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江湖騙子
雖然是和爸在食堂見面，但是爸並沒有給我們買飯。
不給我買飯我能理解，畢竟我吃不了幾口。連二哥的飯都不買，這實在是太摳氣了。
我只好請二哥吃了一頓。他就像是好幾頓沒吃一樣，吃了不少。一問才知道，他坐硬座兒來的，一路上確實也沒吃什麼東西，就等着來找我混飯。難為他了，這麼餓還陪我去處理辮子的事情。
陪他吃完了飯，錢老闆也給我送飯來了。
錢老闆見二哥也背着一把和我一模一樣的劍，表情有些奇怪，但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問，“小俊來了啊，坐火車來的？這劍能帶上火車？”
我覺得這事兒得分人。二哥看起來文質彬彬、雋秀儒雅，一看就是這正經人。他背一把劍上火車，那肯定就是為了武術表演。不像我，一看就是個暴力狂，女生為了躲我，嚇得把頭髮都剪了。我要是背一把劍上火車，還不得當場被人給扣了、扔到拘留所呆幾天？
二哥虛情假意地和錢老闆解釋了一番背劍上火車的操作過程，又和他假模假樣地寒暄了一番。雖然和錢老闆不太熟，但由於我身體的緣故，二哥心裏厭煩錢老闆的程度猶甚於我，這會兒他說話雖然用詞考究、言語客氣，但是那骨子裏的陰陽怪氣也是叫人能聽得出來的。
想必錢老闆也能體會得到。
但錢老闆做人做事喜歡講求禮節，所以他沒管二哥的陰陽怪氣，只說旅店已經定好了，這兩天可以住旅店，都他付錢。
二哥自是來者不拒。
我趁他們說話的功夫，把飯給吃完了，便陪二哥一起到錢老闆給他定的旅店。
這旅店離我們學校頗近，就在從校園走到海邊的路上那條路上，比去海邊還近。
在前台的時候，二哥掏出身份證，錢老闆暼了一眼，“原來聽他們都叫你小俊，我還以為你叫英俊，原來你是叫俊清。”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便勾起二哥堵在心頭兒的事兒來，“伯伯，連您不知道么？我才是老大。”
據我所知，錢老闆對這件事兒，還真不太了解。果然，他露出疑惑的神情。
二哥看他這個表情，便憤憤道，“我是老大，阿清是老二。我叫俊清，他叫穎清。名字中間的詞兒是‘俊穎’。那狗上戶口的不認字兒，就把‘穎’寫成‘英’了。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名子中間的詞兒是‘英俊’。俗就俗了，關鍵是現在別人光聽名字也會認為他就是老大。阿清就佔着這個便宜，天天要給我當哥。”
錢老闆聞言都樂了，“原來是這樣。你不說，我真以為他就是老大。那為什麼你爸叫他‘阿清’，叫你‘小俊’？你們不都有個‘清’字兒么？我原來還以為，他叫‘英清’，所以叫‘阿清’，你叫‘英俊’，所以叫‘小俊’，然後小樹他嫌‘英樹’不好聽，就叫‘樹清’。”
要不是今天聽他講這一套，我還真沒料到他能閑到這個份兒上，竟還有精力琢磨我們三個的名字和小名兒是怎麼叫的。真是服氣，這些事兒連我都沒想過。
“那還不是因為我爸就單寵阿清一個！就他配叫‘阿清’。”二哥抱怨得憤憤然。
要不是聽他如此抱怨，我都不知道，二哥心裏竟認為爸單寵哥。我其實一直認為爸單寵二哥。但哥又認為，爸心裏就單寵我。這事兒真是奇了。
但不料得，錢老闆竟和二哥心有戚戚，一邊兒點頭、一邊兒憤然道，“你爸是夠慣着他的……”
於是二人你一言、我一語，
漸漸聊開了。
不得不說，錢老闆這麼多年也不算完全白活，和人聊天還是有一套的，這三兩句的功夫，就把二哥給聊熟了。
二哥都不再陰陽怪氣了，還當場給他把了把脈，誇他恢復得好，囑咐他多休息。
錢老闆也是逢人做戲演的真好。二哥給他把脈的時候，他是一臉認真。若不是我認識錢老闆的年頭兒更多一些，也可能真的認為他對二哥的醫術已經信服到五體投地的地步。
但我畢竟多認識錢老闆幾年，更了解他一些。
那時候二哥和他太爺爺也時而來串門兒。在哥生病的時候，太爺爺經常弄一些野方子給哥治病，每每都把哥折騰得生不如死。
那次，哥的腿斷了，前後複位了兩次。
這事兒其實怨我，所以我便一直跟着幫忙。哥第一次接骨的時候，是在醫院。接完骨后，本來已經在養着了。-但後來錢老闆說話氣他，把他惹毛了，他又跳起來要找錢老闆算賬，一來二去腿便又需要重新複位了。
重新複位是太爺爺幫複位的。這太爺爺據說號稱曾經是軍醫，治療跌打還是拿手。
當時我和錢老闆都在場，親眼見得哥差點疼抽過去。
而且太爺爺幫人節骨，還不上石膏，只糊了些葯，綁了些板子。叫人盯着不許哥動腿。這一通操作下來，錢老闆很是擔心，就怕哥變成個坡子，長大之後會找他算賬。
我當時並沒有想過為啥錢老闆慫成這個樣子、連個小孩兒都怕，就只記得他那天回家之後，一直在嘮叨一些“庸醫誤人”之類的話。他嘮叨完庸醫誤人，還是不太放心，又做了一大鍋羹給哥端過去。
哥當時看他如此這般，都要恨死了，覺得他是人前裝好鄰居、人後欺負小孩兒。但我還是清楚的，錢老闆那個時候是真擔心哥的腿長不好了。
所幸哥的腿後來長得挺不錯的，還被他練得無比結實，隨便兒一踢，就把當時罵他的那個班主任給踢骨折了。
不過錢老闆對太爺爺的評價，卻一直沒有好轉過。在他心裏，太爺爺便是個活了老大一把年，也沒混出什麼名堂的江湖騙子，而二哥就是這個老騙子教出來的小騙子。
我當時不喜歡聽他這麼說，但如今一想起來，感覺錢老闆這評價還是有點兒中肯的。因為太爺爺確實不單是給人抓藥把脈，有時還兼營一些看風水、算命、跳大神等傳統民俗活動，養得二哥也時常神神叨叨。想想確實不太靠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