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2章 第2章

北京的九月總是熾熱難耐。

戚喬緊緊攥着手中的行李箱桿,跟在迎新的學長學姐身後,踏進了電影學院的校門。

新奇而陌生的環境,戚喬帶着緊張而期待的心情,不停地打量着周圍景色。

「右手邊這棟是我們學校的放映廳,平時會有很多電影,刷校園卡就能進;前面那棟是我們的主教學樓了,攝影學院在五樓,六樓是聲音學院,導演系在七層……」引領新生的學長對校內的設施和分佈侃侃道來,

烈日如火,新生行李沉重,額間的細汗不停冒出。

戚喬跟在隊伍最後,走到樹蔭下,抬頭望向那棟十幾層的教學樓。

她數了數,視線定在七樓的玻璃窗上,嘴角彎了彎。

舟車勞頓在此時悉數消散。

除了導演系的新生,一行人中也有幾位來自攝影系的男生,笑着問道:「學姐,那表演系在哪兒啊?」

隊伍里發出一陣笑鬧的起鬨聲。

學姐一副「就知道會有人問」的表情,伸手朝東北方位的一處四層教學樓一指:「喏,那個。」

「記住了,謝謝學姐!」

迎面走來兩個穿着志願者衣服的男生。

引領的學姐招招手:「又給你們帶了一撥人,快帶去報到吧。」

「得嘞。」

報到處設在田徑場,還得走一段路。

戚喬擦了擦額角的汗,臉頰被太陽曬得粉紅。即便如此,也依然小心地護着自己的行李箱,不敢讓它有一絲磕磕絆絆。

新生大多與家長同行,隊伍龐大,不斷傳來同學與父母用各自家鄉話的交談聲。

相比之下,形單影隻的戚喬費力拖着行李箱的身影顯得有些可憐。

經過一條減速帶,戚喬正要去提行李箱,一個穿着志願服的學長忽然出現,幫她提了起來。

「我幫你吧。」

「謝謝。」戚喬立刻道。

「用不着客氣。」男生是個性格十分開朗的人,自來熟地笑着詢問,「你一個人來報到?」

「嗯。」戚喬點點頭,路過減速帶,彎腰也綁着拎起行李箱的另一側把手。

見她這樣小心謹慎,學長樂呵呵道:「箱子裏裝了什麼寶貝?」

戚喬答:「沒有寶貝。只是有我的相機。」

「……你是攝影系的新生?」

戚喬搖頭:「不是,我是導演系的。」

對方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頓了好一會兒。

即使戚喬有些社交恐懼症,此時也忍不住開口詢問:「怎麼了?」

學長這才搖搖頭笑了:「沒事兒,我還以為你是表演系的學妹。」

話音落下,後方跑來一身,縱身一跳攀住他脖子:「好你個孫子,原來跑這兒來給接學妹了啊。」

「接學妹」三個字,特意拖腔帶調地加重了語氣。

「滾,你懂不懂什麼叫樂於助人?」

「不懂,爸爸只感覺到你居心叵測。」

戚喬有些尷尬地跟在身邊,好在有了這位同學的打岔,那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地把他們都帶到了新生報到處。

戚喬認真謝過學長,從他手裏拿回了箱子。

「不用謝。對了學妹,」學長掏出手機,大大方方地問,「要不加個微信?你要是有什麼不知道的都可以問我,哦對,想去北京哪裏玩兒我也可以給你推薦。」

他身旁的同伴也說:「是啊,加一個唄,這位學長隨時為學妹服務,不要害羞……」

「我去你的——學妹,甭搭理他。」

戚喬不太會拒絕人,何況人家還幫她拿了行李,便接過他的手機,輸入自己的號碼。

等他們走後,戚喬環視一圈,找到了導演系所在的位置。

導演專業每年招生名額極為有限,這一屆更是只有15人。也因此,與旁邊表演學院的龐大又養眼隊伍比起來,他們的隊伍顯得有些凄慘與凋零。

戚喬站在隊伍的尾巴。

太陽把塑膠跑道烤得又暖又軟,所幸導演系報到點靠邊,正好有兩棵長了幾十年的國槐。

戚喬擦了擦汗,站在樹蔭下等待。

目光不由落在三米外的那條長長的隊,表演系的俊男靚女排排站,成了烈日下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線。

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都看向了那條長隊。

戚喬也不例外。

但出於禮貌,並沒有盯着人家不放。

東北方向吹來一陣風,戚喬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將雙肩包放在行李箱上,抬手攏頭髮,用手隨意梳了兩下,扯下腕間的發繩,束了個高馬尾。

樹葉翕動,綠蔭間散落的光晃了晃,戚喬睜眼,紮好最後一圈,目光忽地被幾米外的一道清爽乾淨的身影吸引。

那是個白衣黑褲的少年。

個子很高,皮膚比一般男生白很多,獨自一人站在樹下。

風吹動了他的黑髮,蒼白的臉上神情寡淡,但一眼望去,身高腿長,五官俊美,叫那分蒼白也變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與疏離。

少年側了側身,微蹙着眉躲開陽光。

戚喬這才發現,他的左胳膊上纏了圈紗布,裹了石膏吊著。

驀地,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呼喊:「謝凌雲!」

一位小麥膚色的男生幾步跑來,身邊還攜着位穿黑衣戴墨鏡的壯漢。

壯漢手中還拎着只行李箱。

戚喬原本並未留意,卻發現這兩人直直朝着樹下的少年跑去。

是在喊他?

壯漢幾步靠近,高牆似的堵在少年身前,目測超一米八的體格,在少年身前竟然也矮了半個頭。

xilngyn。

是那少年的名字嗎?

排在戚喬前面的兩位同學交談聲傳入耳中。

「那就是xilngyn啊。」

「你認識?」

「倒也不是,不過他挺出名的,之前刷咱們學校論壇總看到。」

聽到這兒,戚喬又遠遠看了樹下的人一眼。

雖只是最簡單白T黑褲,田徑場裏掃一眼便能找出大半類似穿搭的男生,但在那人身上,卻格外好看。

乾淨得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楊。

是大多數女生會喜歡,而男生會嗤之以「小白臉」的類型。

戚喬眨了眨眼,暗自將剛才說小白臉的那個男生,和樹下的少年對比一番。

不由在心裏笑了笑。

正要回神,樹下的人不知在和身邊緊隨的壯漢說著什麼,神情不耐,一副不願意瞧見對方的模樣,背過身,留下個後背。

他穿了雙球鞋,運動風的寬鬆短褲下,露出肌肉緊實的小腿。

戚喬視線下移,在少年的腳踝上停留片刻,骨線流暢,跟腱很長,踝窩的凹陷有種恰到好處的完美。

這是戚喬隱秘的癖好。

她喜歡看漂亮的腳踝。

當初決定報考電影學院時,同桌的女生調侃,說她的大學生活一定會很快樂。

畢竟全國80%的帥哥都在藝術院校了。

戚喬當時不為所動,此刻卻想起這句預言,卻彎了彎嘴角。

她沒有再去看樹下的少年,心裏卻不禁猜測,不知道他是哪個專業的。

大概率是表演系吧。

又掃了眼表演系的隊伍,哪怕在這一群長相出眾的上帝寵兒中,他也鶴立雞群。

光是憑外貌,想必都能擁有無數鮮花掌聲。

一會兒的功夫,戚喬已經將那少年從入學到畢業后的璀璨星圖在腦海中模擬了一遍。

以至於隊伍都要輪到她了,還站在原地。

「同學,到你了。」

身後忽然有人提醒。

「噢,」戚喬回神,「不好意思……」

頓了頓,回頭,戚喬一怔。

樹下的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戚喬愣了愣,要去推行李的動作也停滯了一秒,才上前。

取出錄取通知書等各種材料,戚喬一一遞上去,學長查驗無誤后,遞給她花名冊。

戚喬簽好字,往旁邊的桌子走了一步,準備領校園卡。

餘光里,挪開的位置有人補了上來。

「戚喬是嗎?等會兒啊,東西太多,你的卡我找找。」

戚喬應聲「好」,站在原地,所有的好奇都聚集在了身旁的人身上。

她看着他將材料遞給學長,低頭簽字。

吹來一陣風,花名冊的紙頁被吹得簌簌作響,揚起一角。

胳膊上的白色紗布佔據了戚喬的目光焦點,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替他按住飛動的紙張。

少年低頭簽字。

他站直身體的瞬間,戚喬也鬆開了手。

「謝謝。」

她聽見他說。

戚喬輕輕抿唇:「不用謝。」

面前的桌上齊齊擺好了兩張校園卡。

負責的學姐溫柔地說:「拿好校園卡就可以去辦理住宿了。」

戚喬垂眸,瞧見那兩張並排的卡片。

她不自覺地先看向了右邊那張。

姓名:謝凌雲

院系:導演系

學號:xxxxxx01

一隻手伸過來,修長白皙,骨節分明。

謝凌雲拿走了屬於他的那張。

幾秒的功夫,人已經走遠。

戚喬抬眸,看見那名黑衣壯漢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另一位年齡相仿的應該是他的朋友。

「你來真的啊?」他朋友問。

謝凌雲停步,面無表情:「不然這條胳膊白斷的?」

「……牛逼,苦肉計你都用得出來。」

「那倒不是。」

「?」

行李沉重,一路走來,戚喬的力氣已經所剩無幾,慢吞吞地沿着路邊的綠蔭道走着。

她只落後那幾人五六米,這些話自然也輕易聽到。

正好奇下文,便聽謝凌雲語調散漫地開了口:

「是謝承真下得了手,我他媽怎麼打得過一個柔術黑帶。」

戚喬:「……」

我他媽……

他媽……

她偷偷又看他一眼,表面上毫無破綻,內心卻感慨:他髒話講得好順口啊。

正消化着,又聽那兩人說:

「在你老子面前,你也這麼直呼大名?」

「他都能卸他兒子一條胳膊,直呼大名怎麼了?」

「……」

戚喬忍不住又瞧了眼謝凌雲吊著的胳膊,原來臉色蒼白弱不禁風的外象,是因為被他爸卸掉了一條胳膊造成的?

正想着,謝凌雲從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壯漢手中接過一隻黑色行李箱。

他朋友問:「去宿舍?」

「嗯。」

戚喬還不知道宿舍樓在哪個方向,剛想抬腳跟上,邁出去兩步,便聽他又說:「還跟着我幹什麼?」

戚喬一愣,還以為被人當成了尾隨的變態。

抬起頭來,發現前方的人也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

謝凌雲皺眉,望着緊隨他身後的壯漢,語氣不善道:「斷了條胳膊,又不是死了,你看誰他媽上個學還帶保鏢的?」

「……」

戚喬有種美好幻想被人一拳打破的幻滅感。

原以為是個病弱美少年,沒想到是位狗脾氣大少爺。

輕輕嘆口氣,她翻出剛才報到時發的學校地圖,循着指引往女生宿舍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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