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和不棄武
耶律長齊四個字剛說出口,寧小川就皺起了眉頭。這耶律可是北蠻王姓,再看看少年的穿着打扮,寧小川開始懷疑起了眼前男子的身份。
耶律長齊也看出了寧小川的疑惑,邊笑邊說道,“寧公子,別用這副目光看着我,你猜得不錯,家父正是汗國太子,用你們中原話來說,我就是皇孫,哈哈哈……”
這話說出口后,原本在一旁閉目養神的裴羽都不由得睜開眼睛看向耶律長齊,一番掃視候后,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寧小川略微皺眉,這個皇孫倒是挺特別,一上來就自報家門的行徑他也是頭一次見。
“原來是耶律少主啊,怪不得知道我寧小川的名字,原來是有手段,怎麼?在這裏找我是要用我的人頭換取你家大汗的歡心?”
“寧公子言重了,我若是想殺你,就不會在此自報家門來找你了,我自報家門就是希望寧公子明白,我耶律長齊這次來見你,是帶着誠意的,希望寧公子不要心存疑惑。
村子裏我已略備薄酒,希望寧公子能賞臉前去,你我坐下來共飲幾杯,就當是交個朋友如何?”
耶律長齊順勢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真的能被皇室中人邀請飲酒,這面子也算是給的很足了。
寧小川看向耶律長齊,心中也是摸不清這個少主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你們北蠻做事還真的挺奇怪,前一秒長老門的高手還要殺我,下一秒你們這皇孫就要請我喝酒,什麼意思?
扇一巴掌塞顆糖?我寧小川也不是三歲小孩,既然耶律少主是帶着誠意的,不如就在此相談如何?”
耶律長齊稍稍頷首,揮手說道,“去把酒水吃食端到村口,我要和寧公子飲上幾杯。”
張秀成頷首退去,約莫一刻鐘后,一張川蜀絲織地毯,一面江南檀木案幾,外加一套荊州煮酒紅爐,青州茶具瓷碗,全部出現在了寧小川面前。
寧小川盤膝而坐,一隻手摸索着青瓷茶杯,聞了聞杯中美酒,沉聲道,“看不出來,少主對我大奉還是有些了解的,就是可惜這杯中之酒不是江南青梅酒,不然我還以為我到了江南,而不是北蠻了。”
“哈哈哈。”
耶律長齊爽朗一笑,抬手呵退眾人,寧小川同樣抬手,聶紅衣等人緩緩退去。
地毯上的耶律長齊烈酒下肚,開口道,“這酒水可是我汗國上好的馬奶酒,非貴客不用,今天我可是特意為寧公子你帶來的,你可得嘗嘗,看看是我們汗國的馬奶酒好,還是你們中原的青梅酒好。”
寧小川輕輕一笑,這酒確實香味濃郁,是上等佳釀,一杯入肚,心口火辣辣的痛,寧延忍不住開口道,“爽,確實是好酒,只可惜我對酒水沒有研究,也品不出其中滋味,只能裝模作樣的說個好字。”
耶律長齊哈哈一笑,幫着寧小川添酒,“寧公子倒挺實在,冒昧問一句,您這次來我汗國,可是為了十二國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寧小川毫不客氣的伸手卸下面前烤全羊的羊腿,大口朵頤着,同時漫不經心的回答着耶律長齊的問題。
耶律長齊眯着眼說道,“前段時間在北地之處,有三個中原高手妄圖搶奪剛剛找到的萱花斧,結果被長老門的高手重傷,下落不明,而且你來我汗國后一路往北走,這才估摸着是為了十二國器而來。”
“三個中原高手?你為何告訴我這些,我可是大奉之人,你就不怕我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寧小川放下手中的骨頭,輕笑道。
“想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怕什麼。”
耶律長齊再抿一杯烈酒,“十二國器是大殺器,若非此次渾圖王戰敗,大汗是絕不可能讓人去搜尋這些封印了上百年之物,十二國器若是問世,那中原和汗國之間必有一戰,而且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戰。
十二國器威力如何,不用我多說你也知曉,兩國開戰,無論誰輸誰贏,對百姓來說都是災難級的,而且一旦開戰,勢必會讓兩國關係更加水火不容,百戰難和,一和避百戰。”
“你想求和?”
寧小川原本一直無動於衷的神色在這一刻才出現了些許變動,“十二國器問世,兩國不可能和平相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北蠻擁有十二國器,即便大奉皇室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中原江湖不可能坐視不管,到時候兩國之間還是得開戰,所以,若想和,必須阻止十二國器問世。”
“身無利劍,和有利劍不用是兩回事,中原王朝以武立國,若是真像你說的我汗國什麼都不做,不再搜尋十二國器,就這麼祈求和平,我想問問,你們中原王朝會給我們想要的和平嗎?”
耶律長齊的一問倒是讓寧小川有些難以回答。
他寧小川畢竟不是高氏之人,皇帝如何決斷,他豈能左右一二,“別人不敢保證,但我大奉當今天子我還是敢打包票的,若是能和他絕不會再戰。”
“國祚相傳千秋萬世,一世和並非萬世而合,若是我汗國手握十二國器,然後再求和,軍事和武力是和平的保證。
寧公子,你在中原所行之事我也略知一二,對於你,我耶律長齊打算相信一次自己,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也相信我一次。”
耶律長齊認真的眼神讓寧小川有種回到武當,面見張興瑞的那種壓迫感。
“什麼?”
“假如若干年後,你我都成為兩國掌權者,我希望在我們的手裏,兩國可以永久和平,用你們中原話來說,那就是實現真正的大同之世。”耶律長齊舉杯相敬,神色堅定無比。
這聽起來有些可笑的言語從耶律長齊口中說出來,總讓寧小川有種小時候大言不慚說著想要做高官的感覺。
然而未來的事誰又能說得准,不管如何,心懷大志的人無論在哪都值得敬佩,寧小川舉杯一笑,“你什麼情況我不知道,但我不可能成為大奉的掌權者,如果那樣做了,我寧小川就成千古罪人,叛亂之臣了。”
“寧公子是忘了當初中原皇帝是怎麼對你們寧家了嗎?從暗殺到迫害,甚至逼迫你父親交出兵權,如果你願意舉事,依託項州之地未必不能成,實在不行,我汗國也可在背後助力。
如此一來,何愁大業不興,到時候,你我兩國共享萬世和平,豈不正好?”耶律長齊神色激動的說著,似乎已經開始設想未來的宏偉藍圖了。
寧小川趕緊打斷耶律長齊的話,“可別,我沒有那麼掌控天下的志向,不過若是我寧小川未來真的出人頭地的話,我一定會想辦法促成兩國和平之事,這樣可以了吧。”
耶律長齊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失言,趕緊搖頭舉杯道歉,“剛剛是我口無遮攔了,我自罰三杯。”
寧小川笑了笑,這個耶律家少主還真是有些意思,說的話,總給人一種清奇的感覺,他希望和平,但又不放棄武力,求和不棄武,追求大道而不舍小謀,成大事而不拘於小節,倒是有亂世梟雄之象。
假以時日,此人若是真的成為北蠻大汗,那也算是北蠻福氣,但前提是他是真心和平,若不然對大奉來說可就是個難纏的對手了。
日暮西沉,桌上的吃食已經被兩人消滅一大半,兩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寧小川臉頰通紅,似醉未醉的說道,“耶律兄,若是日後我寧小川在大奉混不下去了,來找你的話,你可不能嫌棄。”
耶律長齊也是喝的有些上頭,哈哈大笑,再度豪飲一杯,“怎麼可能,寧兄說笑了,日後兩國還得看你我二人的。”
“就喜歡聽你說話,來,喝酒。”
兩人的喝酒划拳,嬉鬧聲越來越大,聽的一旁的聶紅衣是萬般擔心,“前輩,公子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你見過他和人喝酒出過事?”裴羽意味深長的說道。
想來也是,當初還是太子的高遠都被寧小川擺了一道,又何嘗是這個太子之子呢,想到這裏,聶紅衣就放下心來。
繁星閃爍,耶律長齊已經喝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睡著了,寧小川舉杯,推搡着耶律長齊,“喂,耶律兄,喝啊……”
“喝!”
耶律長齊嘴裏嘀咕着,寧小川大聲喊道,“什麼?”
“和,兩國大和,天下大同……和……”耶律長齊的口水順着嘴角流下。
寧小川原本醉醺醺的目光突然變得明亮起來,只見寧小川坐在耶律長齊身邊,坐在這個和自己本該是敵人的人身邊,一隻手放在耶律長齊肩上,沉聲喃喃道,“是啊,兩國大和,天下大同。”
寧小川拿起桌上尚未喝完的半壺烈酒,一飲而下,隨後抬頭看着星空,心中略有所想。
一個追求天下大同的少主,一個被天下都委以重任的紈絝少年,他們的相遇到底是對還是錯,現在的寧小川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但毫無疑問的是,耶律長齊是一個值得他敬佩之人,他的話也給了寧小川提了一個醒,那便是十二國器。
寧小川從袖口中拿出那張牛皮紙,就在剛剛他藉著酒勁,無聲無息的將這十六個字對應的中原文字全部問了出來。
伸手沾酒,藉著月色,寧小川在牛皮紙背後,輕輕寫下十六個字。
“北虎南動,七星東移;霞光西升,銀月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