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健忘的布里塔
噠,噠,噠。
安靜的腳步聲回蕩在幽暗的狹窄階梯上,於一片黑暗中遠遠傳開,再無回應。
弗雷腰背挺直,雙手藏於腋下,不緊不慢的跟在男孩身後,不發問,不閑聊,沉穩得像是一湖平靜的水。
男孩領着弗雷,穿過守備森嚴的通道,最後從懷中小心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秘門,指着向下的樓梯,低聲道:
“先生,您往左側走,就能看見布里塔先生,有空可以來找我玩,我回去看門啦。”
“好,願神恩庇護你我。”弗雷輕點頭胸,畫出十字符號。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願神恩庇護你我。”男孩回以同樣的動作,輕快離開。
弗雷不再多言,順着石制樓梯,藉著兩側牆壁上鑲嵌的典雅煤油燈,一步步向黑暗深處而去。
走到一半,他下意識得回頭,只見來時的暗門已經無聲閉合,階梯的頂端是一面沒有痕迹的牆,自己的影子在牆上露出一個頭,像是陌生人的送行。
弗雷收回視線,繼續下行,沒過多久,冰冷的地面變得平坦,一路前行到底。
他沒有往“候火廳”的方向轉,雖然男孩說能在那裏找到布里塔,但是弗雷清楚,前天輪值過了的布里塔,肯定不會在那裏。
沿着右側熟悉的階梯,弗雷一步步向上攀登,最後出現在“鐵十字安保公司”內部。
眼見房門或半遮或緊閉,弗雷沒有盲目尋找,轉身進入大廳,看見豎著高馬尾的凱西.布倫南正在“重操舊業”——專心致志得對付青春文學。
“咳咳。”弗雷特地來到側後方,用指節輕輕叩擊桌面。
哐當!
凱西一下站直,撞翻了椅子,慌亂地說道:
“嗨,隊長,我,我在值班呢,在值班呢。誒,弗雷!”
她用手輕撫胸口,喘了兩口氣,這才發現了面帶笑意的弗雷。
“我找隊長有事。”弗雷面帶微笑道。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被隊長發現我摸魚了。”凱西瞪了弗雷一眼,“你應該慶幸我是一位寬鬆的女士……你找隊長做什麼?他在自己的辦公室呢,二樓瑪麗太太對面。”
即使精神緊張,弗雷也被凱西的笑容逗的開心了起來,思考一下,神秘道:
“你猜。”
“你!”凱西氣的馬尾直跳的同時,弗雷微微躬身,快步走上二樓。
穿過二樓處的隔斷,弗雷輕車熟路得扣響了右側第一間辦公室的大門。
過了片刻,布里塔.歐皮特沉穩的聲音響起:
“請進。”
弗雷推門而去,反手合攏,而後着急開口道:
“隊長,我被人跟蹤了。”
“冷靜。”黑色的正裝外套別在旁邊的衣架上,布里塔身上穿着白色襯衫和黑色馬甲,眼神冷靜而警覺,“你從教堂過來的?”
“是的,隊長,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猜測。”弗雷快走兩步,拉開布里塔對面的座位,無聲坐好。
布里塔並未開口,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弗雷繼續說話,綠眸安靜,如同無風的湖泊。
肅穆氣氛扼住空氣,弗雷情不自禁挺直身子,雙手相交握在一起。
呼吸幾聲,他低聲開口:
“騎士學院裏的學生出事了,半數以上學生未來報道,有人猜測某些組織正在獵殺貴族,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沒多久,就感覺到有人在注視我。”
“‘死亡之羽’之前曾經獵殺過我和哈利,
我懷疑是他們動手。”
“你是說,‘死亡之羽’埋伏在卡門大學內?”布里塔開口問道。
弗雷點了點頭,順勢從腋下取出了一直以來佩戴在身的左輪,推向布里塔,輕聲道:
“隊長,左輪在我身上暫時沒有什麼用,我沒練過開槍,也沒有子彈,只有那三枚特殊子彈。”
“哦對,是我忘記了。”布里塔一拍腦袋,接過弗雷遞來的左輪同槍托。
他解開袋扣,從中取出左輪,手掌一甩,輕鬆甩開轉輪,從中一粒粒取出了剩下的三枚特殊子彈,遞還給了弗雷,輕聲道:
“是我疏忽了,這些你先留着,我會給你準備一把新的,不,你等我一下。”
布里塔說到一半,反而又站起身,拿着左輪緩步走到衣架旁,他在正裝外套中稍作翻找。
片刻之後,布里塔手中的左輪消失不見,他拿着一個金色的打火機回到了座位上。
“這是吞靈打火機,暫時作為你的護身裝備。”說話間,布里塔打開了打火機的蓋子,一束幽藍色的火苗從中噴出,“其中儲存有一縷靈火苗,可以焚燒肉體靈體,使用方法也很簡單,調動你的靈性,朝火苗吹動。”
說罷,布里塔率先示範,輕呼一口,一小道靈性從他口中吐出,經過那小火苗,猛的變作一團藍焰。
弗雷只覺得臉上一熱,汗毛隱約捲起。
明明靈火併不是衝著自己,而且距離還挺遠,威力居然這麼大。
布里塔揮了揮手,扇去殘留的熱氣,將金色火機遞給弗雷,輕聲開口道:
“這原本是我的護身裝備,由於我的級別較高,所以配備的設備靈性要求也會較高,不過你肯定是符合要求的。”
“好的,謝謝隊長。”弗雷小心接過火機,確認火機蓋不會輕易翻開,只有運使靈性時才能打開,這才放進了自己上衣的口袋中。
布里塔平靜的看着,這時候才繼續道:
“當然,雖然有可能是克.貝里的朋友家人正在調查這件事,也不能忽視你說的可能性。”
“我該怎麼做?”弗雷沉聲問道。
雖然希望是第一種可能,但是他並不會嫌自己命長,去試一試。
布里塔沉默片刻,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而後沉穩答道:
“原路返回,繼續在校園中,按照原本的計劃行動。”
“什麼都不做?”弗雷反問了一句。
“什麼都不做。”布里塔肯定的回答,“當然,不要做出違法的事,也不要嚇跑對方。”
“明白了。”弗雷深吸一口氣,而後起身,準備告辭。
這時布里塔才猛的想起什麼,從身後叫住了弗雷:
“對了,你之後每天可以去卡門大學槍械俱樂部領三十發子彈,就用警察廳的徽章。”
“隊長,軍訓有槍械訓練的。”弗雷半側過身,面帶尷尬的回答道。
尷尬迅速染上布里塔的臉,他輕咳兩聲,補充道:
“軍訓,軍訓后,到時候記得回來換回武器,我會讓‘工匠’給你準備非凡子彈的。”
說罷,他又一拍腦袋,不等弗雷提問,繼續補充道:
“‘工匠’是小隊的第五人,就叫工匠,是通識教會的叛徒,平日裏被鎖在地牢裏,我們值夜很多時候就是在看守他。”
“叛徒?叛徒怎麼能做……”弗雷一愣,而後反應過來,“‘通識’的叛徒,也就是……”
“咳咳咳!”布里塔突然激烈的咳嗽起來,打斷了弗雷的話語,而後揮了揮手,“你去吧。”
弗雷猶豫地點了點頭,忍住回頭問問隊長是否還有什麼忘記的衝動,快步離開了房間,重新回到了地下層。
他於十字路口左轉,沐浴着兩側煤油燈的光芒,安靜的行走在空曠安靜、昏暗冰冷的通道內。
噠噠噠的聲音層層疊疊,愈顯孤寂,愈增恐懼。
很快,弗雷叩響暗門,穿過守衛,見到了像個雕像一樣、站在門后的那個年輕男孩。
兩者再度相見,都沒有開口,男孩沉默轉身,而後悄無聲息的打開了身邊的暗門,讓開了道路。
一路無聲前行,弗雷回到了懺悔廳,木製門面上的樹葉空洞依舊,一道道明亮光線依舊,佈道廳內的先生女士們亦然,只是少了幾位。
等待了一陣,弗雷跟在幾名提前離開的先生女士身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緩步離開了禱告廳,離開了聖伍德教堂。
前腳剛離開教堂,後腳那種注視的感覺再度出現,像是某種發現了獵物的鳥類,居高臨下的俯視。
霍然之間,一個疑惑浮上心頭。
為什麼對方不跟着自己進入教堂?雖然即使這樣我也能依靠修女、神父和教堂的隱秘隱藏起來,但是對方為什麼不敢進入教堂?
假裝祈禱暗中觀察會觸及到他的某些原則?
還是對方知曉教會內隱藏着非凡者?
這麼看來,是貝里教練家人的可能性就很小了,隊長恐怕是想讓我安心……
弗雷長呼出一口氣,腳步輕快,拐向了距離教堂不遠處的幾棟高大建築——梧桐廳。
一進入建築,那注視感就徒然消失不見。
似乎只要進入建築,對方就無法繼續注視自己。
想着,徑直穿過寬闊的大廳,於兩側拐彎處上行,弗雷腳步輕快,邊走邊看,很快就在並不複雜的大樓中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不過臨近門口時,他腳步微頓,停在門口,面帶沉思。
宿舍內似乎有幾人正在爭吵,隱約能夠聽到粗獷的男聲和尖銳的女聲,偶爾還有孩子的聲音響起。
什麼情況?
身上的注視感還未解決,就又遇到了另一件怪事,弗雷難免有些恐懼了,手指在門把上停頓片刻,不知是開門還是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