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十七:零
嘩……嘩……嘩！
暴雨砸在玻璃上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響，艷麗的石頭房子再度被瀰漫的陰鬱吞噬殆盡。
霍棪眉心緊鎖，踩着粗糲的地磚幾近徘徊，綿密的水汽越過敞開的房門撲在人心上，隱隱有些清冷。
靠窗的桌子上攤着幾層卷着毛邊的紙巾，四五粒黃豆大小的藥片安靜的躺在紙巾上，所有的藥片幾乎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溶解，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遊盪着。
“我們的車被劃了。”肖瀟把手機平放在桌面上，指着正在播放的視頻說道：“整整一圈，從車頭到車尾。”
霍棪拉過椅子，靠着門坐了下來，看着門外的水簾，說道：“你懷疑是熊孩子？”
“我看到那輛車了。”肖瀟白了他一眼，說道：“路上遇到的那輛車，之前看視頻的時候我就懷疑過。
當時雖然沒有拍到車裏面的狀況，但是拍到了一部分車牌，然後顏色也能對上，馮老闆不是說了，她們就是因為車子出問題半路拋錨遇到了邵一凡，才跟着來半日浮生的。”
“這個呢？”霍棪指了指紙巾上的藥片，問道：“從哪撿的？”
肖瀟換了個姿勢靠在椅背上，看向霍棪，說道：“回來的路上，瓦片縫隙里看到一粒，然後剩下的分別在附近的草叢裏發現的。
除了老闆之外，只有那個叫賈虎的小孩從這裏出去過，所以划我們車的不可能是其他人。我懷疑，陳默的葯被掉包，跟他絕對脫不了干係，你別忘了，我們可是拍到過陳默在7號房出現的畫面。”
霍棪抓了抓頭髮，點頭說道：“你這麼一說，確實有內味兒了。”
“你不覺得那對母子有問題嗎？”
肖瀟蜷縮着腿，兩隻腳踩在椅子上，雙手環抱着膝蓋，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懷疑在我們之後，她們很可能又出過一次車禍，不是撞到其他車，就是撞了什麼小動物。
前擋風玻璃裂了，而且我還在保險杠下面發現了一些血跡，可是齊夢美似乎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估計她連那個警察都沒告訴。”
霍棪臉上露出一絲凝重，拖着椅子退回房間，往外掃了一圈匆匆關了門，看着肖瀟說道：“說實話，我也不是很喜歡那個警察，總覺得他身上有股陰冷的氣息，也有可能是長期辦刑事案件自帶的BUFF。可惜這裏沒信號，要不然我問問我朋友就知道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來這邊了。”
肖瀟嘆了口氣，問道：“現在怎麼辦？”
霍棪搖搖頭，一臉苦澀：“不知道，一切小心吧，剛才我們去2號房的時候許偉說了他來半日浮生的目的。
呵呵，我現在才知道，這家民宿的老闆也不簡單，之前跟販毒的有過來往，還被他們抓過，許偉就是來找他的。”
看着肖瀟愕然的神情，霍棪聳了聳肩，嘆道：“許偉跟我們說，他同事在押送一個叫周正毅的嫌疑人回去的路上，發生了一點意外，嫌疑人趁機打傷了他的同事，然後帶着槍逃跑了。”
“槍？”肖瀟一驚，說道：“帶着槍逃跑了？”
霍棪點點頭，一臉神秘的說道：“根據他們的推測，周正毅有很大的概率會逃往這邊，因為半日浮生的老闆馮大福以前就是給他幹活的。許偉作為先頭部隊隨即就找了過來想要從老闆這裏了解點情況，他還有幾個同事已經在路上了，說不定這兩天就能趕到。”
肖瀟不禁轉頭看向窗外，緊張道：“那三個人會不會跟周正毅有關？”
“難說。
”霍棪咂了咂嘴，站了起來：“現在陳默的屍體也不見了，到底是誰帶走的完全沒有頭緒，他們甚至還懷疑陳默之前是假死，然後自己藏起來了。”
“對了，你的事情解決了嗎？”肖瀟抬頭看向霍棪，問道：“對方願意和解嗎？”
霍棪點了點頭，伸出一根手指，隨後又伸出四根手指，說道：“和解。”
肖瀟抱着膝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望向窗外的大雨，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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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警官？”
馮大福正抽着悶煙，門外的天光一下子暗了下來，一抬頭看到站在大黑傘下面的許偉，匆忙滅了煙站起身來，吐掉嘴角的煙絲笑道：“許警官，這才晴了半天，可是又下起來了。”
許偉點點頭，收了傘靠在一旁，問道：“怎麼一個人在這抽悶煙？”
馮大福笑着連連擺手，拉過一張椅子，說道：“許警官，您坐。”
“這一場雨……”許偉無奈的笑了一下，看向馮大福，說道：“很快就會抹掉一切痕迹。”
馮大福嘆了口氣，看着遠山的陰雲，說道：“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也不知道這雨到底是福還是禍。”
“山上怎麼說？”
馮大福搖了搖頭，想笑但笑了半天也沒能笑出半點弧度：“換了幾個地方，剛接通，然後一個炸雷又斷了，再打就一直是電流聲，後來雨太大，我就下來了。”
許偉‘哦’了一聲，靠在椅背上，默默看着門外的大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馮大福探了探身，盯着電腦屏幕看了一會兒，試探着問道：“許警官，要不要來點茶葉？白茶，真真正正的荒野冬片。”
許偉笑了笑，問道：“接下來什麼打算？”
馮大福沉默着，搖搖頭長出一口氣，眼中透着一股茫然：“本來想着就這麼過了，不求賺大錢，有個溫飽就行，現在……唉！接下來應該是停業吧，畢竟死了人。”
“1號房的兩個女孩你怎麼看？”許偉看了他一眼，問道：“住了一周應該也有些接觸了吧。”
馮大福似乎沒料到許偉的彎轉的這麼突然，嘴角微微抖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就帶着她們趕過一次集，路上聊了幾句，平時能搭話的機會也不多。我這學歷不行，她們說的東西有時候我也聽不懂，就是感覺挺厲害的。”
許偉摸了摸下巴，問道：“我記得你說過，陳默告訴你吳真有故事。”
“對。”馮大福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說道：“應該是她們過來的第三天。
我給陳默送飯的時候，他說的，他說吳真的眼睛裏有故事，但他沒說是什麼故事，我都習慣了，他經常這樣突然蹦出來一些神神秘秘的想法，所以我也沒問。”
許偉看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條項鏈。
馮大福一眼就看出那是許偉從孟嘉脖子上摘下來的項鏈，匆忙拉開抽屜，拿出一條幾乎一模一樣的項鏈，攤在桌子上。
“許警官，這是吳真的項鏈，您看，兩條幾乎一模一樣。”馮大福指着桌子上的項鏈，認真解釋道：“前兩天我見吳真自己坐在樹下面看書，就過去聊了一會兒，當時她手裏就拿着這個項鏈。
她說以後這個項鏈不打算戴了，正猶豫着要不要丟掉，我就說了一句這麼好的項鏈扔了可惜，然後她就順手給我了，她原本還想把手錶也摘下來，我沒敢要。”
許偉低頭掃了一眼手錶，看着外面的大雨，說道：“時間過得真快。”
馮大福面上一滯，匆匆說道：“許警官，要不咱們再去一趟3號房吧？看看吳真和孟嘉怎麼樣了，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孟嘉是怎麼回事。”
“有人把陳默帶走了。”許偉頓了一下，說道：“邵一凡和霍棪猜測說陳默或許有假死的可能，我倒不這麼認為，馮大福，你在山上有沒有什麼別的發現？”
“把陳默帶走了？”馮大福渾身一緊，忽然聽懂了許偉話里的意思，猛地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啪’的一聲倒在地上。
馮大福嚇得一個激靈，雙手按着桌子邊緣，撐着身體說道：“許警官，您是說，有人把陳默的屍體帶走了？”
許偉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說道：“兩次去2號房的時間間隔不算長，齊夢美和賈虎最先離開，然後是你，當然，那個叫肖瀟的女孩一直沒來。”
“許警官，我一出門就直接上山了。”馮大福急的一腦門的汗，語氣也隨着緊促起來：“後來看到你們還打了招呼，霍棪跟我揮手了，您應該也看到了吧。”
許偉笑了笑：“我沒說是你。
我去過霍棪那邊，肖瀟給我看了她在路上拍的視頻，那期間她確實去了停車的地方，所以不太會是她，我們出去沒一會兒就看到你已經在半山腰了，時間上來說，也不是你。
最有可能的人，或許只剩下齊夢美了。”
許偉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着馮大福的反應，低頭拿出乾癟的煙盒抖了抖，抽出一支煙咬在嘴裏，藉著火光看了馮大福一眼，低聲說道：“雖然看起來也不大可能，但是加上她身邊的孩子，其實有很多未知數，更重要的是陳默留下來了一些證據。”
馮大福沒有說話，回過神默默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重重坐了下去，半晌，長嘆一口氣，看着煙霧背後的許偉，說道：“接下來什麼打算？”
許偉搖了搖頭，看着指尖逐漸黯淡下去的火光，說道：“目前的線索還不足以支撐，現在首先要找到陳默，只有找到了他，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藏在暗處。”
“明白。”馮大福點了點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大串鑰匙，說道：“許警官，所有房間的鑰匙都在這，我跟你一起去。”
許偉起身走到門前，仰頭看了看天空，轉身抄起一旁的大黑傘，說道：“走吧。”
馮大福不敢耽擱，連忙套上雨鞋，打着傘跟了出去。
兩人剛走到院子中央的老榕樹下，猛地聽到遠處傳了一陣雜亂的聲響，緊跟着看到一條黑狗從河邊沖了出來，一頭扎進路旁的樹林中。
“邵一凡的狗！”馮大福一驚，指着黑狗消失的地方說道：“許警官，是路虎。”
許偉咬着煙用力抽了一口，猛得砸在地上，舉起黑傘，說道：“先去5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