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是狐,是鬼(1)

第16章是狐,是鬼(1)

江小樓看着桌子上的棋盤,伸出手指撥亂了。

吳子都一定認為她心思毒辣,可他又是否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秦家……一個個都是禽獸不如。

當他們睡在高床軟枕的豪宅,有沒有想到她正睡在不蔽風雪的破院?

當他們享用着美酒佳肴,有沒有想到她被趕入刻薄的下人中間食不果腹?

當他們恣意打馬玩樂,有沒有想到她江小樓無路可走,被打的遍體鱗傷?

沒有。

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她,沒有任何一個人肯放過她。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她從前那般忍讓,所以她要受這萬般的苦,劉耀又有什麼不同?!

殺人不見血,又有什麼難處!

只可惜,吳子都終究猜錯了,她江小樓要的不是錢,是劉耀的命!

三天後御史府債主上門,劉城山沒想到自己剛在朝上彈劾了淮南王縱子行兇,回頭自己兒子就在他臉上狠狠給了一巴掌。在暴怒之下,他咬牙將所欠款項一併還清,回頭卻又因為肉痛將劉耀狠狠責打了三十板子。事情鬧得很大,御史夫人求情也無用,最後甚至驚動了早已出嫁的長女劉嫣,劉嫣一聽自己交託給兄弟在外的私產全都被他或輸掉或抵押,登時氣得昏了過去,醒過來以後不說一句話扭頭就走。此時有心人便又把當日劉耀與人鬥富一事捅了出來,劉御史氣性上來,將素來疼到極點的小兒子給打了個半死,關在家中不許出來。

劉耀被關了半個月,左思右想終於覺得不對勁,一切仿若都跟江小樓沒關係,但一切又都是從遇見她開始的。他想方設法出了御史府,第一件事便是來找江小樓。

一路上了國色天香樓的台階,劉耀越想越是惱恨,眸子滿是狠毒陰鷲之色。那個賤女人,她的容貌那麼美麗,身姿那麼婀娜,可卻分明在暗地裏推波助瀾、興風作浪!

如果沒有她,他根本不會整日裏沉淪賭局。

劉耀死死握着的拳頭隱隱發白,恨不能將指節捏碎。好啊,你不仁,莫怪我也不義,反正我沒好日子過,要了你的命,也算出了這口惡氣!

這樣想着,一雙眼睛血紅,原本俊朗的臉變得越發猙獰。

走廊那頭雅室傳來江小樓的輕柔笑聲:“王公子說笑了,不過是雕蟲小技……”

不知王鶴又說了什麼,裏面一片歡聲笑語。

劉耀恨得牙齒咬碎:笑吧笑吧,江小樓,看我不拆了你的骨頭!

雅室,緬玉香爐里燃着淡淡的篆香,香雲攜着香氣在火光明滅中裊裊飛舞,彷彿踏入了桃源仙境。沈長安腆着臉求道:“這香怎麼弄的,居然還有這樣新鮮的玩法,能不能教教我!”

沈長安是個愛玩愛鬧的性子,天生坐不下來,看到什麼新奇玩意都歡喜。江小樓細細說了一遍,他便真的叫人取出祥雲玫瑰柄香篆來實踐,只可惜他動作粗魯,香粉一下子灑了滿地。

江小樓笑容淺淺,竟主動接過來,扶着他的手輕聲道:“把香粉舀出的時候要小力,慢慢放到香篆的圖案空隙里,不能讓香篆晃動。”

沈長安原本是喜新厭舊的人,在座的幾位姑娘都被他追求過,奈何他依舊見一個愛一個。江小樓卻不同,她對誰都和顏悅色、一視同仁,沈長安哪怕用盡了心思也換不到她特殊對待,他原本還對痴迷小樓的王鶴嗤之以鼻,最近自己也越發跑得勤了。

看江小樓用個小小的禪杖般的鏟子,精心剷平香篆裏面的香粉,心靜,氣沉,眾人不禁呆住。須臾之間,她點燃香粉,煙雲從容升騰而起。

這世上,果真有做什麼都賞心悅目的人。

王鶴瞧着江小樓不錯眼珠子,沈長安抱着篆香翻來覆去地看,吳子都摟着美人輕聲說笑,眼睛偶爾才會落到江小樓的身上。

這一屋子的人都是紈絝子弟,只談風月,不過話題兜兜轉轉怎麼也離不開朝上朝下那些事。

王鶴說道:“最近我家老頭子叫我去軍中歷練,那些人最是看不慣咱們這些勛貴子弟,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我看着就膩煩!”

吳子都笑着推給他一杯酒:“這可是人家求都求不來的好機會!你父親既然這樣說,可見是打點好了的,絕不會叫你受什麼委屈,橫豎是去轉一圈,也好過將來一無建樹的襲爵。”

王鶴不以為然,劍眉星目硬是多出三分戾氣:“可他那種口氣,活像是我整天裏鬥雞走狗,無所事事!”

沈長安正在鍥而不捨地研究篆香,聞言一抬頭,睜大頗為秀氣的細長眼睛:“難道你不是?”

王鶴被噎了一下:“我是又怎樣,總好過太子爺的小舅子,那才叫一個荒唐的主兒呢!”

沈長安頓時笑了,悄悄道:“也是,那傢伙素來荒誕不經,最近不知怎的迷上了暢春園的一個女戲子,死活在戲院住下了不肯回去,惹得太子妃勃然大怒,今兒晚上說是要親自把他捉回去呢!”

“消息倒是靈通,敢情你是太子妃肚子裏的蟲子?!”王鶴明顯不信。

“別人說的倒是不可信,他么”吳子都故意拖長了聲音,上下打量着沈長安,沈長安被他看得怒向膽邊生:“我怎麼了?!”他生怕被吳子都說出什麼來,硬是在檯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吳子都面不改色,瀟洒地搖着扇子。風吹過去,香灰一下子噴了王鶴滿臉,他呸了兩口才嗤之以鼻道:“你們倆別擠眉弄眼的,我早就猜到了!上回飲宴,我分明看到你跟太子府那個芳兒眉來眼去的!說起來這也不稀奇,太子妃就這麼一個弟弟,怎麼能不上心?”

太子妃蔣妍儀乃是當朝太傅之女,少有才名,美麗端方。後來太子選妃,皇帝親點,等到冊妃那一日,鑲金嵌寶的鳳輦抬着美麗的太子妃,百官隨侍的排場震了京城。按說蔣家應是風光無限,可惜太傅一世英名,偏偏生了個扶不上牆的阿斗蔣澤宇,此君日日撒鷹走狗遊手好閒,太傅大人年紀大了不能轄制,太子妃特地將他送入國子監以求管教,誰知他在國子監裏頭稱王稱霸,吃喝玩樂無一不精,無所不為無所不樂,活生生氣死學官,老太傅一世英名全毀在他手上。太子妃疼惜弟弟自幼喪母,罵狠不下心腸,打下不了死手,只能天天派人盯着他。

不知誰給太子妃出了個餿主意,蔣公子要是去了青樓,一大堆鐵甲護衛跟着站在床頭,把個房間裏站得滿滿當當,叫他什麼事兒也辦不了。要是當街打架,一群花花綠綠的媽媽們拖着抱着哭着喊着不能啊,這麼一來二去,底下人的明裡不敢多話,背地裏說什麼的都有,嘻嘻哈哈的,快把嘴笑歪了。蔣公子氣得夠嗆,索性破罐子破摔長期住在戲院任誰勸也不回家,這一點徹底激怒了太子妃,最近正明火執仗地準備收拾他一頓。

吳子都嘆了口氣:“這蔣澤宇也是可憐,秦樓楚館不讓來,現在連戲院都不讓去了!”

“什麼戲院,您還不知道吧!”焦琉璃一雙細眉畫成一彎新月,用甜糯的軟語蜜蜜地道,“那位主兒想了個新玩法,如今可謂是震動京城呢!”

焦琉璃最精通唱曲,往常也有不少戲園子裏的朋友,她這話一說出來,眾人紛紛被勾起了興趣。

崔琉璃聲音十分動聽,娓娓敘述着蔣澤宇入了戲樓,特地請了當紅戲子舞陽姑娘照着他的譜子來演戲。

“戲檯子底下人人詫異,不知道這紈絝到底要做什麼勾當,等台上書生推開了房門,就見到床上……”焦琉璃嘻嘻地笑着,卻是不往下說了,頓時勾起沈長安的興趣,央求着她繼續說下去。

焦琉璃成功贏回了眾人的關注,抬了抬白膩的下巴,略帶得意地看了江小樓一眼,這才繼續說下去:“床頭花旦只披輕紗,那身細白如雪的肌膚叫人眼睛都睜不開,開口一聲郎君哪,真叫一個纏綿入骨,聽得人哪怕連骨頭都要酥軟”

台上被翻紅浪,無限旖旎,端得是活色生香……於是台下無論觀者是何等身份,盡皆意亂情迷待到眾人流了口水,蔣澤宇便從台上的綉床下頭跳出來狂笑不止,把個上上下下的醜態拚命嘲諷着……

在座的公子哥正是年少,日日裏就知道迎風弄月無所不為,家中大人們知道了便一笑了之隨他們去,鬧大了不過就是年少荒唐因此他們無不是精於此道,可聽見蔣澤宇的玩法也盡皆愕然,隨即便是哄堂大笑。吳子都下意識地向江小樓望去,一片笑聲中,越發凸現出靜坐的江小樓美麗溫柔的臉,她輕輕打着扇子,目光沉靜。

焦琉璃這邊講的高興,誰知砰的一聲雅室的門被人踢開,劉耀滿面鐵青地闖了進來,嘴角上含着陰狠笑容,徑直推開阻撓的人就向江小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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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門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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