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況
順着記憶從抽屜里拿出醋泡過後的燈芯,再拿出火柴。
噠噠噠,轟。
一叢火苗跳動着燃起,迅速變大,他趕忙放下了火柴盒,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燈芯。
跳動的火苗點燃了左手的燈芯,他甩了甩手,火柴隨之熄滅,在一團青煙中,留下了一團焦黑。
手裏拿着燈芯,看着面前的煤油燈。
陳星腦海中的記憶應激而出,他有些生疏的打開煤油燈的燈罩,將燈芯卡在煤油罐上,而後再緩緩調整燈罩的高度,讓火苗變成剛好夠看清的程度,不至於浪費煤油。
在這個過程中,煤油燈的齒輪一直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像是一支屬於機械的圓舞曲。
陳星凝視火苗幾秒,一個個有些熟悉的記憶碎片爭先恐後的跳出來。
煤油燈補充一次油大概能支持四十個小時,一小時大約10毫升,也就是三分之一枚銅盧恩,一枚銅盧恩大概值三四塊的人民幣。
而三枚銅盧恩就能買來一條讓全家人吃飽的白麵包,想到這裏,陳星感覺自己心中有些隱隱的抽痛。
喀嚓喀嚓——
提起煤油燈,燃燒的火苗先是佔據了燈壁內部,而後穿過透明的玻璃,驅散了面前的昏暗,讓昏黃的光退出了窗外,也讓他莫名的安心了幾分。
再次來到帶着裂縫的半身鏡面前,陳星這次認真得審視起自己身上的傷口,不放過一點細節。
幾經比較,他發現除了此前按壓導致的出血之外,那些被切割開得血肉非但沒有繼續惡化流血,反而像是得到了很好的止血與包紮一樣,而那些已經被切割斷裂開的肌肉和緩緩蠕動抽搐的心臟,都在預示着癒合的到來,也許只需要幾分鐘,或者兩小時,甚至下一秒,那裏將會只留下一點點不同顏色的新生皮膚。
“主角光環?”陳星右邊嘴角的弧度勾了勾,低聲細語。
之後他用手觸碰了一下傷口邊緣,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並隨時注意自己的胸膛是否會因為氣壓而噴血。
接着,他放鬆了下來,不管是什麼原因,起碼他現在確實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什麼怪異的生物。
定了定心神,他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塊肥皂,和帶血的襯衣放在一起,一邊檢查房間裏的血跡,一邊回憶起應該如何清理衣物上的血跡。
對了,應該先清理房間。
他頓了頓,轉身從窗台上找到已經晒乾的抹布,拿上髒的衣物,而後悄悄的打開了房門,再穿過大門。
他定了定心神,向著走廊尾端租客共用的盥洗室走去。
得先把襯衣洗凈,破洞也得補一補,針線似乎在妹妹伊莎貝拉房間裏,得在明天妹妹發現前修補好,不然妹妹肯定會告訴哥哥,到時候哥哥肯定會要求買一件新的,作為體面的入學制服。
門外的走廊一片黑暗,甚至沒有一根蠟燭,吝嗇的房東夏洛克先生並不願意提供給他狡猾貪婪的房客任何一點額外的服務。
昏黃的月光從走廊盡頭不大的窗戶灑入,勉強勾勒出凸出事物的一半輪廓,讓它們像是在黑暗中等待路人的一隻只怪物。
進了裏面,窗戶大了些,月光也隨之更盛,讓屋內的一切都清楚起來,陳星走到洗漱台前,擰開了自來水龍頭。
淅淅瀝瀝的水流從中流出,讓他再次想起房東夏洛克先生。
由於水費是包括在房租之內,這位頭戴寬檐禮帽、身穿西裝外套、腳踩尖頭皮鞋、矮小又消瘦的吝嗇先生常常會積極的來盥洗室解決他的生理問題,
順勢觀察他的租客們。
當他兩次見到同一位租客,他就會“禮貌”的提醒對方,“或許你應該去看看醫生。”,但是一旦他三次見到同一名租客,他就會褪去紳士的外套,高舉起手臂,大聲囔囔:“給我滾去看看你親愛的膀胱,你這個該死的小偷!”“哦我的天啊,你這個該死的遭天譴的混球,神應該狠狠的懲罰你!”“你最好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不然你就帶着你骯髒的行李給我滾出去吧!”
收回思緒,陳星搓洗着手中的襯衣,粗布的材質在浸水后變得沉重,由於水流稍小,他只能重點的清理染血的位置。
等藉著月光,確認了面前的襯衣上已經沒有任何血跡,陳星輕鬆了許多,他小心的將其掛在洗漱台的邊上,然後用水打濕帶來的抹布,開始清潔自己的身體,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胸口的傷口已經閉合。
抹布的毛質有些偏硬,落在新生的皮膚上,很快那些皮膚就變得有些紅腫,帶着些許的刺撓,打上肥皂,這樣的情況就好多了。
等到照過盥洗室坑坑窪窪的公共鏡子,確認身上只有輕微紅腫的皮膚和蒼白的嘴唇,他一下輕鬆了不少。
不能放鬆,房間裏還有血跡。
過了幾分鐘,陳星拿着洗凈的襯衣和打濕的抹布,快步回到了房間,先擦了擦地上明顯的血手印,而後處理起那帶血的短刀和書桌上的血跡,最後提起煤油燈,認真的一處一處檢查,避免缺漏。
這一找,他立刻就發現,在書桌下側還有地板上,都有不少飛濺出的血點,但是在書桌上卻很乾凈,鮮血像是被什麼東西抹去了。
死因是心臟破損的大動脈出血,這個死法真是太痛苦了。
陳星的眉頭微微皺起,認真的用抹布擦去那些血點,清理掉血痕,等處理好“現場”,他才坐回座椅上,拿起了桌子上的短刀。
短刀的刀柄和手掌緊緊貼合,右手反手持握,稍微比劃了一下,刀尖正好可以抵在自己的胸口。
明亮的刀身反射着月光,照出他那張蒼白的臉。
“果然……”他無聲低語着,將短刀收回刀鞘里,放在桌子上,微微低下頭。
視線隨之低落,聚焦在書桌正中的占星儀上,看着那句由卡雷符文組成的密語,更多的疑問從他的腦海中浮現。
自殺,還是偽裝成了自殺?
一個前途無量的騎士學徒為什麼會放棄自己的生命?
這樣精緻的占星儀也不符合家境,是怎麼來的?
心臟破損絕不應該只有這點血跡,剩下的血液去哪裏了?
沉思幾許,陳星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開始思考起更重要的問題。
弗雷的人生走向如何不是自己關心的重點,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為什麼會穿越,還有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去!
父親,母親,新鮮的大學生活,即將到來的美麗邂逅……這些都迫切的佔據着他的內心,讓他想要回去的心情愈加激烈。
啪啪啪……陳星再次用手拍了拍臉,以此平靜自己的心情,順勢用手撐住下巴,他陷入了回憶之中。
“最近的生活都是那樣無趣,高考結束收到通知書後就天天無所事事,沉迷天文知識,怎麼會莫名奇妙穿越呢?”
“天文……對了,那本開源占經!”
陳星腦海中一道靈光一閃而過,照亮了他如星夜般繁雜的記憶。
作為一名准大學生,無所事事的無業游民,偉大的百度百科學者,鍵盤科學家,陳星對於自己喜愛的領域那是什麼都懂一些,當然,什麼也都只懂得一些,可謂是“懂了,但是沒有完全懂”。
為了擺脫這種狀態,陳星特地從一位收藏家手裏高價買到了號稱古籍原本、占星術之祖的開源占經。
這一次陳星可是認認真真的研讀了這本古書,一字一句,甚至不惜加入了眾多考古愛好群,只為了翻譯這本書。
就這樣努力了近一個月,古書被他翻到了末尾,在書的末頁上面用記載着一個叫做逍遙遊的術法,而且要求極其簡單,不需要任何的道教儀典,也沒有苛刻的條件。
這個術法號稱能夠讓人在夢境之中遨遊星空,而且能夠記得夢境中的一切,衝著這個效果,晚飯前陳星就迫不及待的做了一遍。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誰知道到了半夜,竟然自己竟然穿越了!
穿越了!
“嗯,這個逍遙遊的術法問題很大,或許自己可以再試一次,如果成功的話,說不定自己就能再穿越回去。”陳星用手揉了揉臉蛋,猛的坐直了身子,從座椅上站起。
不管怎麼樣,哪怕再穿越一次,自己也要再試試!
不行也得給自己行!
確定了問題所在,陳星心裏的迷茫和恐懼都暫時被驅趕到了角落裏,他轉過身,快步幾步來到了那鐵制的單人床前,側躺在了床上。
對了……他忽然又從床上坐起,走到桌前熄滅了那盞煤油燈,看着那火苗漸漸暗淡,直至熄滅,讓整個房間重新回到了昏黃色澤的黑暗中。
小跑幾步,鑽進被窩裏,被子的保護給他帶來一點安全感,深呼吸幾下,除去心中翻滾不休的思緒。
不要緊張,肯定能夠成功的。
給自己鼓足勁,他開始回憶逍遙遊的描述:
“首先,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每一口呼出的氣都儘可能的長。”
“在穩定的長呼氣之後,再嘗試縮短自己吸氣的時間。”
“在朦朧之間,嘗試着想像自己向上懸浮,直到混沌無名之間,彷彿回到夢中之夢。”
“心中默念: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他的呼吸漸漸沉重,朦朧的月光灑進房間,勾勒出起伏的輪廓,桌面上的占星儀突然發出刺眼的黃光,照亮了整個房間,一顆小而亮的熒光從中飛出,落入了陳星的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