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萬丈深淵

第15章萬丈深淵

沈長安輸了錢臉色不好看,江小樓卻笑道:“看來財神爺換了地方坐,不如我替沈公子玩兩把。”

沈長安聞言,頓時笑了:“好,贏了算你的,輸了我來負責!”

劉耀冷笑,沈長安不過是藉機會找台階下!江小樓坐下后,接着第三把劉耀又贏了,頓時心頭大為開心。然而從第四局開始,他打到一半,剛吃了個杠子,卻沒能胡牌。第五局、第六局、第七局,劉耀連輸三把,不多不少,輸了一千兩。

眼瞧着情形不對,劉耀身後長隨臉色不太好看,低低的道,“少爺,咱……咱回去吧!”

劉耀輸了錢,臉色極端冰寒:“滾開!”

江小樓看了劉耀一眼,卻是笑了笑。

下來一局,劉耀似乎慢慢轉運了,也贏了幾把小胡,贏回來五十兩,他的心裏剛略略安定了些。就像老天爺在跟他開玩笑,接着一局,他又開始走下坡路,沒兩下,就把錢全輸了個精光!

江小樓洗牌,卻是舉重若輕,手段行雲流水,看不出一點破綻痕迹。這馬吊她從三歲開始坐在父親懷裏學,素來是打得極好,只要從她手上過的牌,可以說是心想事成。劉耀當然打得也不差,但劉御史很是厭惡這等奇巧之術,他的技術怎樣都無法與她一較高低的。

劉耀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卻被沈長安一把按住:“哎,怎麼能說走就走!打,一定要打!”

劉耀知道若是今天臨陣脫逃,他這輩子就別想在京城抬得起頭,但繼續打下去……他的鼻尖開始沁出了汗珠,勉強做下來,一張牌卻始終在手裏停止不前,總要惦量個七八遍才敢放下。他分明已經騎虎難下,那些錢全都不是他的,若是不能贏回去,那他這輩子就別想回去見他大姐!

江小樓靜靜望着劉耀的表情,掩住了眸子裏的冷嘲。身後的人盯着她的牌嘖嘖稱奇,她微微一笑,將手裏起到的一張牌扔了出去。

東風!

這一下,滿屋子鴉雀無聲。

劉耀頭上的汗越冒越多,連前襟後背都濕透了,手也開始哆嗦,他猛然站起來,滿面怒容:“江小樓,你敢出千!”

沈長安冷冷道:“願賭服輸,這麼多雙眼睛在這裏看着,你當別人都是瞎子嗎?!”

劉耀氣急敗壞,臉色漲得通紅,顯然就在崩潰的邊緣。

眼見對方終於入了套子,江小樓將牌往前輕輕一推,依舊在笑:“打牌真沒意思,還是回去下棋吧!”

她這樣一說,竟然把讓劉耀輸得連家門都不認識的大好機會就這樣放棄了。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沈長安動了動嘴巴似乎要說什麼,王鶴一把拉住他,渾不在意地笑道:“好,不打了不打了,我去陪你下棋!”

王鶴早被江小樓迷得神魂顛倒,教訓劉耀不過是件小事,他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劉耀意外之極,卻也大鬆了一口氣,才發現渾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濕透了。

江小樓從他身側走過時,輕輕抬眸看他一眼,光是這一眼,竟讓劉耀跌落谷底的心一下子飛上了雲霄。

出了門,原本走在最後的吳子都悄悄靠近,低低笑起來:“貓咬死老鼠前都要戲耍一番,桃夭小姐今日玩的開心?”

江小樓笑吟吟回了一句:“紈絝公子日子大多無聊,這一場戲,吳公子看着可還如意?”

吳子都一愣,須臾眼角流轉出絲絲風流之態,竟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賭博是一件很容易讓人着迷上癮的東西。江小樓敢賭,是因為她永遠不會被慾望和其他因素所干擾。她的賭博只有一個目的,引魚兒上鉤。她能贏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她的才識、理性以及所做的周密準備。她知道劉耀的家底,同樣知道那位秦夫人的私產全都交給了最信任的弟弟打理。對方約莫有三萬兩的資產,她便將這三萬兩安排了一個月的計劃,每十天的贏面是一萬兩,每一天的贏面就是一千兩。但實際上劉耀不會每天都來,所以她要算好每一次他的到來,引他們走不同的牌,一局下來,賭資可能超過三千。

從頭到尾,江小樓只是在一旁笑着看王鶴等人打牌,她告訴王鶴如何控制賭本,前一局輸掉了,這一局就要減少,這樣才能細水長流。而如果前一局贏了,就要將贏來的錢平均分配,在下一局適當加大籌碼。王鶴從前不知道這些法則,他打馬吊向來很隨意,輸贏多少也不在意。但自從有了江小樓,他居然在短短半月內只贏不輸,不由大為驚奇。

劉耀截然相反,打馬吊讓他渾身血脈賁張,越陷越深,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在這樣的小賭怡情中輸掉了三萬兩,而且還在不斷的輸下去,輸到最後他只能簽字畫押,根本沒有現銀支付了。劉耀骨子裏是個很精明的人,但就是這樣的精明人,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變得十分瘋狂,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雅室里,吳子都笑着落下一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小樓:“最近劉公子輸了很多錢,已經變成國色天香樓裏頭的散財童子了!”

江小樓認真看着棋盤,像是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

吳子都眨了下眼睛:“他不是每一局都輸,相反,他總是會贏一點小錢,然後輸掉更大的!”

江小樓下了一子,伸手輕輕勾了一下耳邊碎發,露出個似嘆似憫的笑容:“吳公子,輪到你了。”

吳子都眼睛緊緊盯着江小樓,劉耀已經變成了一個賭鬼,每一次都會小贏一把,然後他會投入更多的資本進去賭,最後輸的一乾二淨。吳子都覺得,有人看透了劉耀的心理,在設置一個陷阱給他鑽。

吳子都將一顆黑子放在棋盤上,挑高了眉頭:“我不喜歡別人利用我的朋友。”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江小樓很明白他說的是誰。江小樓輕輕笑了笑:“不倒翁的錢都十倍贏回來了吧。”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吳子都一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江小樓音色清冷,不帶半分塵俗之氣,纖細玉指落下一子:“吳公子,我贏了。”

吳子都看着這一盤棋,又看看江小樓,忍不住微微蹙眉。江小樓教王鶴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便他有必勝的把握,也不能因為暫時的勝利失去理性。所有的錢被江小樓用極為嚴格的分法分成數份,投入賭局的僅僅是五分之一。因此王鶴沒有損失,江小樓沒有讓他淪為一個賭棍,而是教他如何成為一個贏家。

國色天香樓呢?這裏只是一個提供娛樂的場所,收取相應費用后一切與他們無關,無論哪一方輸了或者贏了,國色天香樓都不會損失一分錢,更加不會有什麼帶累。國色天香樓沒有損失,江小樓更沒有,她只是乾乾淨淨、面帶微笑地坐在一旁,有時候甚至人都不曾到場。

一個賭徒上路之後,不管原先牽引着他的那根繩子在不在,他都會失去常性、瘋了一樣地向前跑,這是人性。每一個人在輸了錢之後都想着要翻本,劉耀明知道再賭下去會怎樣,但他必須賭,因為他以為自己可以翻身。

賭瘋了的,只是劉耀一個人而已。

江小樓端了茶,吳子弟知道這是要送客的意思,他起身走到門口,卻又突然轉過身來,笑着道:“御史府雖然有錢,但什麼開銷都要入賬,他一直在欠帳,畫了好多押,我想再過幾天債主上門,他恐怕要被劉御史打斷腿了。”

打斷腿?那只是保守的說法,劉耀輸掉的那些銀子,足夠劉御史一半身家。

鐵面御史劉城山這一回會如何處置這喪德敗行的兒子,結果不言而喻。

吳子都再看江小樓,只覺燭火之下,那張令人驚艷的面孔映着一雙獨一無二的眼睛,竟媚的帶了幾分邪氣。

她生着這樣美好的容貌,行事卻如斯詭異莫測。

如王鶴一樣,吳子都也極為喜愛她的容貌和舞姿,甚至言談風度、語氣態度,簡直可以說從未如此着迷過一個人。可他卻又十分警惕,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竟在短短數日已經讓人傾家蕩產,偏又抓不到她絲毫把柄,可見她處事周密,滴水不漏,只怕劉耀現在也想不到,江小樓這是挖了個怎樣的陷阱給他。

從頭到尾,她只是含笑坐在邊上,看着劉耀歡天喜地地主動跳入萬丈深淵。

這樣的女人本該遠離才是上策,偏偏吳子都每一想到她的臉和她的心思,唯一殘留在心中的感覺就是想要她!

這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沒辦法說清楚的古怪吸引力,就像是童年的時候摔斷了腿在家養傷,每每動一動都要疼得撕心裂肺,卻還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嘗嘗那痛得不得了的滋味。

吳子都終於離開了,小蝶悄悄看着江小樓,卻又怯生生地垂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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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門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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