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一周后,史密斯教授的朋友聯繫楚辭,和他約定去A大開講座的時間,還特別客氣地說要派人來接他,被楚辭婉拒。
陳峋知道后堅持要送楚辭去A大,當天一早,兩人吃了頓簡單的早餐便一同出發。
A大算是國內比較著名的一所藝術類院校,地點在S市的城郊。陳峋看了眼導航就把手機鎖屏,似乎已經把複雜的路線完全記在腦子裏,讓楚辭佩服不已。
從陳峋身上收回視線,楚辭認命地接着看電腦里的講稿,其實並沒有看進去多少。
陳峋很容易就捕捉到了他的情緒,等紅燈時問:「緊張嗎?」
「還行吧。」楚辭嘴硬,又很快改口,拿小拇指比了一下,「有那麼一點點。」
在陳峋不太相信的眼光里,他又改口,無奈承認:「好吧,我的確很緊張。」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楚辭開始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感受,不再像剛回國時那樣壓抑自己的情緒,表情也生動多變。
陳峋驚喜於他的變化,忍不住彎起嘴角:「不用緊張,你一定能做好。」
楚辭也只好這樣給自己打氣。其實答應史密斯教授的請求后他也曾經後悔,因為他不是很習慣在人多的場合說話。但同時他又安慰自己,或許來聽這個講座的人不會很多,這樣他就可以當成是以前上學時在課堂上的一次簡單分享。
快到A大時,陳峋又跟楚辭確認:「11點半結束是嗎?」
「計劃是這樣,一個半小時講座,剩下半小時提問。」楚辭說,頓了頓,「如果大家沒問題就提前結束。」
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兩下,陳峋說:「結束的早就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楚辭本想拒絕,因為陳峋的公司和大學是在相反方向,但他到底貪戀這份溫柔,應了聲好。
到了A大門口,陳峋將車停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楚辭道謝後下車,剛走兩步就被陳峋叫住。
「領口有點歪。」
陳峋繞過車頭走過去,在楚辭反應過來前替他把襯衫領口從毛衣里翻出來,用手指撫平。
進入三月,氣溫回暖。為貼合場合,楚辭裏面穿了襯衫,外套一件牛油果綠的毛衣,整個人看起來很清爽,和進出校園的學生無異。
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白皙的面龐上,楚辭就在這斑駁的光影里輕巧抬眸,眼神乖巧濕潤,讓陳峋忍不住抬手在他左耳捏了捏,不出意外地看到楚辭的耳朵紅了。
陳峋壓低聲音說:「覺得快要結束了就給我發信息。」
楚辭輕輕嗯了聲,壓下心頭的不舍:「我先進去了。」
「去吧。」
春風拂面,帶來一陣花香,溫柔繾綣,楚辭連腳步都輕快起來。
他朝校園裏走,還沒到門口一個男人就遠遠迎上來,走到他面前問:「請問是楚老師嗎?」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那人伸出手:「我是藝術學院的教授,叫藍越,就是史密斯教授的朋友,怕你找不到去教室的路,我特意來接你。」
楚辭在電話里聽過藍越的聲音,渾厚富有磁性的男聲,再加上藍越和史密斯教授是朋友,他以為年齡至少四十向上,但沒想到藍越這麼年輕,看來只有三十歲左右。
他伸手和藍越握了一下:「您好,叫我楚辭就好。」
老師兩個字他還擔不起。
藍越不置可否,很有風度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我們進去吧。」
這一幕落在尚未離開的陳峋眼中,眼神微凝。他本來還猶豫要不要去公司,當下做出決定。
陳峋打給周然,「今天上午我不去公司,有事的話……」
誰想梁向聰正好在旁邊,搶過電話就是一通抱怨:「最近不是遲到就是早退,今天直接不來了?你這是要幹什麼,從此君王不早朝?信不信我扣你工資?」
陳峋扔下一句「隨你扣」就掛了電話。
他目送楚辭走進校園,又等了大約十分鐘才跟上,稍一打聽就知道了講座的地點,彎腰從後門進入,坐在了最後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講座已經開始,楚辭站在講台上,正在演示幻燈片,聲音被麥克風放大,連呼吸都清晰地傳到陳峋耳中。
陳峋調整坐姿,確保他能看到楚辭,而楚辭不會看到他。
楚辭的聲音略顯緊張,他沒想到講座會在這麼大的階梯教室里舉行,更沒想到的是幾乎坐滿了人。
人在緊張的時候下意識就會去尋找熟悉的面孔,而這麼多人中他只認識藍越,雖然只有半小時而已。藍越朝他露出鼓勵的笑,還用口型對他說「加油」,楚辭感激地沖藍越笑了笑。
坐在後排的陳峋漸漸發現,楚辭時不時就朝一個方向看,還會露出微笑。他順着看去,立刻從背影認出對方就是在學校門口和楚辭說話的那個男人。
陳峋蹙了下眉,隨後收斂心神,專心聽楚辭講課。
楚辭首先介紹了風光攝影拍攝技巧,再以各名家的作品為例,詳細分析如鏡頭選用、光影技巧等。陳峋雖然對攝影並不了解,但也聽得入神,眼中逐漸聚起驚喜。
這是他從未了解過的楚辭,歲月在楚辭身上的沉澱清晰可辨。他的少年,在他未參與的六年裏,蛻變成了一個在自己領域閃光的青年。
陳峋為他高興,但高興中也夾雜着難以掩飾的失落。
大概是熟悉的領域給了楚辭安全感,講到後半程,他越發遊刃有餘,表情語氣沉穩自信,整個人就像他左耳的鑽石耳釘一樣,散發出耀目的光彩。
陳峋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他。
一個半小時過得很快,楚辭點開最後一頁幻燈片,投影上出現了「謝謝」兩個字,他才意識到自己講完了,暗暗鬆了口氣。
接下來便是提問環節。
和楚辭想得不同,聽眾很踴躍,在回答幾個專業問題后,一個坐在最前排、穿黑色外套的男生舉起手。
「楚老師,你怎麼不給我們介紹你自己的作品?」男生問,「我在網上看過你拍攝的作品,我覺得你對細節的處理,比如構圖和光影甚至比一些大師還要好。」
頓了頓,男生接著說:「我個人感覺你的作品並不是單純地在拍攝風景,似乎在傳達某種感情,是這樣嗎?而且你雖然是風光攝影師,但拍攝的作品多數以山和日出為主,這是個人偏好嗎?或者你能挑一個作品,跟我們講講當時拍攝的心路歷程嗎?」
聽到這裏,陳峋不由坐直身體。
全場安靜了一瞬,眾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楚辭身上。楚辭抿了抿唇,避重就輕地挑了一個最好回答的問題:「我可以挑一幅作品來講,你……」
那男生搶過話:「不如就說說你那幅獲獎作品,《勃朗峰上的日出》吧。」
楚辭微微一怔,視線不知為何朝最後一排看去,但很快就被截住。
藍越走上來,遞給他一瓶擰開的礦泉水,背對着眾人沖他眨眨眼,壓低聲音說是:「楚老師講得真好,我也很想聽你講講自己的拍攝經歷。」
「謝謝。」楚辭小聲說。
喝水潤了喉,楚辭感覺好一些,沉思片刻說:「那張照片的拍攝經過其實很簡單,我和朋友去登山,恰好遇上日出就拍了下來。如果說有什麼特別之處,可能就是下山的時候,我朋友體力不支,不得不吸氧,還差點進醫院。」
末了,他故作語調輕快地總結:「風光攝影除了器材和技巧,對攝影師的體力也有很高要求。」
不過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人滿意,雖然說要想拍出一張震撼人心的好作品,運氣很重要,但楚辭運氣未免也太好了,這麼巧就能抓住紅日從雪山頂上噴薄而出的畫面。
提問的男生不死心:「沒有其他的了嗎?」
楚辭輕輕垂眸:「沒有。」
聞言,陳峋皺起眉,楚辭的語氣和表情他很熟悉,楚辭沒有直視提問的男生,第二個字的尾音切得很乾脆,這些都表明他沒有說實話,至少不完全是實話。
男生只得坐下。
楚辭鬆了口氣,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他看到藍越也舉起手,有些驚訝,親自走過去把話筒遞給藍越。
陳峋的眉頭鎖緊。
藍越站起來的時候引發了短暫的騷動,他笑着注視楚辭,毫不吝嗇溢美之詞:「楚老師,其實前段時間我剛從芝加哥回來,去你的母校看了攝影展,恰好看到你的作品,覺得你很有才華,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所以才萌生邀請你來為大家開講座的想法。」
「我聽史密斯教授說,這幅作品原名並不叫《勃朗峰上的日出》,你最初給他命名為《XUN》,這三個字母組成的詞,發音跟中文裏「「尋找「「的「「尋「「發音一樣。你是想通過拍攝尋找什麼嗎?還是說有其他寓意?」
聽到這裏,陳峋幾乎控制不住地差點站起來。
作者有話說:
陳峋:感謝助攻。
明天依舊雙更,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