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山圍水
胖子跟着炮子遊了過來，胖子指了指上面的棺材。小樓看了看我，我和他就一人抱着一邊往上爬。我這裏高度比他的低，算起來應該是棺材的尾部。小樓一靠着自己大腿內側的肌肉力量架住整個棺材，然後一兩手就往我這裏一推，棺材蓋就被他推出來一節。我很快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初聞橫香，慢慢地喉嚨里就有一股苦的味道。
小樓離屍體最近，他肯定也聞到這股奇怪的味道，嫌棄的往後一躲。然後拿起燈就往裏一照。我聽見他說了一聲粗鄙之語。也好奇想往前看看是什麼東西，人一動整個棺材的平衡就被我打破了，小樓爺難固定身子，我落水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靠！”等我落到水裏之後，旁邊看戲的胖子和炮子準備上前幫忙，但是在水裏實在是太過混亂了，他們這一下，反而棺材晃得更厲害了。
本來小樓固定自己的身形似乎已經費很大的力氣了，我已入水，緊接着棺材和小樓也跟着一起翻了下來。整個棺材一翻，屍體就垂了半截下來，給小樓一個親密無間的抱抱。隨即我就看見什麼閃閃發亮的東西掉了出來，似乎是一枚戒指。胖子見到這些東西，速度到快，很快一隻手就接了上去。隨即棺材也落下了一些白色和深灰色的粉末，飄得到處都是。
小樓也不是吃素的，扶着倒扣的棺材，一隻手把屍體扯了出來，人就鑽了進去準備營救文物。進去翻了一會兒，拿出了一根竹片還有裹在棺材上的一串青銅鈴鐺。這種鈴鐺很常見，是薩滿用的，紀錄片里對這個東西的描述很清楚，說是用於宗教活動的，一般在屍體腳邊放着這種青銅鈴鐺，都是彰顯身份用的。
屍體的衣服變成一堆水下雪花飄得到處都是，不然胖子應該是可以通過這些線索判斷出這個屍體的一些情況的。竹片已經損壞嚴重，上面的字跡已經不是很能看清了，這個要是拿出去給他們見了，一定會被笑死的。這群人連命都不要的爭奪墓里的東西，最後就被我給搞成這副摸樣。胖子手裏拿着的戒指，或許可以看出什麼門道。但竹片上的信息，應該是比戒指來得更直觀真實的。
胖子捏了捏鼻子，也意識到了情況的糟糕，但眼下也沒有辦法，只能先離開再說。
“啊！你們終於回來了！”一上水，我們就看到了那個楚老大，他早就換好了衣服，似乎已經在等着我們了。見我上去，就幫我撤裝備。“辛苦你們了，如果不是我的水肺突然出了問題，我一定會在下面陪你們一起經歷這些事情，怎麼樣？有什麼收穫嗎？我的人呢？”小樓看了看我一眼，又看了楚老大一樣，甩了個臉色就去換自己的衣服了，那胖子拿着別人遞給他的毛巾，走到我們這裏，朝楚老大做了個你牛逼的手勢。然後也自顧自的走了。
“你最好清楚你爹請我過來的理由，出來混的，有個朋友比有個敵人要好得多。”然後把毛巾遞給了我。我是真不知道，為什麼我叔要找這個人，但我覺得，在這方面，他肯定是比我們都了解形式了，接過毛巾，我也懶得和他說什麼了，扭頭就去換衣服了。我叔手杵着頭坐在一邊，似乎是睡著了，而池哲不見了。
“叔，池哲呢？”我叔扶着頭說：“你爹我偏頭疼犯了，我叫池哲出去買葯。”我想了想，低下頭悄悄地說：“我爹沒有偏頭痛。”我叔瞪了我一眼，我也不敢說什麼了，先換衣服。
潛水，是很消耗體力和熱量的。一上來，大家又都餓了，
夥計們開灶做飯，而我們三個就這麼坐在水邊玩水。今天天氣好了很多，還出了太陽。大家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那老狗日的，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的。”那胖子朝着湖裏丟石頭自言自語的罵，小樓又和我第一次見一樣，低着頭玩手機，什麼話也不說。
而我，把小樓的煙盒搶了過來，一根一根地抽。我在水下殺了人了，這種感覺剛開始確實因為上水後人多了而得到緩解。但等我一個人靜下來以後，恐懼從心裏面滲透了出來。我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我甚至都不記得，那個人長什麼樣子。我不會抽煙，沒抽幾根就開始咳，眼睛也被煙熏得直流眼淚。
那胖子笑話我說我浪費煙草，我也懶得在意。“你不用慌，人是我殺的。子彈是穿着他的心臟過去的。”小樓玩着手機，我以為他都沒有在意過我們在幹什麼。
“對啊，再說了，你不殺他，他也會殺你的。你這是自保懂嗎小同志。”胖子倒是沒心沒肺的，但我相信，小樓心裏一定也很壓抑。他進合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殺人了。在他的世界裏，殺人絕對沒有那麼輕鬆。看着胖子這麼自在，我就問：“你殺過人嗎？”
“欸！你燕爺我啊，什麼都干，就是不殺人。阿彌陀佛，那個太造孽了。不過，有時候你保護自己，不小心傷害了來傷害你的人，那就不是殺生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也沒聽懂他什麼意思，也懶得計較了。抽着煙，整個人輕飄飄的，我突然在想，說不定，我有一天真的，就變成小樓說的老煙槍了。
“那姓楚的也真會玩，操，這種人肯定會卸磨殺驢。”胖子說完，我突然想在水下發現的東西就說：“你們對拿上來的三件東西有什麼想法嗎？”胖子捏了捏藏在他內襯的包里的戒指說：“哎呀，我猜，這會不會是那屍體老婆的首飾啊？死後留着做紀念。”小樓沒理我們，看着遠處眼睛一點神采都沒有，盯着湖面一會兒，又低着頭繼續玩手機。
“竹片也泡了，沒有用了。”胖子一聽就搖搖頭說：“你錯了，竹片不是被我們泡爛的，而是在棺材裏的時候就爛了。”胖子說完，我看見低着頭玩手機的小樓點頭示意贊成。
“這竹簡啊，如果全是水泡着那不一定會爛，乾燥也不一定會爛。最忌諱的，就是半干半濕。”說完，又丟了個石頭在水裏。“那奇怪了，如果要保存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把棺材放......”
說不定，這裏以前沒有水呢？”小樓抬起眼看了一眼胖子，然後又低頭。“哦，你不會也信那姓楚的大頭話吧！人造風水怎麼可能！”小樓一聽冷笑不說話了。
“我說，這墓主人也夠慘的，製作了這個墓葬，幾千年後滄海桑田的，就被水淹了。”胖子撓着腦袋點了點頭說：“嗯，看來這墓主人估計是上輩子造了大孽啊。”小樓繼續玩着手機沒抬頭看我們而是說：“胖子你說反了，要我說，是墓主人上輩子積了大德，所以反而這麼幸運。”胖子一聽就吸了一口氣小聲地說：“哎呀，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說完，看了看我說小聲說：“小瓏同志，你還記得咋們被困嗎？那個墓也沒有被......”
我點了點頭，再加上我和小樓說過的我看見的那個空腔。
“開飯啦！”那邊吼了一嗓子，走時那小樓問怎麼沒見池哲，我說池哲給我叔買治偏頭疼的葯了。那小樓歪着頭嘟囔了一句，老珏還有偏頭痛？
我去扶我叔出來的時候，我叔小聲地告訴我，吃完飯隊伍分兩批，我和小樓一批、如果池哲回來了就讓他和胖子一起，分批找“山圍水”。我點了點頭，吃完飯，我們就坐在一起商量在水下找到的東西。竹片爛的跟稀粥似的，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而青銅鈴鐺和胖子的戒指是我們帶上來的唯一線索。
“你這戒指倒是好東西，一看就是東漢以上，隋朝以下。說不定能買個好價錢。”我叔用手摩擦着這塊戒指，戒指似乎是金做的，但雜了銅，花式簡單但寬，看着倒又不像是女人佩戴的東西。
“嘿，胖爺我拿着這個去和那清平樂飯店的問問，改明兒也在飯店裏裝一回大爺。”說著，就把戒指收了起來。正商量着，就聽見外面有人喊說：“欸！有人來了。”我一聽，還以為是寧靈的人。大家也突然警惕了起來。就聽見外面說：“哎呀，是我池哲！呀刁哥。”
“你怎麼？什麼時候出去的？”就聽見池哲說：“我出去給我們二老板買葯。”進來之後，見我們也會來了就笑嘻嘻地說：“欸！小老闆，你們就回來啦，收穫怎麼樣？”然後遞給我叔葯。幫我叔服了葯，他也一屁股坐了下來，剛坐下來胖子就說：“行吧，那咱們按着計劃走了。走吧，小池子。”池哲一愣，一臉懵地跟着站了起來。
池哲跟在我旁邊和我們一起收拾行李，他突然湊了過來小聲地說：“我遇到寧靈那幫子人了。”他說完，我也一愣，以為是在達拉瑪山遇到的，就問：“他們來了？”池哲搖搖頭說：“不是，他們從雀兒山出來。”我正想問，小樓探了半個頭過來就問池哲：“你去雀兒山幹嘛？是不是老珏吩咐你幹啥去了？”池哲點了點頭說：“老闆知道你們要去雀兒山，讓我送了封信給帕卓爹。我在那裏等了半天才等到他爹回來所以回來晚了。”小樓擺擺說：“你說寧靈的事情。”
“他們好像傷員很多啊，我只看見寧靈和四個男人一起下山來的，少了好多人，並且寧靈似乎也受傷了，是被人扶着下山的。”池哲，開車上山找的帕卓的爹，而在雪山山遇到了剛好下山的寧靈，寧靈他們似乎也不是從原路返回的，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回來的，他們似乎也是跟着地圖找到最近的去公路的方向，所以就碰到了池哲。池哲下車和他們打招呼，問要不要幫忙，這群人就像是不認識池哲一樣，理也不理地往前走。雖然狀態很差，但是趕路速度還是比我們這群人快多了。
而最讓池哲好奇的是，帕卓的老爹懂得中文，在看完我叔給他的信以後，他就說了一句語調很奇怪的中文“我會帶他去找他”。我一聽就愣了，這什麼意思啊？池哲說，那封信里大概是寫着，只有我們能找到帕卓把他帶回來，但是前提是，這老頭得帶我去見地水師。
“你們下去了以後，老闆說，那地水師根本就是假的，他根本不是上次跟着老闆爹，也就是你爺爺去的那個地水師。”小樓收東西的手停了下來，我們不約而同的看了對方一眼。其實，我們兩個似乎在聽到老頭子那句藏文“他不是真的”之後，就先懷疑了他說的可能是我爹不是真的，但後續，我們都想到了，那個不是真的人指的是地水師。
一路上，他都一副似乎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還把我們帶錯了地方，我叔一定是有什麼線索知道正確的路，從而明確了這個地水師是假的。
“可是，你叔為什麼要說，我們一定能找得到帕卓啊？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裏啊？”池哲歪着頭小聲地問。小樓搖搖頭說：“我估計，老珏的意思，不是讓我們去找帕卓，而是讓老頭子去找帕卓。”說完，咽了咽口水。池哲一笑說：“小樓哥你別逗了，一把老骨頭......”說完他也沉默了，咬了咬嘴皮子。
我一看這氣氛，也突然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帕卓已經死了，讓老頭子找帕卓......不就是......我忙搖搖頭說：“你們別胡說了，我覺得，說不定我叔的意思不是你們那麼想的。說不定，我們再回去還能遇到帕卓。這也是問什麼我叔這麼寫的原因。”幾個小時前，我在水下殺人了，這個畫面，我覺得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現在我只希望，我手上不要再多一條人命了。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就說：“待會兒我們會分批去找‘山圍水’，我叔的意思是讓你跟着胖子，萬事小心。”池哲本來放鬆的表情又緊了起來，皺着眉點了點頭。我哈哈小小安慰他說：“沒辦法，誰讓你小老闆弱呢，不然就我和胖子換，我帶着你去。”池哲苦笑了一聲，低頭收拾行李了。
楚老大的人也同樣分了兩批，炮子和楚老大跟着胖子，鐵哥跟着我們。我覺得我叔這個安排是很好的，像楚老大那種軟硬不吃的狠角色，交給胖子這種沒譜的人，反而是最穩定的。在一起經歷了一些事情，我和小樓對胖子似乎都信任了很多，尤其是小樓，和胖子很默契。
分好了隊伍，我們就朝着地圖分好的區出發了。楚老大再分配人的時候，刻意地留了幾個看着比較不好惹的角色在我們這邊。看來他真的是把主動權捏的死死的，此時我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我叔會把這個人招來。小樓見我表情詭異，還以為我在內疚殺人的事情，拍了拍我，然後提了一桿槍給我說：“親，領取你十級的升級獎勵。”我一楞，接過這把冰冷的槍支。
“我是一個沒的感情的殺手”這句話以前聽着就覺得好笑，現在如果想到，心裏只會忍不住地打寒顫，得多冷血的人，才會把別人的生命視之無物。爬山，倒是也個比較舒心的行為，只是一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心裏的內疚和恐慌會一遍一遍的翻湧。我又把小樓的煙開了一盒抽上。那小樓把打火機遞給我的時候只說了一句“放火燒山，牢底坐穿。你少抽點吧。”然後就悶頭找。
其實尋找的方法很簡單，走到看着感覺風水不錯的地方，就下鏟子，如果能有水源，就深挖。楚老大的人每個都看上很有脾氣的樣子，挖土這些力氣活，全都是我們搭牙的人在做。我摳了摳耳朵就問：“我叔找這些人來幹啥？”那小樓表情變了變說：“我怎麼知道你爹的？這個人，江湖經驗太少，找到都是些不靠譜的人。”過來這裏的有一個，大家都叫他宗哥，這個人似乎是那楚老大最信任的人，可以算是楚老大的分身。
“你們懂個屁？你們知道，這路線是誰定的嗎？”然後抽了根煙就不說話了。我看了一眼小樓，他也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斜瞅了宗哥一樣，就繼續下鏟子。後面我在家裏，才打聽道這楚老大是個什麼狠角色。賽掌柜說，楚老大的勢力其實和我叔是一個時段發展起來的。當時，盜墓還沒有個成熟的系統，也就是說，湊一幫子人就可以去盜墓。出力的出力，看風水的看風水。
而楚老大就是知道這個盜墓的形制漏洞，就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盜墓模式，它們針對着不同情形的盜墓現場，有不同類型的“專業人才”。這也是問什麼，後來我叔和賽掌柜盜墓搭牙到了小樓。以前盜墓，我叔或者賽掌柜是做主導的，而阿尤就是帶着搭牙做苦力的，像小樓就是吸收了楚老大的方式，他也可以應對其他的複雜環境，比如專業的爆破。一個盜墓團伙如果要專業起來，一般只要有一個主導的人，還有主導的幫手、雜工、隊醫和看風水的，就已經可以了。
但是，楚老大的隊伍完美就完美在他的隊伍有專門的爆破手、機關消除手、風水師、專業隊醫、語言翻譯和其他特殊情況使用的特殊種類。可以說是術業有專攻的強大隊伍。如果，合上有人要做特殊的盜墓活動，就可以保證安全穩定的情況下，獲得足夠的收穫。
如果我能在當時知道這些情況，那我就一定能推導出來，這麼一隻專業的隊伍強行介入干擾，就證明他們和這秘密絕對有關係。
打着打着，下面夥計突然說了一句：“下面有水！”我一聽，就覺得說不定我們找對地方了。那小樓也放下了鐵鍬，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擰開水就喝。今天的太陽太烈了。
小樓摸摸自己的褲包，發現平平的，看了看我，我搖了搖頭示意，煙被我抽完了。他開玩笑似的翻了個白眼，雙手搓了搓褲包，突然一愣。然後進去一掏，摸出了兩顆糖。這兩顆糖是我們在鎮子上吃飯的時候，店家送的。一看，我們兩個就笑了，他丟了一個給我，我也不客氣了剝開就吃。
我們離城市太遠了，吃顆糖我都感覺似乎是很久很久都沒做的事情了。那宗哥半躺着，見我們這樣就笑了：“你們在這種情況下吃糖，會消耗水的。”說完，從煙盒裏甩了根煙給小樓，小樓一把手接了就往回甩，那宗哥也一把接住塞回煙盒裏：“動手吧夥計們。”這群人就跟機械人似的，剛才還像幾灘爛泥一樣的躺地上，那宗哥一叫，一群人就迅速站了起來，從包里拿出一種特別精巧的鏟子，剷頭和洛陽鏟一樣，有個人走了過來擺了擺手示意我們的人讓開，然後自己就往下打，那人似乎臂力極高，一鎚子下去就下去了十多厘米。
小樓也沒看明白是什麼意思，不過他這個人大抵是不會放下面子問什麼情況的，我就說了一句：“我們驗證過了，下面有水。”那宗哥也不理我，反而後面幾個夥計就笑話。隔了一會兒，打鏟的人就停了下來，跟宗哥報了幾個範圍和方位。宗哥右面有一個人就問：“老孟，要全部都打？”老孟搖搖頭說：“我覺得最有可能的地方，是東南那塊，下十六米。”那宗哥斜着頭往後一撇，後面抬着鏟子的人就立刻朝着剛才那個打鏟孟指的方向就過去挖，速度很快也很默契。
我看着，心裏一下就意識到，我們太不專業了。