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酒保Jill
比起其他城市,夜之城的黑夜似乎總是要到來的早一些。
至少吉爾是這麼認為的。
一覺醒來,隨便吃些廉價的盒飯湊合一下,打開手機,逛逛各種論壇,再逗逗小貓Fore,似乎也就眨眼的工夫,夜幕就又悄悄地籠蓋在天上了。
吉爾不喜歡夜晚。
沒什麼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她討厭上夜班。
身為一個青春靚麗的(大齡)美少女,熬夜可是保持美貌的頭等大敵!
她已經受夠了一覺醒來,一照鏡子,自己臉色蒼白、滿面油光的模樣了。
疲憊和暗沉的氣息彷彿要從身體深處溢出來,再這樣下去,吉爾感覺自己可能會提前衰老成沒人要的老太婆了。
可惜,事事不如人意。
這個月底還要交房租,要是不努力好好工作,到時候她可就得帶着小貓睡大街了。
吉爾嘆了口氣,卧倒在還算乾淨的榻榻米上,雙腿縮在被爐里,暖洋洋的感覺從腳底板一路流淌到心底,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懶洋洋地昏睡過去。
為了能夠繼續住在這個只有四疊半的小屋中,她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在最討厭的夜晚,努力工作、疲於奔波。
當初為什麼要拒絕大公司的offer,在經歷整整三年的各種雜七雜八的煩心事之後,獨自一個人跑來夜之城打拚呢?
吉爾摸了摸安靜趴在自己身邊的貓咪,那柔軟的觸感總是能讓她忘卻所有煩惱。
“Fore,你說我是不是特別蠢呢?半個月前,我應該選GlitchCity而不是NightCity的,貪圖什麼大城市呢……現在遭到報應了!”她坐起身,輕輕鬆鬆地把慵懶的黑貓整個抱了起來,臉貼在它毛絨絨的肚皮上,小聲嘟噥着。
“哈哈,吉爾確實是個蠢貨!”小貓轉過頭來,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瞅着它的主子,澄澈的豎瞳中透露出絲絲不屑。
“你再說!看來今天我得要狠狠地懲罰你了!”吉爾咬牙切齒地說著,臉頰用力在Fore的身上磨蹭了幾下。
黑貓Fore小小地叫了幾聲,懶得理會它那個又犯病的鏟屎官。
貓咪當然不會開口說話,剛剛只是吉爾通過腹語在自娛自樂而已。
她總是會去學一些毫無用處的小技巧,或許是太過孤獨的緣故。
“‘Tissomevisitor,’I
(我輕聲呢喃:“有客夜訪,輕拍
muttered,‘tappingatmychamberdoor--Onlythis,
我門,除此以外,再無別
andnothingmore’……”
物。”)
“Quoththeraven,‘Nevermore.’”
(烏鴉應答:“此即終焉。”)
她對着自己唯一的小貓,念叨着自己最愛的舊日詩篇。(附1)
“喵~”Fore扭動着身軀,不想去聽女主人那輕靈的念叨,掙扎着從吉爾的懷抱中鑽了出來,似乎要表示憤怒似的,把小屁股對準了她。
吉爾輕輕笑了出來,貓咪總是這樣的,無意間,就能暫時縫補好心靈上裂開的缺口。
夜之城似乎是沒有貓的。
吉爾來夜之城半個月了,除了自己帶過來的小Fore以外,再也沒有見到過其他這樣毛絨絨的可愛面孔。
“Fore,你會覺得孤單嗎?”
她用食指輕輕戳了戳黑貓的屁股,逗得它在原地來回打轉。
“喵?喵喵喵!”
“蠢貓貓……”吉爾看着有些暈頭轉向的Fore,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還有點空閑,足夠她化妝、更衣了。
吉爾掏出隨身的小鏡子,擺放在被爐上,簡單地畫著淡妝。
家裏太小了,連梳妝枱都擺放不下。
她對着鏡子緩緩塗抹着口紅,胡思亂想着。
“這樣看起來還不錯。”她小聲嘀咕,看着鏡中成熟而冷艷的長發女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是衣服。
隨便應付一下就行了,反正到店裏都得穿制服。
吉爾一邊套着絲襪,一邊在心底默默重複着熟悉的流程。
絲襪之類的貼身衣物還是得自備,鬼知道那個未曾謀面的老闆,會不會對她貼身的衣物做些什麼。
為了衛生與安全,她不得不額外把微薄的工資浪費到這些上面。
真煩……
吉爾理了理身上黑色的毛衣衣角,從衣架上取下自己唯一的一件厚實外套,披掛在身上。
小小的圓鏡中,紫黑長發的成熟女人一身鮮紅的羽絨皮衣,圍脖處帶有一點雪白的絨,內里則是一身黑——黑色毛衣,黑色長裙,黑色絲襪。
算是在為數不多的選擇裏面搭配出還算過得去的組合了吧。
吉爾瞅了瞅鏡子中的自己,輕輕點點頭。
牆上懸挂的時鐘準時敲響,要上班了。
“我要去上班了,別太想我哦……”她握住小貓可愛的肉球,輕輕揮了揮。
“才不會想你,魚唇的人類!”吉爾用腹語自言自語着,彷彿黑貓真能口吐人言,嘴巴邦硬,卻又戀戀不捨地一路目送她離開一樣。
只不過是她單純的幻想罷了。
不過生活已經這麼困難了,稍微暢想一下,應該也無所謂吧。
吉爾有一出沒一出地安慰着自己,從桌上拿走一包香煙、一張證件和房門鑰匙,走到門口,踩上高跟鞋,最後對着傲嬌的Fore揮了揮手,然後輕輕關上了房門。
“真冷啊……”離開了被爐溫暖的小小房間,夜之城無情的嚴寒夾雜着漆黑的夜色,把她團團圍住。
吉爾打了個冷顫,低低嘀咕了一句,吐出一圈淺淺的白霧。
她把香煙、鑰匙一股腦地塞進大衣兜里,打開證件,看了一眼之後,也跟着把它放進了兜里。
她喜歡反覆確認一些已經明確無誤的事情,似乎有點強迫症的癥狀。
當然,吉爾身心健康,這只是她的又一個小怪癖而已。
她剛剛只是在翻看那張調酒師執照,準確的說,是在翻看那張以前拍攝的大頭照片。
對,沒錯,調酒師。
這就是她的工作。
在傍晚的酒吧,作為酒保,按照客人的要求,調製各種口味的酒精飲品。
酒吧的名字倒是很奇怪——“VA-11HALL-A”,她更習慣稱呼它為“瓦爾哈拉”,這更能滿足她內心那一點小小的中二。
拜託,這可是英靈殿瓦爾哈拉誒!超酷的好不好?
這話吉爾也就敢在心底或者對着貓咪說說了,太蠢了,容易顯得她是個幼稚的小鬼。
吉爾反思着自己,高跟鞋一步步輕點在地上,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有節奏地在夜色中迴響,彷彿真如女武神瓦爾基里出行一般,狂風相隨、聲勢浩大。
好吧,她就是個幼稚的傢伙。
吉爾自己吐槽着自己,在紅綠燈前止住腳步,抬頭對那遼闊無垠的星空,點燃一縷微弱的火,照亮她如紅酒般醇厚色澤的瞳。
附1:英文節選自愛倫坡《烏鴉》的原文,中文部分是我自己隨便翻譯的。推薦大家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一個不長的詩篇,一個痛失所愛、深陷沉淪的故事,很有味道。與本章的Jill,也就是《賽博朋克:酒保行動》的主角,有所關聯,具體不做劇透,對賽博朋克風感興趣的朋友們可以去買來玩玩,六個小時左右的流程,六個結局,很有意思的劇情,steam好評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