抓了呀?猴哥呢,他有沒有去搬救兵?師父,弟子太慘了啊!
”
王鯉劍指一挑,飛劍遁出,解了小白龍和沙僧的繩子,割斷了八戒身後的吊繩。
八戒重重地摔在地上,濺起大片灰塵。
“哎呀!師父,您就不能小心點兒嘛,這一下摔得老豬我差點兒背過氣去。”
“沒摔死你就算好的。”王鯉沒好氣地御劍斬斷他身外的繩網,又說:“讓你去化緣,你怎麼去偷人家的衣服?”
八戒愣住,“師父您是怎麼知道的……”
沙僧道:“三師兄,這回要不是你去偷人家的衣服,師父也不會為了救你而被那妖怪抓起來。”
“師父……”八戒聞言頓時心生感動。
王鯉卻道:“再有下次,為師可不管你了,你就等着被人家炸了吃吧!”
八戒低頭:“師父,弟子知道錯了。”
轉眼,四人走出洞府,山前已經聚集了一大群小妖。
悟空迎了上來,對着八戒又是一頓訓斥,而自知沒理的八戒這回倒是任由悟空教訓不敢還嘴,這讓猴子說了一陣便覺無趣。於是看向王鯉:“師父,這群小妖您要如何處置?”
“悟空,接下來你有一天時間,可喚來山神土地,查查他們的過往,若只是群聚而亂,那便遣散,若是罪惡深重,那就……送他們輪迴。”
此言一出,幾位徒弟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王鯉視而不見。
悟空很快處理好此事,王鯉也未再追問後續。
次日清晨,五人再度出發。
滌慮洗心皈正覺,餐風宿水向西行。
不幾日,時值早春。
滿地紅錦,遍山發翠。
前方忽遇一道小河,澄澄清水,湛湛寒波。
河邊柳蔭垂碧,露出茅屋檐角,一根木頭樁上綁着一隻小船,岸上有一婦人正在忙碌。
“師父,咱們乘船過河吧?”八戒道。
王鯉擺了擺手,逕自走到河邊,攬起衣袍蹲下身來,掬起一捧清水。
八戒見狀,趕忙拿出紫金缽盂,舀了滿滿一缽水,殷勤地遞了過來,“師父,喝吧。”
王鯉看了他一眼,要不是知道八戒的底細,他定然會以為這頭豬想要害他。
“師父,你不喝?”
“不喝。”
“那老豬我自己喝。”說著,他便把缽盂舉到嘴邊。
而同時,悟空、小白龍等人也蹲在河邊捧起水來。
“我覺得你們最好還是別喝。”王鯉說得不快不慢,但時機卻正好。
幾人動作一頓,紛紛看來。
王鯉站起身,眨眼開劍童。
清河之上煙波浩渺,靄靄雲霧中遍佈生機。
水中處處皆有真靈光芒,卻又在充滿生機的河水浸潤下早早聚起一個個透明的魂體,只待時機一到,自能圓滿成人。
河水下層,陰氣匯聚,如墨欲滴,光芒難透,可這般陰氣卻又偏不令人生靈,反而盡顯自然,充斥造化。
元神之力張開,與四個徒弟相連,頓時他們也看到了王鯉看到的畫面,算是另類的共享視野。
幾人頓時將手裏的河水倒了回去,一個個驚詫不已地望着這條貌不驚人卻內有乾坤的小河。
“師父,這是什麼情況?”八戒倒空紫金缽。
悟空卻望着王鯉的劍童,感覺自己的火眼金睛似乎突然就不香了。
王鯉搖頭:“為何也不了解,但這河水必然不合適用來解渴。八戒……不,小白,你去遠處取水,我們繼續前行。”
八戒頓時不太高興:“師父為何不讓我去?”
悟空捏着他的耳朵:“獃子,師父是怕你又偷懶,取回來的說不定還是這條河的河水!”
小白龍端着紫金缽飛遠,王鯉和徒弟們踏水而行,那河邊的老婦人驚訝地看着他們的背影。
不多時,小白龍返回,一行人就着河水吃了乾糧,很快便看到前方一座城池出現。
“師父,入城歇息?”八戒又道。
王鯉堅定搖頭:“八戒,你和悟空化作人形入城,倒換官文後立刻啟程。”
“師父,您不去?”
“不去。”
他不是來取經的,是來打妖怪的,這女兒國內沒什麼妖怪,看守落胎泉的如意真仙不見得是壞人。
總不能把女王國的凡人們打一頓吧?
所以,女王妹妹,下次再會。
至於本該在女兒國發生的劫難,關我什麼事?
“切記,不要生亂,不要動怒,不要現出原形,更不要透露任何言語,你們只是唐朝來的和尚,不是天蓬元帥,更不是什麼齊天大聖,換完官文,即可出城,不得逗留。尤其是你,八戒,如果你真的想分行禮回高老莊的話,那就儘管鬧事,我保證從今往後取經隊伍里絕對不會再出現你的名字。”
一番告戒,瞬間讓悟空和八戒打起精神。
兩人化作凡僧模樣入城,王鯉和小白龍、沙僧在外等候。
下午,兩人順利歸來。
“師父!您是不知道,這裏原來是個女兒國!那城裏上上下下全是女人,竟然連一個男子都沒有!”八戒遠遠地便開始叫喚。“師父!我和猴哥入城,可是被那些女人圍着一頓好瞧,好不容易見了她們的過往,又是一陣折騰,這才換了官文。還有那河水,我和猴哥也打探清楚了,原來……”
王鯉接過官文一瞧,嘴角上揚,轉遞沙僧收好。
而小白龍和沙僧聽了子母河的名稱和作用,更是好一番驚詫和后怕。
待到八戒講完,王鯉這才開口。
“悟空,既然山上有落胎泉,你便去取一份來。看守落胎泉的如意真仙是牛魔王的結拜兄弟,你與他言語一二,若實在講不通,那就打吧。”
“好!師父稍等。”
黃昏時,悟空歸來,帶回滿滿的一個大水囊。
王鯉轉而又灌了一袋子母河水,幾人這才又啟程。
途中,王鯉不時倒出一點泉水加以研究,子母河與落胎泉,一陰一陽,表面上涇渭分明甚至互相克制,但實際上陰陽交匯,合和圓融,盡顯太極兩儀之道。
最大的差異在於,子母河與落胎泉除了陰陽之外,更有另一種大道貫通其中。
造化。
自開天闢地以來,造化一道執掌最深者,莫過於聖人女媧娘娘。
女兒國,也不是憑空而來的。
但這番秘密王鯉此時並無時間探究,只得留待來日,現下最吸引他的自然還是陰陽。
深入鑽研陰陽,對兩儀微塵劍陣大有裨益。
只是,啟程之後沒兩日工夫,一群人歇腳之時,忽地一陣妖風驟起,倏地穿入,裹其王鯉便又遁去。
此等極速,連悟空也一時間沒能做出反應。
而突然丟了師父,四個徒弟驚的驚,怒的怒,一陣吵嚷后,分散開來各處尋找。
再說王鯉。
那妖風一起,他更沒有能力反抗,視野中一片昏暗。
唯一的好處便是他早已對此有所準備,所以心裏倒也不慌。
少頃,他感覺自己突然停下,眼前光景也迅速恢復。
這是一片繁華簇擁的涼亭,他坐在石凳上,面前是一位容貌絕美、身材絕佳的女子。
眉目如畫,眸里嬌艷,童中媚情,衣衫輕薄,肌膚雪嫩,曲線玲玲。
“御弟哥哥。”一聲輕喚,鶯啼婉轉入人心,嬌柔嫵媚激血骨。
王鯉卻白了她一眼。
女王都沒機會這般叫我,你個妖怪反倒先叫起來了?
蠍子精見狀,嘴巴一噘,撒嬌道:“御弟哥哥何故這般看我?”
王鯉伸手從面前的盤子裏摘了顆葡萄吃下,才道:“我看你不知死活。”
頓時,蠍子精眯起眼來,眸中閃出危險的光芒。
“就憑你那幾個徒弟?”她嬌滴滴輕蔑一笑,“非是我看清他們,就算是那名聲最大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吃了我的倒馬毒樁,也要疼得他哭天喊地。”
“你很驕傲?”
“難道不應該么?”蠍子精反問,“御弟,你是不知,當年我也曾上過靈山,如今不也安然無恙?”
王鯉頓時笑了起來:“那便是了,貧僧為取經人,正要去往西天靈山,你如今卻私自攔路,不知想好後果沒有?”
他這樣一說,蠍子精似乎也回過神來了,神色頓時一整。
“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現在要麼趕緊殺了我然後被追殺,要麼繼續關着我然後被殺。”
“哼,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死定了?”蠍子精眼中厲芒一閃,“那我為何不帶你一起死?”
“莫慌,原本你的確是死定了,不過你可以現在立刻開始逃命,你說你曾去過靈山卻又安然離開,現在開始逃跑說不定還能活着。”
蠍子精盯着他瞅了半晌,最後突然大笑,“御弟,你可真是好口舌,人家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試試了。”
她所說的試試,必然是不正經的那種。
眼看勸說無效,王鯉閉目不言。
其後,蠍子精起身來到他身旁,左蹭蹭,右擦擦,意圖雲雨,奈何王鯉空寂隨心,堅守不動。
忽地一道金光閃現,悟空揮棒打來。
王鯉見此,轉而閉目修行,隔斷外識,不理身外之事。
他的時間有限,不能浪費,蠍子精不是青牛,無法談判,不如交給悟空來做。
幾個日夜后,昴日星官一聲雞鳴壓制蠍子精,八戒一耙將蠍子打了個稀巴爛。
蠍子精是吃人的妖怪,王鯉沒有任何想要搭救她的意願。
前後無事,繼續西行。
南海紫竹林。
觀音端坐蓮台,掐指點算,越算越難。
自玄奘悟法修行之後,原定的劫難便少了許多。
通天河,“身落天河”不見,若非觀音主動,連“魚籃現身”也沒了。
金兜山倒是圓滿。
可女兒國卻又缺了“吃水遭毒”和“女兒國留婚”兩難。
“琵琶洞受苦”倒是成真,可這也多仰賴於蠍子精自身的本領,否則,觀音估計現在的玄奘也一定不會自等徒弟來救。
短短時日,已經少了三難。
而接下來的劫難,在整個九九之數內也是重中之重。
然而,以玄奘當下的性情,並非不能以凡人作餌,只是劫難的引子卻要改一改了,最好能趁着此番調整的機會,將前面缺少的劫難全部補回來。
心下一定,觀音沉思片刻,數道法身從不同方向飛出竹林。
西行路上,王鯉也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距離上一次遇到蠍子精,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個月,從通天河畔算起已經有一年多。
然而,他們卻一直沒有再遇到任何問題。
如果他真的是陳玄奘,那麼應該十分慶幸。
可這樣的情況顯然是不合理的。
要不然九九八十一難怎麼湊?
取經之事,佛門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不可能毫無緣由地往後推遲。
蠍子精之後,本該輪到“真假美猴王”,而這件事的引子,是因為唐僧被山賊綁架,孫悟空殺了山賊后反被唐僧驅逐,於是才令六耳獼猴有機可乘。
這般細細一想,王鯉忽然有些明白了。
如果觀音繼續按照原來的劇本設計,那麼不需要孫悟空出手,王鯉自己就能把那些劫匪清得一乾二淨,又如何能夠驅逐悟空給六耳登場的機會呢?
這麼說,這段時間以來,她應該在忙着修改劇本,說不定還需另請演員?
王鯉忽地笑了起來。
按照原定的一切來走的確是有些無聊了,這般變化對他來說也更有意思。
希望觀音不要叫人失望才好。
日日復行,王鯉每天也在勤修不輟,修為境界來到了練神返虛之境。同時,他對各類神通的精研愈發深入。
除了那些早已成熟的神通外,較為成功的便是掌握五雷,以五雷五炁鍛五臟,這是神通本身的功效。
而王鯉因由劍心而起,對於劍道五臟也有自己的想法,引入劍氣之後,雖然暫時還沒能將其他臟腑煉為同劍心一樣統攝劍道的高上境界和地位,但他隱隱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抓到了重點。
換言之,這是一條可以走得通的道路,只是截至後世,尚未有人真正走出來罷了。
其次,他還精心重煉了“撒豆成兵”。
這項神通顧名思義,撒出豆子化作兵卒,不過豆子不是普通豆子,兵卒也是天兵或黃巾力士之類的道兵。
之所以選擇撒豆成兵,是為了滿足劍陣的需求。
佈陣同樣需要有陣眼,甚至還要有許多關鍵節點的輔助。
換作劍陣,王鯉需要很多劍。
但他並不希望自己將來要擁有三百六十五柄仙劍才能佈置周天星斗劍陣,所以他要提前找到替代品,哪怕是眼下而已,風雷劍陣最好也是擁有兩個陣眼,各自御使風與雷。
因此,撒豆成兵是為了借鑒。
不管撒的是什麼東西,王鯉希望它能變成實實在在的劍,不需要劍體本身如何強大,能用就行。
這與萬劍訣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如果開發成功,王鯉甚至覺得它有潛力成為御劍訣的第四重。
當然,目前撒豆成兵本身掌握起來沒問題,但是借鑒的進度一般。
時日變更,天氣越來越炎熱。
師徒五人穿得越來越薄,但仍舊避免不了大汗淋漓。
哪怕法力運轉,似乎也無法抵消天地間的這份熾熱。
王鯉也終於停止了分心修行。
他很清楚,火焰山到了。
這般一想,他便不由得看了悟空一眼。
王鯉抵達之前,唐僧已經改過了紅孩兒一難,如今紅孩兒卻是在觀音身旁做了善財童子。
如今火焰山一難,需要用到鐵扇公主的芭蕉扇,前後之事交結牽扯,又要多事。
想來,觀音就該在這裏改動劇本了吧?
“悟空。”
“師父。”
王鯉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道:“這天氣越發炎熱,與時節頗為不符,你且先行探路,好好打聽一下究竟是何緣由,又當如何處置。”
“好,老孫這邊去探探,你們也先歇歇腳。”
悟空離開后,王鯉又對小白龍道:“小白你去取水,儘可能多些。”
“是,師父。”
小白龍走後,八戒也道:“師父,要不我也去看看四周?”
“你看什麼?”
“看看是否有人家,也好化些齋飯給師父吃。”
王鯉:“你還記得我上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嗎?”
“大概有半年了吧?”八戒想了想,笑道:“師父是不是早就餓了?”
“這輩子不吃東西我也不會餓,所以少跟我廢話。”
八戒臉色一垮,悶悶不樂地坐了下來。
王鯉只得說道:“你自己去吧,不要惹事,吃飽了趕緊滾回來。”
八戒頓時喜笑顏開:“好嘞!師父您就放心吧,老豬我肯定給師父您帶好吃的回來。”
“我不需要。”王鯉雖然說了,但八戒顯然沒聽到或是故意裝作聽不到。
於是一時間,他身邊只剩下一個沙僧。
老沙還是勤勤懇懇,哪怕一身汗水染濕了藍靛色的皮膚,依舊吭哧吭哧地整理行李,毫無怨言。
王鯉看了兩眼,道:“悟凈,你去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麼河流,看看我們能否沿河而行,也好順便消暑。”
沙僧先是應下,臨走前卻又猶豫:“師父,我若去了,您一個人……”
“無妨,為師看過了,四周沒有什麼妖氣,你快去快回就是,況且你大師兄也快回來了。”
“那不如等大師兄回來……”
“悟凈。”
“這……好吧,那師父你先好好休息,弟子快去快回。”
“嗯。”
沙僧走後,王鯉真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他端坐在地,心裏想着:這麼好的機會,應該不會放過吧?
下一刻,天邊雲朵飛來,急速按落,悟空一躍而下。
“師父,打聽清楚了。”
王鯉看着悟空,或者說是看向了悟空的身後,短暫的停頓后,他微微一笑,道:“情況如何?”
悟空連連搖頭道:“不好不好,前方原來是八百里火焰山,四周寸草不生,烈火晝夜不息。俺老孫也親自進去走了一趟,卻發現那火焰不知是何來歷,竟能連法力都一併燃燒了去,要不是老孫撤得快,說不定這一身猴毛都要被燒個乾淨。”
王鯉適時蹙眉:“可有解決之法?”
“沒有。”
“是你還沒有去找解決之法,還是找過之後發現無法解決?”
悟空頓時皺眉,不樂意地道:“師父何出此言,莫不是當俺老孫是那個時常偷懶,出工不出力的蠢貨獃子?”
王鯉起身:“我問你是找了還是沒找?”
悟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當然是找了!”
“找了誰?”
“找了幾個當地人詢問,他們都不知道。”
“凡人當然不知道。”
悟空眼珠一動:“我還問了此地的山神和土地,他們也都快熱死了,哪有什麼辦法?”
王鯉終於顯露愁容。
悟空見狀,連忙又說:“師父,此地怕是過不去了。”
王鯉頓時瞪着他:“這世上真有過不去的地方?”
“呵,對俺老孫來說當然沒有,可對師父來說,那可就太多了。”
聞言,王鯉沉默良久,反而讓悟
等的有些急了。
最終,他一邊搖頭,一邊說道:“無知者,無畏。”
悟空有些生氣:“師父,你這又是何意?”
“不明白?”
金箍棒哐當一聲頓在地上,悟空半是威脅地道:“不明白。”
王鯉直截了當地說:“我的意思是,你太無知了。”
瞬時,猴子怒目圓睜,齜出獠牙。
“怎麼,想打我?”王鯉問。
猴子甩起金箍棒,指着王鯉:“小和尚,你不要得寸進尺!”
王鯉非但不退,反而向前一步,指着自己光禿禿的腦袋。
“來,看準了,照這兒打!”
猴子直接舉起棒子。
王鯉又說:“不過你可想好了,今天你要是沒有一棒子打死我,那我往後是一定要想方設法打死你的。”
話語間,四目相對。
王鯉在猴子眼童深處看不到僅存於表面的任何憤怒,只有滿滿的不甘與悲哀。
而猴子,也在王鯉眼中看到了獨特的光芒,那是劍光掩映之中的絕對的清醒。
這一剎,他們突然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