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天地萬物,本為一體,晝夜無謂,混沌不分。無陰無陽,無天無地,無日無月。

後來,盤古開天闢地,劃分陰陽,混沌之氣上升為天,下落為地。更有日月不斷交替更迭,始有晝夜之分。

萬物隨之生長之時,世間更是出現種種精靈。

精靈之中有善有惡。人類靈智開啟后,便將善者稱為仙,惡者稱為魔。

魔者,為禍蒼生,飴害人間,更有吞併仙、人兩界的野心。

仙者反行其道,濟世為人,降魔衛道。

於是,仙魔便成宿敵。每每仙魔相遇,總是一場血腥廝殺,直至有一方倒下,方才罷休。

自人類建朝立代以來,更有人以已之力,修仙煉魔,於是仙魔勢眾,又是一段血雨腥風。仙魔之戰,往往威勢及大,殃及池魚,弄得天下不安,雞犬不寧。

仙魔二界都清楚長此以往斗下去,只是徒增殺戮,作無謂的流血罷了。

於是仙魔共議,各自休養生息,千年之後,各在人間選一名代表,在不周山上一戰,勝者可統領仙魔人三界,敗者俯首稱臣。

……

青丘山腳下,有個鮮為人知的小村子,叫天道村。

天道村原本不叫這個名字。

十三年前的一個夜晚,突然狂風大作,陰雲翻滾。黑夜變為白晝,冷月變作驕陽。就這樣,白日白夜持續了半個月。

烈日如火,白晝漫漫使得民不聊生。這個時候,從青丘山上走下來個仙風道骨,一身素白的道人來到這村中。

這人便是道半仙。

“爾等非但自私自利,更愚昧無知,作孽無數,大悖蒼天自然之道。上天便以此作為懲罰,讓這世人牢記天道不可違。”道半仙說道。

村民再三懇求之下,道半仙掐指一算,心知時辰已到,便施法補天。

他運用仙法,自損道行,終於成功補天。百姓拜謝不已,但道半仙卻說道:“這是不我的功勞,我不過順應天道,略盡帛力而已,你們當感謝蒼天才是。”

於是人們又跪拜蒼天,再看時,道半仙卻已沒了蹤影。只是人們耳中尚有餘音繚繞:“天之道,不可違……”

自那時起,這個村便改名為天道村。

再說那道半仙,據說他後來喜得貴子,取名道日。第二年,次子出生,名為月。

但就在道月出世時,魔道之主,魔尊卻突然出現,並帶走了道月。

道半仙怎容得魔尊上門奪子,於是追至魔窟,大戰魔尊,最終身受重傷之餘,以無上鎮魔訣,將魔尊鎮在魔窟中。他以最後的力氣帶着道小月回到自己住居之時,卻發現妻子已氣絕身亡。他悲痛之餘,也撒手人寰。而他那兩個孩子,卻不知所蹤。

一轉眼,已是十三年過去。

天道村外,一片草坪上。

“看我的,倒掛金鐘。”隨着一個十三歲左右的男孩手中的真訣掐動。另一個男孩被倒吊了起來。其他同他同齡的幾個孩子在一旁圍觀,拍手大笑。

那被林志明倒吊的男孩急的直哭,抹着眼淚叫道:“林志明,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林志明得意放下那男孩,得意洋洋說道:“你們想不想學仙術?”

“想。”其他五個孩子異口同聲道。

林志明方欲開口,又有個男孩怯生生地出現在他們身邊,道:“我也能學嗎?”

林志明瞧了他一眼,似是才剛認識林志明一般。哈哈大笑道:“你們聽見了嗎,野小子楚星仁也想學仙術。”

楚星仁一聽林志明管自己叫“野小子”,不由高聲叫道:“我不是野小子。”

他雖嘴上這麼說,但語氣卻漸漸沉了下去。

林志明卻道:“你沒爹沒媽,不是野小子是甚麼?”

“住嘴,林志明,不教就不教,你不就是有個會點法術的父親嗎,得意甚麼?”這時又有個與他們年齡相仿的女孩走了過來,老氣橫秋地指責道,“別以為你會幾個法術就了不起,楚星仁,我們不學他的法術,我們走。”

楚星仁性子優柔,遇事無甚主見。聽那女孩叫自己,便點點頭跟着她走了。留下那一群孩子立在那裏看着他二人,林志明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

楚星仁為人有些靦腆,平時沉默寡言。他跟在那女孩身後走了許久,眼見離身後那些孩子遠了,才怯生生問道:“彭粉娟,你為甚麼幫我?”

“那些傢伙總是欺負人,實在叫人討厭。”彭粉娟頭也不回,道:“楚星仁,你的手好了么?”

楚星仁看看自己右手手腕,腕上疤痕隱約可見,他將手縮在袖中,笑道:“都已經一個月了,早就好了。”

彭粉娟點點頭,又道:“你真傻,去跟一條那麼大的狗搶一個繡球,你不怕死么?”

楚星仁搔着後腦勺,咧嘴傻笑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我見你的球被那狗叼走了,就想着幫你搶下來,其他的倒是沒想那麼多。”

但他心裏想的卻是:“那是你最喜歡的東西,我怎麼樣都要搶回來的,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了。”

彭粉娟回過頭來,看着他。

她的樣子和名字一樣美麗。楚星仁見她如此專註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面上潮紅,怔在那裏。

只聽她道:“下次別這麼傻了,一個繡球,不值得你這麼拚命的。”

楚星仁怕她發現自己望着她,便將目光轉向別處,心不在焉地道:“哦。”

彭粉娟轉身再走出幾步,卻不見楚星仁跟上,便問道:“你站在那裏做甚麼,走罷。”

“我……我還不打算回家。”楚星仁支支吾吾道,“你先走吧。”

彭粉娟自是不知楚星仁心中有何想法,卻也不願多想,點點頭轉身便走。

楚星仁立在那裏直至看見她進了自家大門,這才繼續邁步向前。

他其實不是不願回家,只是不願讓她看見他回家。

楚星仁一路走去,轉眼回到那又矮又小的家中。

以往每日自私塾回來后,他都會坐在窗邊再把一天的所學好好念一遍,但今日他卻是坐在窗邊,眼望天邊落日,陷入無盡沉思。

他自小被雙目失明的盲姨所收養,由盲姨一手帶大,從來不曾見過自己生身父母。

據盲姨所說,十三年前突逢異常天災,有晝無夜,許多地方絕水斷炊。便有難民往他處逃難避災。

盲姨便是在那時隨着一眾難民自他處逃到這裏,她由於不能視物,路上掉了隊,後來經過一片森林時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出於憐憫之心便循聲找到了那孩子。

那孩子自然便是楚星仁了。

自楚星仁記事起,家中便是四壁空空,除了床和桌子,便只有兩個大衣箱,甚至連像樣的傢具都沒有。盲姨每日拄着一根磨得又光又亮的竹竿走進走出,那竹竿便是她的眼睛。

為求生活,盲姨便每日在村子的街道上賣包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有時生意好些,便買些魚肉回家慶祝一番。日子雖過的苦些,卻也是苦中有甜,別有一番滋味。

自懂事之後,年幼的楚星仁經常會攙着盲姨的手,走過大街小巷,去她賣包子的地方。盲姨一手抓着楚星仁的手,一手推着請村裡木匠做的小攤子,小攤子下有木輪以便推動。她便在那攤子上和面,擀麵,做包子。

不覺數年過去,楚星仁日漸成長。每日除陪盲姨賣包子便無其他事做。村中孩子知他無父無母,時常欺他是個孤兒,嘲弄於他。

被那些孩子嘲弄數次后,楚星仁自卑之感日益顯露,便極少再與盲姨上街。盲姨眼瞎心亮,哪會不知楚星仁心中所想,眼見他年紀適當,便讓其去念了私塾。

今日是他念私塾的第三日,下學后見其他孩子都到村外去玩。他本是孩子心性,自然喜愛人多熱鬧,便跟着他們一起去,卻不料又被林志明罵做“野小子。”

他望着窗外落日餘暉,心中想道:“我的父母究竟是誰呢,他們還活着么?如果還活着,他們現在何處,為何當初要丟下我呢?”

他兩眼望着天際,心中思潮起伏。

突然,只見一道清藍色光影映入眼帘,有如流星般掠過天邊,向著青丘山的方向飛去,轉眼落入山中不見。楚星仁吃驚之餘,卻見那清藍色影子之後又有數道顏色不同的光影似是追隨那清藍色光影,也是飛快落向青丘山中。

楚星仁不由睜大眼睛緊緊盯着青丘山,但方才那幾道光影卻再沒見了,便似從沒發生過一般。他只覺心口怦怦直跳,激動不已。

這分明就是仙法!他曾聽村中說書的張老爺子說過仙家之人施展仙法的樣子。他所見情形與那張老爺子的描述一般無二,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想法:若真是有仙家中人來到這裏,他何不去向其求學仙術?

正在他想着學仙術之事時,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楚星仁回過神來時,盲姨已經進門來了。

盲姨雖才年過四旬,但額頭上已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加之常年累月立在街上賣包子,皮膚被晒成有如古銅一般的顏色。看上去與她真實年齡極不相配。

楚星仁迎了上去,道:“盲姨,你回來啦。”

盲姨一臉笑意地道:“星兒,今天的生意很好,我買了兩條魚,晚上加菜。”

楚星仁掩下心中複雜情緒,強笑道:“好啊。”

盲姨殺了魚,做了飯後,夕陽已落。兩人吃了飯後,盲姨一如既往坐在床頭聽楚星仁背書。但楚星仁背到一半卻突然停下,再沒繼續下去。

盲姨柔聲道:“怎麼,記不住了嗎?”

楚星仁麵皮一熱,道:“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

盲姨將耳朵側向楚星仁,說道:“哦,在想什麼,能告訴我么?”

楚星仁躊躇半晌,方道:“盲姨,我……我不想念私塾了。”

盲姨奇道:“你不念私塾想做甚麼?”

楚星仁道:“為了讓我念私塾,您每天都那麼勞累,我……我念不下去。我想……去學仙術。”

盲姨又道:“學了仙術做甚麼?”

楚星仁道:“讓盲姨過上好日子,還有……去找我的爹娘。”

盲姨長嘆了口氣,欲言又止。良久,才緩緩說道:“你真是懂事,不過有些事情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困難重重。天色不早了,睡罷,學仙術的事兒待以後再說罷。”

但楚星仁哪裏睡的下去。他怎會不知盲姨這番其實是在敷衍他,說是以後再說,但這以後卻是極是漫長。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閃過傍晚在窗外看見的異象,那與說書先生所說的仙術分毫不差,定是仙術不錯。

他心中忖道:“自傍晚過後便一直不見那幾道影子再出現,也不知他們走了沒有。若是沒走,我大可此時去找他們,求他們教授我仙術。便是他們不教我,我再回來,裝作甚麼事也沒有,也未嘗不可。”

打定主意,他再不猶豫悄悄下了床,披上外衣溜了出來。一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現。其實此刻夜深人靜,又有誰知道他深夜從家中溜出來呢?

到了村外,他沿着上青丘山的小路發足狂奔。

夜色如水,皓月當空,山中事物被明亮月光映的一覽無遺。加之他往日也經常到山腳附近來玩,對山道很是熟悉。是以此時雖是黑夜,他卻也如履平地,健步如飛。

不知不覺,山道漸漸消失,楚星仁便獨自在林間穿梭。跑的久了,卻不見半個影子,楚星仁不由有些失望,加之一路狂奔未曾停過,氣喘吁吁。便靠在一棵樹下休息。

這山中傳說有猛獸出沒,青丘山向來極少有人來,便是村中獵戶也極少上山。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向林中走太遠。而此時楚星仁為求仙法,卻是一口氣跑到林間深處來。若是運氣不好,便要遇到猛獸。

剛想到這裏,楚星仁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如此衝動,想也不想就跑到這山中來,若是當真遇到甚麼猛獸可如何是好。

楚星仁正想着自己運氣好,周圍沒甚麼野獸。卻聽樹林中傳來細碎腳步聲,極是輕微,若非此時是深夜,萬籟俱寂,他怎能聽到這聲音。果真是怕甚麼就來甚麼。

正當楚星仁心中驚疑之時,忽聽倏的一聲,夜幕下,一道黑色身影躍出樹叢猛然朝自己撲來。

楚星仁驚懼之餘,閃身躲到樹后。

那野獸撲了個空,轉頭又朝楚星仁而來。那獸足有齊膝高,楚星仁看在眼裏,已被嚇的不輕。心知自己定是跑它不過,不由心灰意懶,立在那裏等死。

關鍵時刻,楚星仁眼前一晃,竟是不知從哪憑空出來一個人,便那麼悄無聲息立在他面前。隨隨便便,沒有半點不妥,似乎這人原本就立在這裏一般。

那人回頭看楚星仁一眼,略帶笑意說道:“孩子,深更半夜,你為何出現在這裏?”

楚星仁大驚,藉著月色循聲望去,卻見立在自己面前的中年文士,眉清目秀氣宇軒昂,一身素白衣服,咋看之下有若仙人。

那獸見得又有一人出現在眼前,先是一頓,繼而發出“呼呼”聲響。張嘴向二人撲到。

眼見那獸撲來,楚星仁不由後退數步。卻見跟前那人不閃不躲,待那獸近前時。忽見他手中發亮,泛起七彩光芒,接着便是一聲鈍響,那獸倒地不起,已然死了。

楚星仁不曾瞧見那人手中拿着甚麼,只得那七彩光芒不由大覺有趣,以為是甚麼稀世寶貝。睜大了眼睛想要看一看。哪知那回過頭來時,手中卻是空空如也。

那人拍拍楚星仁頭頂,說道:“我幫你將那畜牲了,你現在沒事了。

楚星仁見得這中年文士較之自己想像還要友善,不由大生好感。心急之下也忘了回答方才白衣人問自己的問題,反問道:“你、你是……仙人?”

那人笑道:“我不是仙人,只不過會點雕蟲小技而已,那你呢,為何深更半夜跑到這山上來?不怕家裏人着急么?”

楚星仁起初聽他說自己不是仙人,心中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這人定然就是傍晚自己所見的那數人之一了。他方才一動不動就將一隻猛獸殺了,單是這份功法都叫他無比嚮往。

於是恭敬說道:“我是來學仙術的,傍晚之時我見天上幾道光飛到這山上來,心知定是仙人來到,於是便趁着盲姨睡覺之時偷偷溜了出來。求您收我為徒,教我仙術罷。”

白衣人笑了笑,正欲開口,周圍卻幽光一閃,三個衣着怪異的人不知怎的就出現在了他身邊。

楚星仁不由心中忖道:“這幾人當真厲害,都是出神鬼沒的,看來我是來對了。”想到這裏又是欣喜不已。

那三人之中一人笑道:“方天靈,你可讓我們好找啊。”

這人笑聲怪異陰冷,叫人聽了極不舒服,楚星仁聽出他話音不對,心裏不由打了個突。

方天靈也笑道:“想不到我躲來躲去,還是給你們找到了。你們別來無恙?”

那人怪裏怪氣說道:“好的很。方神通當年幻劍堪稱天下一絕,鮮有敵手。如今居然要躲我們三人,你莫非是在開玩笑?”

方天靈道:“你們追我,我自然得躲了。”

那人怒道:“方天靈,你別跟我們打哈哈。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么,十三年前,若非你前去相助那道半仙,憑他一人本事如何能斗得過魔尊。”

方天靈“呵呵”一笑,說道:“原來你們都知道了?”

那人“哼”一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乾的事還想不為人知么。我問你,當年那道半仙的二子被魔尊帶回后便不見了,可是你帶走了?”

方天靈點頭道:“不錯,是我帶走的。”

那人道:“你與我們兄弟三人結義,明知我兄弟三人最忠於魔尊。為何還要帶走道半仙的二子?”

方天靈道:“我與你們結義,便是瞧着你們是重情重義之人,你們忠於魔尊是你們的事,那魔尊與我絕無半點直接關係。而道半仙卻是與我相知相惜,有如親生兄弟一般,你們說,我兄弟的孩子被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人搶走,我該不該幫他搶回來?”

他這一席話出口,說的那三人啞口無言,不知如何相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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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星幻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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