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往日:戰車(Ⅲ)
“不多說了。”迪拉晃了晃手中空空的酒杯,“我先給家裏打個電話,看看情況。”
“安心一點,安心一點,給你紙巾擦擦額頭上的汗……我之前可沒見過你這麼慌張、狼狽過。”
“還不是怕你個**烏鴉嘴說中了?”迪拉瞪了同事一眼,把他遞過來的紙巾用力抓到自己跟前。
“OK……OK……”同事搖搖頭,熟悉迪拉性子的他,只能無奈地把這口黑鍋全部背在自己身上。
迪拉沒再搭理他,只是步履匆匆地跑到洗手間,攥着手機的手正在微微顫抖着。
老舊的機身似乎承受不住他越發用力的抓握,壓抑地發出了難聽的“吱呀”哀嚎。
他的指尖上下晃動,似乎已經不聽從大腦的使喚了。
短短几秒之內,他居然把那個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連續輸錯了三次。
“*,冷靜下來!迪拉!”他衝著鏡子中那個慌慌張張、臉色蒼白並且滿天大汗的男人惡狠狠地說著,“你**真是個廢物!”
他用力地一拳砸向鏡子,把那個可笑的懦夫碎屍成一堆散落的玻璃碎片。
“呼……”迪拉大口喘着粗氣,沾染着鮮血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按動幾下,終於輸對了號碼。
“喂?老公?怎麼……”
“你沒事吧?妮婭!”遍佈全身的烈焰似乎找到了宣洩口,一股腦地噴湧出來,他被迫失聲地吼叫着,打斷了妻子的問話。
“我能有什麼事?你怎麼了,老公?吼什麼吼,我耳朵要聾了!”妮婭嗔怪地說著,聲音有些飄渺,看來應該是為了保護耳朵,把手機離得遠遠的了。
“咱爸呢?老瑞凡他去哪裏了?”迪拉舒了口氣,語氣平緩了許多。
“上班去了呀……像往常一樣。”妮婭說著,有些奇怪自己的愛人為什麼會突然關心這種問題。
“他到底在哪裏上班?我之前問他,他都不告訴我,只說自己在公司的安排下還升職了……雲山霧罩的,真是個老頑固!”迪拉感覺自己快要蹦跳出來的心臟緩緩落了下來,語氣也染上了些微輕鬆的笑意,抓緊機會對着老婆大倒苦水。
“他說等時間成熟了要給你驚喜來着的……”妮婭神神秘秘地說著,遵守着和父親的承諾,沒有把秘密泄露出去。
“切……好了好了,我要去接單子了,這次可是個肥的流油的差事!明天咱們家可以加餐嘍!”迪拉瞥了一眼面前四散的玻璃屍骸,只覺得每一小塊玻璃碎片上都倒映着自己燦爛的笑容。
“好哦好哦,等你好消息……愛你!”妮婭對着話筒用力吻了一下,像是要隔着手機,狠狠印在男人唇上。
她已經在暢想未來,她和迪拉呆在父親開的店面里,一起逗弄小孩子的美好生活了。
“愛你……掛了啊!”
“嗯,拜拜!”
迪拉把手機重新揣回兜里,擰開水龍頭清洗了一下手上的血液,哼着小曲兒,高高興興地走出了洗手間,對着投來詢問視線的同事比了個“安心”的手勢,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這家汽車旅館。
當然,他走的時候沒有忘記給服務生留一筆小費,就當做是維修鏡子的費用了。
雖然最近風波不斷,但他的小家還算安穩。
還有比這更舒心的事情了嗎?
迪拉想着,拉開停在路邊的愛車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
他拽了拽後視鏡,看着面色紅潤的自己,嘴角的笑意更加燦爛了。
猛打方向盤,用力踩着油門,老舊的出租車像是輕盈的游隼飛舞,在後車接近自己車屁股之前,滑出停車位,在路中間調轉車頭,逆向行駛,在雙車道左右的兩輛汽車即將交錯之前,在他們中間穿了過去。
迪拉肆意揮灑着自己的車技,只是為了更快地達到目的地。
三輛汽車被他這種張狂的舉動硬生生逼停在道路中央,一片紅色的車燈之中,狂怒的車喇叭聲此起彼伏地響徹着,刺耳難聽。
整個車道因為他瀟洒的舉動而堵住了。
迪拉瞅了一眼後視鏡,似乎有輛救護車也被堵住了,不過他沒放在心上。
這年頭,有錢人都給自己上了保險,出了問題都是由專用的浮空車接送,這種老舊的救護車實在是少見,估計是公益救治路邊的流浪漢的吧。
或者說收屍更加準確,作秀而已。
迪拉想着,冷笑了一下,用力地把油門踩到底,用一道拉長的紅色絲帶堵住了身後所有車輛的嘴巴。
◎
“該死!怎麼停住了,人命關天!”年輕的聲音嘶吼着,稚嫩的喉嚨似乎要噴濺出血。
“堵車了!***的,怎麼回事!”
老舊的救護車裏,兩道身影圍繞着躺在擔架上的老人,手上不斷忙碌着。
本來按照政府的意思,他們這支醫療小隊要去參與每周例行的“流浪漢醫治”公益計劃,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跳樓未遂的老人。
“我*!該死的缺德玩意兒!”紅髮的女人從車下跑了回來,用力關上副駕駛的車門。
“葛洛麗婭!什麼情況?”正在給老人進行緊急包紮的男人連忙詢問着,給他打下手的年輕助手更是急得面紅耳赤。
“有個瘋子在危險駕駛,把整條路給堵住了!”葛洛麗婭沒好氣地說著,不停敲着車上那個快要壞掉的時鐘。
“***的!”一旁的司機低聲咒罵了一句,熟悉夜之城交通情況的他,對堵車問題的及時解決不報有任何希望。
“現在怎麼辦?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就這麼死在我們面前!”年輕的助手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喊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打開後車門!下車去不堵的地方,找個司機幫忙!那麼大個地方,我不信一個好心人都沒有!”葛洛麗婭拍了拍公司新發的黃色夾克制服,“要對得起這身衣服!我們也是醫生!***的,老娘今天就是要從死神手裏搶人!”
年輕的助手第一個應聲,心急地打開後車門,準備把老人用擔架抬下去。
“小心點,這位老先生可半點經不起折騰!”男醫生仍然保持着職業的冷靜,一邊抬着擔架,一邊警告着年輕人不要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