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密涅瓦的故事
花了大概兩分鐘,她才把自己的頭髮擦乾。可身上緊貼軀體的衣物,卻沒有了辦法。
她想要把毛巾遞還給男人,可看了看上去的水漬還是停下了動作。
「抱歉,弄髒你的毛巾了。我會洗完之後還你的。」
「不用在意這些小事。」
玲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對方正在用紙巾處理着被雨水打濕的書籍。而那幾本書,正是他帶來的。
她有些慌張,似乎在對自己失誤而感到內疚。
「不用在意的,這種事經常有發生。只要處理的及時得當,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雖然如此說,但玲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要從挎包里掏出幾枚金鎊來賠償,卻被男人給拒絕了。
「不用麻煩。只是書的頁腳有些濕,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處理好的。」
玲沒有說話,只是把金鎊往前遞了幾分。
見女孩這幅姿態,男人笑着說道:「不如這樣,你把錢收回去。以後每次你來借書的時候,都向我推薦幾本書當作報酬如何?」
玲有些猶豫,男人繼續說道:「畢竟,知識是無價的。」
男人說道這個地步,依也不好說些什麼。
她向男人道了聲謝,然後準備離開。並非是她覺得呆在這裏無聊,只是因為還有其他的工作需要她去忙。
「請等下。」
男人的聲音叫停了依,她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前台後的男人。男人從桌肚裏抽出一把雨傘,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個優雅的女士,在任何時候都要注重自己的儀錶才對。」
這次玲沒有拒絕,她紅着臉接過了男人遞來的傘。逃也似得離開了圖書館,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杜陵先生是個好人,好人只需要開心的活下去就好。」
「欺騙一個無知的小姑娘,就這麼有趣嗎?」艾琳娜的聲音在寂靜的圖書館內響起。
臉上的笑容消失,杜陵看向不知何時出現。正坐在書架上晃着雙腿的艾琳娜。
「欺騙?我什麼時候欺騙過她?我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真心的。」
聽到杜陵的說法,艾琳娜撲的一下笑出了聲。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講笑話的本事真的很爛。」
杜陵聳了聳肩膀沒有做出過多的解釋。
艾琳娜見杜琳沒有反應,也就沒有說下去的性質。
「能跟我解釋一下,你最近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什麼嗎?」
「你是指哪些?」
「就比如你為什麼會救下那個叫密涅瓦的小姑娘,還有那個在舊城區里等死的流浪狗。別告訴我你只是看她們可憐,想要幫助他們。畢竟,這可不符合你的人設。」
「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會越來越多,我不可能總是顧及到方方面面。招攬些下屬來幫忙,本就是計劃之內的事情。」
「那你為什麼不去招攬一些不眠者呢?
你手握着獸血這種技術。只要你願意,應該沒有不眠者能夠拒絕你的邀請吧。
而且相比於剛剛從普通人轉化過來的那兩個孩子,那些沒有勢力歸屬的不眠者才是你此時更需要的力量吧。」
對於艾琳娜這個問題,杜陵沒有直接回答。此時他反而問出了個意義不明的問題。
「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最嚮往光明嗎?」
最近有些不解,杜林為什麼要問出這個問題?但艾琳呢,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處在深淵的人?」
剛說完,艾琳娜便否定了自己的課猜想。
「不對,如果這樣的話,你更應該去尋找那些不眠者才對。他們生活在社會的底層,自小便受到了無理由的抓捕和欺凌。在這個世界,恐怕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明白在深淵裏掙扎的感覺了。」
放着皺眉思索的艾琳娜不管,杜陵回到了前台處理起了那些被雨水浸濕的書本。
「你知道魚竿對於溺水的人和海里的魚有什麼區別嗎?」
這莫名其妙的提問,讓艾琳娜有些無法理解。
「不眠者就像水中的魚,雖然水中壓抑又昏暗,但魚已經適應了水中的生活。他們恐懼於離開水中,因為他們不知道,離開水源后他們面臨的究竟是新一輪的進化,還是死於無法適應陸地上的空氣。
但溺水者不同。
或許在平常的時候,他們並不覺得腳踩在地面,呼吸空氣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只有當他們墜入水底的時候,他們才知道自己曾擁有的一切是多麼的珍貴。
對於這些人而言。哪怕魚線上的魚鉤會刺得他們遍體鱗傷,但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們便不可能對着唯一的希望放手。
艾琳娜看着杜陵這一副淡然的神情,總覺得有些脊背發涼。
另一邊,某家並不顯眼的工藝品店內。
躺在綿軟的床鋪上,卡特琳娜看着天花板對這兩天的遭遇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明明已經做好悲慘死去的準備,但如今又是怎麼一回事。她有些不敢睡去,因為她怕自己這兩天的經歷只是一場夢境。
等到夢醒來的那一刻,自己依舊躺在那腥臭的巷子裏,等待着生命的倒計時。
「你,睡了嗎?」
卡特琳娜看向身側。在她不遠處同樣擺放着一個床鋪。在那上面正有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在閉眼休息。只不過與她不同的是,女孩的雙腿似乎有些問題。
自己來的這兩天還從未見過她下過輪椅。
「有事嗎?」
女孩的聲音很輕,也很冷。
卡特琳娜側過身子,看向隔壁床上的女孩。
「話說回來,我來這裏兩天還不知你的名字呢。我叫卡特琳娜,你叫什麼。」
女孩的眼睛睜開,碧綠色的雙眸在黑暗之中異常醒目。她直直地盯着卡特琳娜,就在她感覺心底發毛打算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女孩終於開口了。
「密涅瓦。」
「密涅瓦?」卡特琳娜重複了下對方的話,然後繼續說道:「這是你的名字嗎?」
「恩。」
「姓氏呢?」
女孩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想不起來了。」
卡特琳娜看着女孩的側顏,嘆了口氣。
「看來,你也有段並不美好的過去。方便的話,可以和我說說嗎?畢竟以後還要慢慢相處,互相之間多些了解總是沒錯的。
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沒什麼,只是我的故事可能會讓你感覺到有些無聊。」
「那就說說看吧。我相信,我會是個不錯的聽眾的。」
女孩看向天花板的雙眸逐漸放空,她意識一點點沉浸入了回憶之中。
「我的故事,要從七八年年前說起。」
八年前,港口區。
港口區作為庭根的經濟命脈。每天除了裝卸貨物的輪船外,最多的便是在近海捕撈的漁船。密涅瓦的父親便是一艘漁船上的水手。
因為工作的原因,密涅瓦的父親很少回家。每次出海,都需要至少一周才會上岸。而每次上岸后,在處理完捕撈的魚群和進行好補給后,船隻又急匆匆的重新出海。
而密涅瓦的母親,則是附近一家洗衣房的女工。每天也是早早的出門,一直到天黑才能回家。
這樣的生活讓一家人聚少離多,每年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但即便是這個樣子,一家人的收入加起來也不過七八十鎊。
雖然收入不高,但相比於那些已經流落街頭的流浪漢而言。這個略顯破落的小家庭,還是有着那麼一抹溫馨的。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五年前發生了轉變。
那天,父親和往常一樣出海。看着漸漸遠去的船隻,一種心悸的感覺在剛剛九歲的密涅瓦心中盤旋。
那天晚上海面上颳起了颶風,沿海捕撈的船隻紛紛趕趕回了港口。幼小的密涅瓦站在海邊,看着水手們人來人往,等待着自己父親的到來。
可是,她等到了深夜也沒有看見自己的父親。
三天過去了。
這些日子,港口多了一群人。他們的臉上帶着焦急,眼角殘留着因為休息不足而留下的血絲。
密涅瓦和她的母親正是其中的一員。
沒有人呵斥他們在這裏影響自己的工作,也沒有人帶頭驅趕他們。因為大家都很清楚,某一天自己的家人也有可能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員。
又一周過去了。
港口上等待家人返航的人數在逐漸減少,距離那天晚上已經過去接近十天了。按照一般船隻的補給來算,即便漁船沒有被巨浪掀翻,船上的補給應該也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
此時等待在這的人,相比於等待家人返航,他們更像是在等一個答案。讓他們死心的答案。
又一周后。
此時的港口恢復了往日的景象。半月前的那場颶風,絲毫沒有影響到港口的繁榮。
港口邊,失去了等待家人返航的身影。因為他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最不想接受的答案。
不,這樣說並不准確。
此時的港口邊還有一人在等待,那是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她坐在台階上,雙目無神的盯着遠處平靜的海面。
從她身邊走過的水手和海員只是微微的嘆了口氣,沒有多做勸解。因為他們已經見慣了同樣的場景在這片港口上演。
靠海吃飯的人中流傳着一句話。
生於海的人,必將死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