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久久的寒意
血肉擠壓的咯吱聲，有什麼大型節肢動物爬過，肢體砸在血液的地面，蒼蠅的嗡嗡聲，白色的蛆蟲正在扭動，風簌簌地灌了進來，維克托正在啃食着什麼。
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在回來之前，維克托已經把他所有的半成品給毀了，而他的第一件完整的藝術品在今天才誕生。
一件出於模仿的劣質藝術品，他把血親的皮給剝了下來，那些佈滿皺紋沒有任何緊緻可言的肌膚，輕易的被撕扯了下來，也可能是他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對於維克托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是個傻瓜，他必須面對這樣的事實：他寫不出東西，也創造不出藝術，所以他病了。他即將成為一個病鬼而不是藝術家。
他有負於他的神——藝術。但他是忠誠的僕人，而現在，藝術要送他去死。一開始，他就在一種神秘的清晰中看到了這一點。
如果他真的死了——現在他獲得了力量但還是沒死，那麼很快就要躺在家族墓地的一塊寧靜泥土裏，他睡著了。過了一會兒，他的屍體被緩緩地抬到那裏。與此同時，他母親和兩個黑人擠奶工會在門廊那裏站着，看着他被抬走，但並未流露出多少興趣。
棺材被抬過水壩的時候，他們會抬起頭，看着隊列倒映在水塘里的映像。一個戴着羅馬領的黑色瘦削身影跟在後面。神父的臉上是一副神秘的陰沉表情，在那裏面，有一絲禁欲主義和墮落融為一體的跡象。維克托躺在小山坡的一個窄窄的墓穴里。那些模糊不清的弔唁者，在默默地站了一會之後，都四散到墨綠色的草地上。
維克托在一陣顫抖中醒來，發現因為他盜汗，床已經濕透了。他坐在黑暗中，瑟瑟發抖，口腔中充斥着一種發酸的味道還有鐵鏽味，胃部好像在被燒灼，那種難以言喻的充盈感令他生理不適。
記憶仍舊存在，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身體的感官異常活躍，只是他似乎控制不了自己，腦袋是空的，什麼都感受不到，大腦的意志無法通過神經傳感到四肢。
“咚……”
皮鞋在木質地板上踩踏的聲音，有人進來了，有什麼拉開了木門，有什麼東西……
要來了。
維克托死死地盯着房門，唯一的聲音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
要來了！
“砰！”
不是門，而是門對面窗戶碎裂的聲音，穿着黑色軍裝的身影扒着窗戶邊沿一腳踹碎玻璃，彎着健壯的身體，極其有壓迫感地探了進去。
“Surprise.”
“呃……啊……”維克托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感受到自己血放出恐懼的警告，而他只能發出一些不明所以的嗚咽。
“垃圾一般的養豬場。”綠眼睛的人毫不客氣地點評道。
“嚯？這個……”他瞧着四具被掛起來被剝掉皮的身軀，有一具已經被啃得不像樣了，從屍體狀況來看，這個傢伙已經和它們生活幾天了。
“我的，失敗的，作品……”維克托想要維持一下尊嚴，但他的話還是囁嚅着說出來的。
“嗯……”狄革點着嘴唇饒有興緻地看着，黑色皮靴踩在血液上，但又復而變得猙獰歹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狂躁地吼道，“你這沒有才能的廢物豬玀！做出這種垃圾中的垃圾，也敢稱……作品？不過是屠宰場裏屠夫砍出的爛肉，甚至的丟給狗的廢物。”
“你這……孱弱到不敢反擊我的廢物，你不會在殺死他們之前還是在忍耐吧？像是個皮球，
咯咯咯，被踢來踢去的可笑鬧劇。”
維克托怨毒地看着狄革，他緩緩站了起來，狂暴的火焰開始支配他，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裏，正在啃食着腦漿，興許是同類相食的朊病毒。
“你要，反抗我嗎？”
來自遠古森林的翠綠在陰影中閃爍着，他微低着頭車側看着維克托，臉上掛着戲謔又輕佻的笑容，但是沒有任何肌肉擠壓下眼瞼，這是一個典型的假笑。
維克托聽得到，血液的悲鳴，但衝動支配了他，比他自身更加強大的力量拖拽着他沖向綠林中。
節肢動物尖銳的肢體撕裂人類的肌膚，往那個綠眼睛的男人猛刺了過去。
狄革沒有躲閃，任由那些尖刺扎入自己的肉體，但隨着他呢喃出現的，是從深淵出現的章魚腕足，撕裂出的縫隙散發出邪惡的氣息。
“我們的軍裝可是相當貴重的，你應該慶幸你沒有弄壞我的勳章，否則你真的會死哦小狗，我可不想再找一個工具。”
狄革手抬起，手指往維克托那邊一隻，觸足就迅速往對方身上纏繞，即使尖刺也無法刺入這軟體，就像打在鋼板上一樣無法撼動。
那些節肢從狄革身體裏抽出，一致地攻擊纏繞住維克托的觸足，但仍舊毫無作用，那東西就行只是長得像章魚的身體，本質上卻是另外一種東西。
“wow，真痛啊。”
狄革滿不在乎地抹了抹自己衣服上的血，傷口處汩汩流出血液，因為破口太大已經做不到噴濺出來了。
他丟了幾粒白色的藥片，腕足默契地接住然後直接塞入維克托的口中。
“你給我吃了什麼？！”維克托驚叫，不斷咳嗽着，掙扎着擺脫觸足的鉗制，但唯一的變化就是吸盤更加牢固地吸附着他的肌膚。
“嗯……天使之塵，這能夠治療你孱弱的疾病，藝術家，對吧？我是一個高明的醫生，好了，睡吧小狗，你得幫這個城市找點樂子，為我分擔一下吧。”
纏繞在維克托頸脖的觸足猛然收緊，缺氧令他休克，而吞入的藥片開始發作，麻醉了一切痛苦，讓他的精神進入迷幻的夢鄉。
巨大的顯像板立在霓虹的城市群中，黑色的天幕只看得到血紅色大得像下一秒就會砸向地球的月亮，上面的坑洞令人感到醜陋得噁心，各色的男女扭動着身姿在街道這個大迪廳舞動，而路燈上掛着迪斯科球，綺麗的燈光拋灑着，代替着太陽的職能。
熒幕開始滾動出字符，嘈雜的噪音在警笛頭播放，轟鳴聲沒有絲毫影響人民，只是繼續伸展着自己的身軀，把每個姿勢達到人類的極限，渴望施壓的極限。
“”
呲呲呲——
素食漢堡的廣告彈出了流氓彈窗，特效堆疊的遊戲動態圖或是某些低俗網站放出的片段。
大概是一眼騙人的level，根本沒人會想要查看。
“”
電視新聞播報着耶提雪人的信息，手機上推送的是城市森林的建設，頭條是同性郵輪，人流潮汛……
這裏是維克托的精神世界，腐爛的廢物聚集地。
……
懸着幾盞路燈的街道，狄革在其中漫步。
“尿床～縱火～虐殺動物～”
狄革哼着一些拼湊出來的單詞，又忽然停下來思考起來。
“果然，玩火和尿床有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